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雨儿的雨
雨儿的哑穴下一刻便被南宫书给解开，她明白诸葛三生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贫嘴。
正午将过，几人皆聚集在落霞镖局门口，身为总镖把子的丁镇岳至始至终也未曾出面，甚至连客套相送都免了。
林帆早已坐在马车驾驶位上等候，时不时地瞟着诸葛三生，却又装作谁也不见。
花影与雨儿招呼着先上马车。卫群在江莹面前洋气了几句也翻身骑上马背，他同样在自己的刀上挂上了一个铃铛，看样子又要首当其冲在前头探路。
战天羽送来了一张羊皮纸卷，说这是吩咐难民画出的西北地图，上头的地形，村子的分布，山洞，农田，水井……一系列的十分详细。
南宫书与诸葛三生也不再多磨蹭，一个上马，一个上车，而就当他们即刻出发之时，云笙捧着两坛酒匆忙跑出来。她似乎又哭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瞧她将酒放在了马车上，啥也不说，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南宫书与卫群，以及四位高手在前引路，林帆与诸葛三生坐在车前赶马。雨儿与花影，一个巫女，一个医女，待遇自然是最好，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头。其余六个高手则各自坐在马车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行人算不上浩浩荡荡，但气势却风风火火。老天也不知何意，就在他们出发的同时，暗影蔽日，微风变得浮躁又湿润，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战天羽则赶在大雨落下前送来了一批雨伞蓑衣和斗笠。而恰好众人将雨具穿——“哗啦啦”大雨如期而至。
雨儿带着斗笠窜出马车，挤挤挨着林帆坐下，脸上有道不出的兴奋。
林帆笑道：“妹子好像很喜欢下雨天呢。”
雨儿‘嘿嘿’一笑，道：“雨儿是雨儿的好朋友，每次下雨我都不愿错过的。”
诸葛三生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感激，原先林帆总可以与之保持着距离，当下雨儿这么一挤，舒服得名正言顺！
他冲雨儿道：“虞姑娘是不是要讲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雨儿出来的快，先是没发现边儿上的诸葛三生，她瞧了一眼，厌恶道：“先前我本来是要讲的，可是有你在这儿，不讲了，不讲了……”
诸葛三生抚着下巴苦笑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容易记仇，我先前所说的话都是些气话，你们却非要往心里去……”
林帆道：“不论你说得是气话还是实话，反正你不是个好人。”
雨儿坚定赞同道：“不错，你比燕青都还要坏。”
“实事求是，实话实说，我这种喜欢说实话的人，的确招人讨厌。”诸葛三生始头一次被两个姑娘所踏屑，看似不经意的涟漪却在他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于是他抽了抽自己的斗笠，一记后空翻跃上马车顶，享受风吹雨打。
雨儿又不是对林帆说耳边密语，她讲述的故事坐在车顶的诸葛三生也能听得见。
那是一年的秋，西南有雨，如天裂开了一道痕迹般，大雨倾盆。那年蜀山安居世外，阿妈住在山脚，忽见天降一道赤光，不是雷不是电，是天神下凡！
阿妈不顾旁人的劝听，冒着山体石流的危险爬上山去——还未登顶便听见一个婴儿的哭泣声，而定睛一瞧，才发现山顶竟有一个襁褓女婴！
阿妈原是蜀山圣女，不得成亲更无儿无女。只将这女婴当做是天赐神女，认作为女儿呵护长大。
“阿妈可疼我了，巫族的人听说我是天女下凡，各大寨子的长老都来探望我。然而有的人说我是邪魔转世，而有的人则觉得我是神仙降临……可时间证明了一切，我成长的这些年，蜀山渔歌互答，风调雨顺，这说明我是给他们带来吉祥的小仙女嘞……”
