第32章 第十九章避身青玄(上)
回到青玄门,青玄掌门申涿便急急闭关。
闭关之前,仓促地命白杉座首,将施照和魏繁青带到千竹阁。说是这二人现下身份特别,不便住在人群繁杂的晴溪堂。而千竹阁人少僻静,又是距览穹阁最近的楼宇,住在这里方便照应。且无掌门允许,不许她二人出山门。
施照心知,长湖是回不去了,现下也只能与这长湖少主一般,客居他乡。
而掌门表面上虽是点选自己为青玄弟子,却让自己住在这僻静之处,不与其他弟子一般修习。说起来,也不知是保护,还是幽禁。
施照从此便住进千竹阁,脱下粗布衣裳,换上青玄弟子的白衫,摘掉葫芦,佩上了白玉清凉瓶。唯一不变的,是她头上仍簪着那旧发簪。
自魏繁青以一双巫目辨认了那发簪无甚特殊之处,问药谷大药师戚良乔和青玄门之人也未再对那簪子多加过问。
施照回青玄门后与林湘微细述了此去龙鳞潭的遭遇以及众人对簪子的觊觎。
林湘微说,“只怕其中牵涉,于你,于我,均不会止于此。”
千竹阁无主之地,年久失修,里面本来只有奚木下一人居住,隐于竹林中的幽径曲廊中。
如今施照和魏繁青住了进来,奚木下对二人态度也不甚相同。
奚木下与施照也算熟识,对她甚是温和,会拿些自己译出的书给她看,还指点她一些古水语。
而对于魏繁青,奚木下则是一反常态的阴晴不定。赶上心情好,他便对魏繁青十分热情,若是心绪不佳,则对他冷言冷语,不愿理睬。
施照与魏繁青倒很是投缘,一来那魏繁青在蕖塘曾帮施照解围,二来这魏繁青与他母亲一样,甚是平和亲切,并没有魏湖主那种自诩高门的粗俗傲慢。
在去龙鳞潭之前,施照曾把那只背鳍受伤的小尾南鱼放在问药谷养伤。
施照如今离了问药谷,戚良乔从她身上也无所图,便不肯再留那条尾南鱼。那小鱼背鳍尚未完全长好,施照只得把那小鱼带到了千竹阁。
在千竹阁与掌门一系的览穹阁之间,是一条小小山溪。施照与程易一同在溪侧砌出一个活水小池,与山泉清流相连,却更和缓温暖些,供那小鱼栖息养伤。
“你终究还是留下了。”程易说道,他将晨起采来的几滴灵露,滴于池中,那尾南鱼便游过来饮下。
“我似小鲫一般,误闯入上游灵域,却回不去长湖了。”施照苦笑道。
“照儿,现在紫凝既出,整个宽江怕是都要抢夺三古,往后怕是不太平。我师父既带你回青玄门,就定会护你周全。”程易说。
“我自是感激掌门相护,”施照说,“只是,我现在更像是被囚于此。”
“我师父不会与那些污糟之人相同,待天下紫凝之乱平息之后,师父定会让你自行决定去留。”程易对他师父笃信不疑。
“说是天下紫凝之乱,其实都是高门贵事,与我蕖塘小民来说,只是换个主家罢了。”施照说,“主家若争起来,受苦的,也还是我们这些小民。”
“照儿,你如今清修有成,并非小民。”程易说道。
“我是。”施照眼神镇静,说道,“还是那个砍草网鱼、采莲挖藕的蕖塘村民,和我的步闲哥一样,和塘主爷爷一样。他们是,我就是。”
“青玄门维护宽江安宁,也并非谁的主家。”程易说。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身居高处,不知低处苦难。”施照说。
“天下之人,同饮宽江之水,又为何一定分出高低。”程易道。
“是啊,为什么呢?”施照这话不是在问程易,更是在感叹世间的不公。
程易停顿了一会,说道,“师父命我去古樨州。”
“古樨州?”施照忽然听到程易要远行,心中生出不舍。
“对,就是玄门遗墟。”程易答,“紫凝从玄门而起,那里也许会找到克制紫凝的线索。”
“什么时候去?”
“明早。”
“独自一人吗?”
“对。”
“那何时回呢?”
“也许一月,也许更久。”
“天气尚凉,你备了披风吗?”
“备了。”
“带了灵药吗?”
