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弱肉强食
待涟芝换好衣裳,她拿着食盒,跟在我的身后。
福良人宫前一片平静,朱门开着一条缝,莲芝推开朱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跨进朱门,院子里洒扫的宫女朝我福身行礼,我微微点头,径直朝福良人的卧房走去。
“那依你之见,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去做。”
刚走到门口,我听到福良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顿下脚步,竖起耳朵听她们的悄悄话。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她正同楚穗笙说话。
紧接着便是楚穂笙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嘶哑,“主子放心,咱们今日给汐长使准备的,她可得好些时间才能缓过来。”
“汐长使,呵呵,马上可就要改口唤汐婕妤了,你可知本宫为何把你从清宫中带出来。”福良人冷笑了一声。
我勾起嘴角,脸上满是阴鸷。
“奴婢知晓,奴婢一定会让主子如愿,汐长使,不会有好日子过。”楚穂笙的声音和六年前的变化不大,只是比那时候更加的嘶哑一些。
“给汐长使请安。”
我身后传来一声宫女的请安声,她故意提高了音量,我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这宫女,倒是有几分眼力和聪明劲儿。
屋子里的声音一下便安静了下来,我正了正身子,伸出手,仪态优雅的搭在涟芝的手上。
涟芝给了我身后的宫女一个眼神,她连忙走上前,推开卧房的门。
踏进门槛,里面的福良人和楚穂笙脸上都有些不自然,估摸着这会都在心里思索,我是何时来的,有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论,若是听着了,又听到了多少。
我挂着淡淡的笑容,十分自然的在她们面前坐下。
“刚刚听闻妹妹身边的宫女给本宫准备了一份惊喜,这份惊喜,本宫收到了,妹妹的心意,本宫记在心中,赶忙来给妹妹回一份礼。”我语气平淡,微微抬手,让涟芝把东西放上来。
涟芝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上面的盖子,拿出糕点。
“怎么还劳烦长使特意走一趟。”福良人扯了扯嘴角,眼神在糕点上落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她这是在担心我在上面动什么手脚吧!
我可没有这般的蠢笨,下毒,还亲自给她送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是我给她下的毒?
我淡然的拿起一块糕点,放进自己的口中,轻轻咬下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这糕点是御膳房新制的,妹妹尝尝味道,妹妹若是担心新制的糕点不符合口味,妹妹还带了旁的。”我递给涟芝一个眼神,她立马心领神会的拿出下面的糕点。
盖子一掀开,五块栗子糕整整齐齐的摆在食盒中,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涟芝,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福良人自然是不明白这栗子糕的用意的,但我瞧楚穂笙的表情,便知道她还记得当年的往事。
“这栗子糕,本宫从前甚是爱吃,可自打六年前,本宫就再也没有吃过栗子糕,因为这上面,有腥味。”我意有所指的说道,边说眼神边落在楚穂笙的脸上。
“这栗子糕怎么会有腥味,汐长使是说玩笑话吧。”福良人有些茫然。
“是血的味道,黑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下,紧接着是眼睛,鼻子,耳朵,七窍流血。”我面朝着福良人,眼神却落在楚穂笙的脸上。
她的瞳孔极速的收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很快,又恢复如常。
六年了,我长大了,她也是。
福良人也看出了我们之间的猫腻,没有搭茬。
我想楚穂笙一定很意外,我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出现在这里,还是这般的处变不惊。
“福良人宫中新来的宫女甚好,本宫也很喜欢,不知道福良人可否割爱?”我故意说道。
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我是想让楚穂笙知晓,如今,我是主子,她是奴婢,有些事情,只要我想,便是几句话的事情,而她,不过是只蝼蚁,任人踩碾,想要同我斗,她没有这个资本。
六年过去,楚家比六年前风光了不少,可那又如何,总归是比不上风家世代的荣耀,六年前她没有同我争的资本,六年后,她也没有。