雨儿兴奋得泛起点点腮红，她伸手轻柔地抚摸着雨点儿，感激道：“所以我觉得这些雨点儿都是老天的使者，是它们将我送来人间的，每每下雨天我都会来探望它们，高兴与它们说，悲伤与它们讲……”
林帆眼里满是疼爱地瞧着雨儿，眼前这个姑娘的心头执念好深，可心思却好生单纯……那巫族些个长老也见不得是什么好东西，偏偏让这样一个姑娘背负起深仇大恨。
“林姐姐你呢？我瞧你总是一副大器晚成的模样，而且酷爱身着男儿装，”雨儿偏头，“嘿嘿”一笑，又道：“要是林姐姐真是个男人，我一定以身相许。”
林帆摇头苦笑：“我身着男儿装不过是为了逃避一些事情罢了，其实我挺虚伪，挺不中用的……”
雨儿疑惑道：“林姐姐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还说自己不中用，那我这样的，又笨又没本事，还报不了仇，还被仇人牵着鼻子走却不得不不卑不亢，那我简直是白活了嘛……”
“你还年轻。”林帆一语十分沧桑，她不想再多言，只因往事是真的不堪回首，只能绝口不提。
往事不究，过往不提，雨儿懂，所以也沉默地独自看雨下。
可这时诸葛三生却从车顶探出脑壳，他笑道：“女人心里的苦衷，要么是仇恨，要么是男人。虞姑娘是仇恨，那林兄肯定就是为情所伤啦——我说得对不对。”
他说得很对。
雨儿转头瞧着林帆，惊呼：“林姐姐，你该不会是被男人骗了吧？”
林帆咬着牙，浑身都有了颤意！
被男人骗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恰恰是被女人骗了，摇摇欲坠，体无完肤。这等不知廉耻的荒唐事，若是被雨儿和诸葛三生知晓……她绝不会再在这世上多活半刻钟！
“好了好了林姐姐，我嘴又笨了，这世上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以后倘若遇见伤害你的那个人，你和我说，我定亲手将他阉了替你报仇！”雨儿边安慰着还瞥了一眼车顶的诸葛三生。
诸葛三生抽了抽斗笠，撇嘴不服道：“虞姑娘，你看我干嘛，我不赌不嫖，可当世丈母娘公认的贤旭呀，那要嫁我的姑娘从这里能排到白云城去叻！”他吹完牛，还不枉找身旁的一众高手起哄道：“是不是呀将士们？……”
“是啊是啊，军师智勇双全，是当世无双的好男儿，我要是姑娘我就嫁给他！”
“那可不，除了咱军师之外，咱们也是好男人，我这一生可只爱我婆娘一个人！”
“嘿！我倒觉得女人不检点，呀，对了——你们还记得骑兵营的吴事生么？他在外征了两年，回家婆娘都要生二胎了，唉……”
“这……这是个什么事儿？咱在外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娶个娘们儿在家里搞破鞋，要是老子，回去一刀就宰了那婆娘！”
诸葛三生脸上挂不住了，他翻了个身子与将士闲聊道：“哦？我怎么不知此事？那婆娘住哪儿？老子回去抓她浸猪笼，贴告示昭告城里所有奸夫淫妇，淫.乱世道，坏我军风气，那就勿怪我大开杀戒了哈！”
这时一人赶忙劝道：“军师可不能妄断下文。据我所知是这个吴事生两年未给家里写信，家里人以为其战死了，那婆娘这才不得已改嫁的。”
雨儿这时也站起反驳道：“就是就是，怪来怪去都怪你们这些军师啊，将军啊……哪个出征的男儿不想家？他们岂不愿一封家书寄回？只怕是你们就想着替暴君打天下，忘了体察军情！”
诸葛三生直起身，面容没了打趣之意，他寒声道：“虞姑娘可不要瞎说，我行军之道众将士皆知，不让其哭，不让其怕，不让其死无葬身之地！若三点皆有违心，我必将不得好死！”
誓言为重，寒声更入骨髓。雨儿吓得差点摔下马车，还好林帆将她拽住。林帆偏头冲诸葛三生道：“誓言勿轻许，此时下雨天，万一真落下一道雷，打不死你也将你打成傻子。”
南宫书见几人又闹得不合了，赶忙放慢脚步等马车同行，他笑如烟雨朦胧般神秘，道：
“在老三的军队里，总会找来几个木匠。在战场上难免断手断脚，若是实在找不回残骸，就是用木头做也要替他们做出来。在意志上，从内心里，死去的将士都得到了别样的关怀，更何况活着的人？——这便是为何白云城军战无不胜的最大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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