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巧遇

　　日本和德国私下结盟，可德国人实际并不是很看得起日本人，汉斯便是其中之一。长期身处在中国，汉斯远比那些本土的德国人更加了解日本这个国家，尤其是日本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虹口区居酒屋血案，与其说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倒不如说是中国人的一次报复行动，一个多月前发生在租界里的那次街头枪战，汉斯直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因为虹口区的居酒屋血案，汉斯怀疑唐城是情报处的人，是情报处南京总部派来上海执行报复行动的行动人员。只是他派去南京的调查人员，还没有传回确切的消息，所以此刻的汉斯还不能真正肯定唐城的身份。通过今晚的行动，汉斯倒是彻底认清楚了唐城的身手了得，他此刻内心觉着，这样的一个人最好成为朋友，如果作为对手，那可就太可怕了!

　　汉斯心中的天人交战，早已经和他们分开的唐城并不知道，因为此刻的唐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晚刺杀黄连起和小仓尺也的时候，唐城曾经从小仓尺也的记忆中提取到一个地址，由此引发出一场发生在虹口区的混战。虽说这次混战是因为唐城恰巧介入特高课和韩国流亡救国军之间的交锋，不过唐城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在特高课的那位野田队长咽气之前，唐城又得到了一个在租界的地址。

　　上海是个大都市，一度被誉为东方明珠，同时也是大量情报人员交锋过招的地方。特高课在这里的对手不单单是情报处，还有中共地下党组织和其他国家的情报人员，甚至就连德国政府在上海也有大批的情报人员，比如汉斯他们。唐城从特高课那位野田队长记忆中提取到的地址，严格来说，只是特高课布置在租界里的一个监视点，至于这个监视点监视的是什么人，唐城现在还不知道。

　　今夜月黑风高，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杀人夜，和汉斯他们分开之后，唐城看着时间还早，便打算去那个地址看看情况。唐城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返回住处洗澡换衣，再将从亨利那里得来的东西藏在书房，这才施施然离开住处。张江和没有问唐城出去做什么，也没有问唐城之前外出做了什么，只是从唐城身上闻到的淡淡血腥味，张江和便早已经心里有数。

　　离开住处，唐城才忽然发现虽说雨已经停了，可是街道里却并没有多少出来寻欢作乐的夜猫子，那些只要天黑就出来的流莺也少了很多。唐城随即加着小心，没有可以借助掩护的人流，行动起来便有了很大的变数和危险性。距离目的地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唐城便叫停了黄包车，给过车费之后，唐城立刻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不靠近目的地下车，唐城是不想引人注意，而且还有避开监视点的想法。在漆黑的巷子里快速移动，已经打开三倍目镜的唐城此刻视黑夜如同白昼，平常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没有他这样的行进速度。行进到巷子中段的时候，唐城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低声说话，不慌不忙的唐城只是伸手攀住旁边的墙头，整个人眨眼间便翻爬到了墙头上。

　　十几息之后，漆黑的巷子里迎面走过来连个人，趴伏在墙头上屏气凝神的唐城全身黑衣，如果不是专心盯着墙头上看，根本不会发现墙头上还趴着个人。迎面走来的两人离着墙头上的唐城越来越近，两人的交谈声也越来越清晰，墙头上的唐城闻声色变，因为其中一个声音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

　　走在巷子里的两个人中，俨然有一个唐城熟悉的人，墙头上的唐城此刻也很是纳闷，南京地下党那个姓许的怎么从南京跑来上海了？没错了，此刻出现在巷子里的熟人，便是在南京跟唐城有过接触的许还山，而巷子里正跟人低声交谈的许还山，也更加不知道跟自己有过接触的唐城就在自己一抬头的地方。

　　唐城不动声色，只是屏气凝神趴伏在墙头，静静听着许还山两人的交谈。“老谭，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批物资是延安那边急需的。去北面的人员，可以稍后出发，但这批物资却必须要按时起运，否则会耽误延安那边的计划。”许还山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但话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老许，我知道上级对这批物资很看重，但你也要理解我这边的难处!”一个对于唐城还算陌生的声音跟着响起来，明显是属于正跟许还山交谈的这个人。“老许，你要知道，这批进步学生同样很重要。日本人目前在上海咄咄逼人，就连租界工部局也对日本人无可奈何，这些学生不能再留在上海，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离开。”