“带了。”程易连着回答了四个问题,看出施照也是在意他,不禁面露笑意。
“你笑什么?”施照并未发现自己问题太多,问道。
“你等我回来。”程易说。
“不然我还能离开这里吗?”施照答,当下完全没理解程易的心思。
千竹阁中,那奚木下虽是聪慧绝顶、博古通今,却是体弱多病。他常年要施定魂针、服固本散,若不是在这青麓山清灵之地,怕是悬着他性命的那一根细丝,早就断掉了。
除此之外,因奚木下还常备着竹生膏,只因他体质羸弱,即便是竹叶划下的小伤口也甚难愈合。这与施照所养护那尾南鱼涂用的是同一种灵药,那奚木下每次去问药谷,便帮施照也带一小瓶回来。
这一日,施照在那山涧小池旁,给那尾南鱼刚涂了竹生膏,正看到施步闲抬着一箱简牍走了过来。
“步闲哥!”施照亲切地唤着,“你怎么来了?”
“袁堂主要我们去藏书阁搬些古书去晴溪堂,正好离你这儿近,我便绕来看看你。”施步闲说道。
“你看你搬那么重的东西,快坐下休息会儿!”施照说着,甩着袖襟给施步闲扇风。
“你在这边做什么?”施步闲说。
“我来给竹灵涂药。”施照说,竹灵便是她救护的那只尾南鱼。那尾南鱼背鳍裂开,以灵竹之叶修补,一点绿色甚为可爱灵动,施照便唤它做竹灵。
“这尾南鱼伤口还没长好吗?”施步闲蹲在池边看那小鱼。
“背鳍已经长好了,但它不还游走,我就再照顾它些时日。”施照笑道。
“你如今在这千竹阁,倒是比我先入了青玄门。”施步闲笑道。
“又有什么用呢?”施照叹道,“如今长湖易主,宽江生乱,我怕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蕖塘了。”
“掌门让你来这无主之地,是要你在青玄门的羽翼之下。你在这里至少安全,我也放心。”施步闲说。
“是啊,只是避在这深林楼阁之中,并非真正修习水术。”施照叹道。
“说到修习水术,近来司涓找了湘微小姐几次,我看是有收她入门下的意思。”施步闲说道。
“真的吗?”施照说,“听说尹司涓与湘微姐的姑姑本就是好友,如今她愿收湘微姐为徒,再好不过了。”
“照儿,若是能自己选,你想去哪司呢?”施步闲问。
“我啊,本也是稀里糊涂入了青玄门,还真未细想过。”施照回答,“步闲哥,你呢?”
“我啊?”施步闲回答,“我现在晴溪堂中,冷司清曾指点我一二。我喜欢清系术法劲力干脆。若以后可以,我希望可以拜入司清门下。”
二人正在这畅想,忽然传来讥讽之语,“恶俗之辈,如此大言不惭!”
施照回身一看,原来是陆飞澜从此地经过。
龙祭之后,蔺无妆虽心有所图,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维系着与青玄门的关系,便叫陆飞澜早早回了青玄门。
陆飞澜身后还跟着几名其他弟子,均是来自各水术世家的子弟。
陆飞澜容貌艳丽、家世显赫,资质能力也皆为出众,还未入青玄门时便颇有名气。而如今在青玄门中,也甚得同门追捧,因此虽入门时间不久,已有一众人相追随。
陆飞澜恶语一出,那几个人便随着嘲笑起来。
“我们自己说话,与你有何干系?”施照起身呛声。
那陆飞澜蓄意挑衅,指着施步闲说,“你一名管事不去做事,与青玄弟子在此闲聊,若是我去告知袁堂主你偷懒,不知你这管事还当不当得成啊?”
“我步闲哥如今做了管事,还不是因为你在晴溪会上蓄意破坏规则!”施照气不过。
“哼,谁叫他当初用那下三滥的招式,害我剪了半尺头发!”陆飞澜指的是当初施步闲用密无间粘住她双手和头发的事,“敢给我陆飞澜不痛快,我定不会饶了你!”
施照刚又要呛声,施步闲却拦住她,说道,“照儿,算了,何必多费口舌。”
“你这长湖逃犯又在此地作甚?”陆飞澜踱步到尾南鱼所在的小池边。
施照本不想继续理她,可见陆飞澜去了小池那边,怕她伤害竹灵,便又回过身来,挡身池前。
“哟,养鱼?”陆飞澜说道,“也是,掌门直接把你丢入这水术无望之地,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水术无望是什么意思?”跟随陆飞澜的一名弟子问道。
“水术无望呢,就是说各司主座均瞧不上的,放在哪里都多余碍眼的人!”陆飞澜说,“且我姨父遭受谋害之事,你是脱不了干系,我祖母迟早要把你捉回长湖的,免得你在这污了清修之地!”