“汐长使可真会开玩笑,长使一句话,要多少宫人没有,怎么连臣妾宫中的都要要了去。”福良人打着哈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轻飘飘的揭过了此事。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我看到楚穂笙的眼中闪过一抹屈辱,我便是要羞辱她,如今的她不过是个物件,我成心想要她,福良人也保不住她。
我确有想过把她要到身边来,对她百般的羞辱,但我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是担心引起注意后,会牵扯出更多清宫的事情,到时候,那个地方就会成为人尽皆知的地方。
“玩笑话而已,本宫只是见着这丫头机灵,随口逗个闷子,既然糕点已经送到了,那本宫也不多叨扰,福良人好好歇息,不必送了。”我站起身,说完便转身离开,听着身后的跪安声。
回到荣恩殿的时候,叶远已经将房中的东西都清理的干干净净,秋杉也换上了新的被褥,原先的被褥连带着木桶都扔去了焚烧炉。
“叶远,往后你要守好了荣恩殿的门,凡是来送东西的,都留神着些,莫要再有下次。”我有些严肃的吩咐道。
还是我疏忽了,才让楚穂笙有机可趁。
叶远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下,同我告罪,我摆摆手,没有计较。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但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穂笙便会使一计阴招。
她的性子,不显山不露水,偏喜欢背地里耍阴招,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撕破脸,我若突然无故为难一个小宫女,定是会引来非议,只能见招拆招,多加防备。
但我也绝不会如此坐以待毙,她喜欢玩阴的,我便来明的。
册封典礼已过,过几日便是清明忌,届时宫中会有祭天大典,进祠堂供奉先祖。
恰好,有可良人的事情,执掌六宫的大权又重新落到了我的手中,这祭天大典自然也是由我来操持,正方便了我行事。
福良人也好,楚穂笙也好,都对这件事了解不深,但我从入宫到现在,操持了四次祭天大典,其中的过程再了解不过。
我呆呆的盯着手中的茶盏,思绪飘远。
夜深,皇宫里一片静寂,我趁着夜色,从荣恩殿的后门,带着涟芝悄悄的离开。
长廊的尽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半路上有着微弱的烛光,我身上披着斗篷,和涟芝一同,隐在黑暗中。
涟芝吹灭了手中的灯笼,若不仔细瞧,根本无人察觉角落中还有两个声音。
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没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我拉了拉涟芝的衣角,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谁!”
一声厉呵。
涟芝连忙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巡逻的侍卫面前,赔着笑说,“侍卫大哥,是我,我去上个茅房。”
“快着点,入了夜别到处乱窜!”侍卫撇了涟芝一眼,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是,马上就回去。”涟芝客客气气的说道,眼神在其中一名侍卫上停留,很快又低下头。
站在一侧,等他们走后,涟芝又走了回来,对我微微点头。
我呼出一口气,拢紧身上的披风。
没一会,又是一声脚步响起,我和涟芝对视了一眼,伸出头,看到风如间正东张西望着,涟芝连忙轻轻的唤了一声。
风如间神色匆匆的出现在我面前。
宫里的生活有些艰苦,短短月余,风如间的脸颊消瘦了不少。
“这般急着找我,怎么了?”风如间神色有些担忧。
我小声的同风如间耳语了几句,风如间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
我坦然的看着他,他似是见到我眼神里的坚定,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切小心。”
我走出去几步,听到他的叮咛,心里一暖,回过身,浅浅一笑。
他眼神中似乎是在感慨,当初的小妹,也长大了。
一步步朝寝宫往回走,每走一步,我头上的步摇便晃动一下,在寂静的长廊中回荡着声响。
“涟芝,本宫的手上沾了这般多的鲜血,你说,本宫和楚穂笙,福良人,又有何不同?”我的眼神里有些迷茫,忽然好像迷失了自我一般。
以前,是因着太后的缘故,我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可现在呢?
终究,我和她们,又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若说我是为了风家,为了保母家荣耀,为了自保,这样又那样的理由,她们谁又不是呢,谁不是有苦衷,谁又是生来就喜欢做恶。
后宫多半人,皆是如此,剩半人,为人鱼肉。
涟芝沉默半响,缓声开口,“奴婢不知,也说不出什么矫情的话,奴婢只知道,弱肉强食,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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