　　“我们这边负责运送物资的人员就只有一批，他们押送物资离开上海，我们这边就没有了护送学生的人手，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将物资和学生一同送出上海。”和许还山交谈的这个声音，同样充满疲惫，言语中更是透出很多的无奈。“况且这阵子，特高课盯的很紧，那批物资想要安全的运出上海，还需要大费一番周折!”

　　隐蔽在墙头上的唐城听着许还山两人的对话，心中暗自默然，他没有想到中共在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居然会是如此的艰难，护送紧要物资和进步学生这样重要的行动，居然只能抽出一队人手。墙头上的唐城暗自默然的时候，许还山也陷入沉默之中。上海地下党组织所面临的困局，南京地下党组织同样正在经历，只不过，南京那边不用面对特高课的威胁。

　　“要不然，从南京和天津抽调人手吧!”思量一阵之后，许还山终于给出一个建议。“南京抽出来的人负责货物离开上海，天津的同志负责接货和护送货物北进，货物走海路，可以雇佣外国商船。”这个建议是许还山考虑之后想出来的，面对当下的局面，许还山的这个建议也算是最好的解决之法了。

　　在唐城的目视中，许还山两人又顺着巷子向前走出几米，便忽然转身向回走了回去。趴伏在墙头上的唐城不觉有些惊奇，眼见着许还山两人钻进了巷子里的一扇门，唐城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上海地下党在这条巷子里有一个据点。唐城并没有跟的太近，只是确认位置之后，便踮着脚尖快速通过巷子。

　　“难怪了!”从巷子的另一头出来，唐城马上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巷口的阴影里，就在巷口对面的街道里，唐城刚才从巷口探头出去扫的那一眼，就至少看到了三个可疑之人。站在巷口阴影里的唐城稍稍抬头，就能看到街道对面的那栋小楼，由此，隐在阴影里的唐城露出一嘴白牙暗自笑了起来，他此刻总算明白特高课在这里设置监视点的作用了。

　　上海地下党组织在这条巷子里的据点，明显是已经被特高课给盯上了，街道对面的那三个可疑之人，很可能就是特高课的人。唐城考虑事情总是喜欢从最坏的角度去想，也正是他这种小心行事的态度，刚才的时候，才没有傻乎乎的从巷子里出去。特高课在明面上是不被租界工部局允许进入租界的，尤其是在租界抓人，可特高课怎么能确定这里有一个地下党的据点？

　　站在巷口阴影里的唐城满是疑问，在南京跟地下党打过交道的他，可不会认为地下党组织是一盘散沙，要不然中统也不会跟地下党斗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控制住地下党组织在国统区的发展。难道是上海地下党组织里出了叛徒？就像情报处上海站之前出现高层叛变一样!唐城的脑海中，忽然腾起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上海地下党中出现叛徒，那么许还山他们想要运输物资和人员离开上海的计划，可能就已经被泄露出去。

　　唐城心中一旦有了个猜测方向，各种想法和念头，便不受控制的接连泛起，再三思量之后，唐城终于做出决定。他并没有马上转身去给许还山他们发出警报，而是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趁着今夜这个不错的天气，先去拜访一下街道对面的特高课监视点。此刻心中的各种猜测和怀疑，都还只是建立在自己的猜测上，只要抓住对面特高课监视点中随便一人，唐城就能解开这个谜题。

　　站在巷口的唐城慢慢后退，在许还山两人进入的那扇门外稍稍停了一下，便马上大步离开。巷口外有可疑之人，唐城不可能从巷子里出去而不被对方发现，所以，他选择从这条巷子里退出去，然后绕行两条街，从特高课监视点的背面接近对方。有随身装备包里的那些辅助小装备在手，加上轻身技能，唐城想要悄悄靠近这个特高课监视点，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需要唐城关注的，只是出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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