“陆姑娘,都是同门,何必出口伤人?!”林湘微不知何时过来,她背后背着一把古琴,见陆飞澜正在发难,边开口替施照说话。
“同门?”陆飞澜嗤笑道,“你呢,还算有点本事,我也就认了。”
说着,陆飞澜用一根手指指向施照,“但是她,一无水术根基,二无家世渊源,庸俗之辈岂敢与吾等称同门?!”
“照儿入青玄门是掌门亲自点选,自是有她过人之处,你难道是要质疑掌门的决定吗?”林湘微忽而提高了音量,向前一步维护施照。
“想拿掌门压我?”
“压你又如何?”林湘微也是气急了,言语间不再顾及礼仪,挽起施照要转身离开,“照儿,步闲哥,我们走!”
陆飞澜寻衅不成,便想拿施照救养那条鱼出气,挥手一挥,便把那尾南鱼连同池水一同甩入空中。
“你做什么?”施照回过身来,右掌一托,将竹灵和池水定于空中,陆飞澜竟无法御动。
陆飞澜心中惊异,这长湖小民水术修为竟然精进到了此种程度,自己一时之间无法胜出。施照本是下意识地去救竹灵,自己也没想到与陆飞澜过招竟是不输。
然而陆飞澜毕竟是龙鳞潭嫡传,自小清修,修为毕竟不一般。她之前她小看施照,并未使出全部能耐。现下她与施照抗衡,加倍运灵,一手用力去拉那池水,另一手则握拳、展开,从山涧中御出十几只小水镖,飞起向施照袭来。
那水镖刃厉,疾驰而击。
施照正拖着尾南鱼所在池水,虽看见水镖飞来,无暇顾及。
“照儿!”施步闲喊道,冲过去挡在施照身前。
那些水镖飞刺到施步闲面前,劲风已将施步闲和施照二人的发丝推起。
施步闲聚臂遮挡,那些水镖却忽而静止于空中,没了势头。水镖继而化成水流,流回溪涧之中。唯有领先的一支未停下,虽速度变缓,却已然划过施照侧脸,将她皮肤擦伤。
而施、林二人正在争夺的那池水,也裹着小鱼缓落入原来的池中,平稳柔定,丝毫没有惊到池中之鱼。
陆飞澜只觉奇怪,自己御动之水竟不听自己使唤,纷纷泄了劲力。而她却未见周围有何人,在运灵御水,与她对抗。
施步闲和施照二人,慌乱之中,惊魂未定。
而林湘微则在二人身后远处闭目而立,并未有发招的动作。
陆飞澜只觉可能有人在暗处助这几人,便气急败坏地带领身后几名追随者离去了。她未占到便宜,心中不快,正巧遇见魏繁青坐在石阶上读书。
陆飞澜知道他是个无爹娘好欺负的,便用水御出一个飞鞭将他击落阶下,撒了心中的气,扭身离去。
而奚木下正从千竹阁院中出来,准备去问药谷施针。他本就对魏繁青忽冷忽热,这一日也许是身子不爽利心绪不佳,便也没有理睬魏繁青,任凭他自己从阶下爬起,拂尘揉伤。
“照儿,你无碍吧。”陆飞澜走后,林湘微赶紧过来问施照。
“小伤,无碍的。”施照弹了弹发丝,说道,“湘微姐,刚才陆飞澜那水镖,是你化去的吗?”
“嗯。”
“湘微小姐,你这是什么招式?那水镖都能截得住!”施步闲叹道。
“若是以手眼御之,怕是来不及了。”林湘微答,“若是切断五识,速度则会快些。”
“切断五识?”施照问,“湘微姐,你那个念御术又精进了?”
“念御术?”林湘微问道。
“对。程易说,这种切断五识,用念力御水的能力叫念御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施照说。
“原来如此。”林湘微说,“照儿,夜里一同去凌溪旁修习好吗?我近来悟出将念御与琴御结合之术,想试一下,你帮我看看。”
“好啊,”施照答,“今夜是望月之夜,我身上邪气虽散,但也都出门晒月光呢。”
“以往都是和程公子一起,对吧?”林湘微打趣道。
“嗯。”施照轻声答复。
“他何时回来呢?”林湘微问。
“他此去已有月余,也快了吧。”施照答。
“那今夜我可得珍惜与照儿赏月的机会,待他回来,怕是轮不到我了呢。”林湘微笑道。
“湘微姐!”施照嗔怪林湘微取笑自己。
“步闲哥,你也同去吧?”林湘微转移话题。
“我今日搬书简太累,晚上要睡觉休息,你们二人去玩儿吧。”施步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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