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聚散无常

公羊永胜看着澄蓝的天空，有些不适应金色的阳光所带来的温暖。这些年来他始终都蜷缩在城主府内，活在地底之下，为了建造覆盖全城的大阵而心力交瘁。以至于几乎都忘记了被阳光照射在身上是什么感觉，难免有些悲哀。

        天空和大地都恢复了正常，除了许多出建筑的残骸，以及死去的人的尸体，和响彻整个九汤城的悲恸哭声之外。而这些对于公羊永胜而言，便是预示着他几十年来的努力化为泡影，他的一生都被否定。他有些失神，回想起了自己刚刚成为异人的那段时光。

        纯洁无暇的少年时光，可以因为一些细微的小事而黯然神伤。也为因为少女的一个眼神，而大打出手。在多年以后回望那简单直白的“愚蠢”行为时，却感觉格外的羡慕。

        楚剑清递出三剑之后，又恢复了酒鬼客栈那个只知道喝酒睡觉的酒鬼身姿。他走到公羊永胜近前，道：“怎么样，永生不死也好，再多的钱也好，再多的权力也好。现在想来是不是都是虚妄，只有身边的人，和手中的酒才是真实存在的。”

        楚剑清说完之后，公羊永胜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喜欢过的人，以及自己曾暗暗发誓想要保护的亲人。可是现在，环顾四周，空空如也。

        公羊永胜呢喃道：“可是，他们在一百年前就都已经死了啊！我都忘了他们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了。”

        楚剑清道：“那我比你好一点，我生来便是孤儿，所以没有亲人。我此生只爱手中剑与怀中酒，所以没有爱人。我唯一视为朋友的白二，活的不一定回比我短，所以不曾故去。这么想来，你这一辈子的确是有够惨的。”

        “呵呵。反正我已经落到这副田地了，莫说奚落我几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公羊永胜已经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被死灵王侵蚀的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堤坝一般，即使灵魂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了。公羊永胜大梦初醒，从永生的欲望之中走出来，却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空荡，自己的的心也是如此。

        万念俱灰但求一死。

        楚剑清笑道：“你想死可不用我来杀你，或者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不过还存有执念罢了。就算没有人破坏城中大阵，就算你成功踏入神国级，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你从决定于恶鬼做交易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万劫不复了。”

        公羊永胜还是不相信楚剑清所说的话。

        “不信的话，你看看你现在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是否和人一样。”

        公羊永胜用指作刀在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出来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扭曲的虫子，恶心至极。

        “怎么会这样，我的血呢？”公羊永胜后退一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的身体已经是一具空壳了，灵魂也已经被腐蚀殆尽，好好去吧！下辈子就不要再做人了，做人可没什么好的。”

        公羊永胜看着楚剑清，无比茫然，然后无数米粒大小的幽绿虫子从他的皮肤之下钻了出来。三息之后公羊永胜的身体表面就被虫子覆盖，整个人本就是一张皮而已，如今更是整个人在楚剑清面前瘪了下去。

        楚剑清摇摇头，叹息道：“也是个可怜人，亦是可恨之人。”

        楚剑清右手作剑在空中划了几笔，数道剑气将公羊永胜包围起来。成千上万的虫子在一息之间就被剑气磨灭，十息以后，公羊永胜就一点痕迹也没有剩下了。

        将残局打扫干净之后，楚剑清没有继续停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汤府外的街道之上。而白时安和秦十一等人就在他的面前，并未走远。

        秦十一无比激动，此刻更是对楚剑清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从秦家来到九汤城之前，秦老爷子就亲自嘱咐过他。这九汤城里最需要小心不能开罪的不是城主府的公羊永胜，而是一间小客栈里的酒鬼。得罪了前者尚可有家里人擦屁股，得罪了后者。秦老爷子冷漠的对秦十一说道：“那你就洗干净脖子自己自裁算了，省的给我添麻烦。”

        秦十一不以为意，他心中属于神眷四大家族的傲气虽无，可傲骨尚存。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硬撼动一个在大陆上扎根了万年的庞大家族。

        可是今天这一役看下来，秦十一心中了然。除了杨家请出神兵，燕家祭出树祖，或是白家将压箱底的东西翻到台面上来。估计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楚剑清正儿八经的的三剑，就连白二也最多抗两剑。而且秦家打了几千年的仗，可没有其他三家的底蕴，也难怪秦老爷子要他百般小心了。

        “前辈，不知道你的客栈里还缺不缺一个打杂的。我擦桌子洗衣服，砍柴烧水做饭全都会。要不您就收了我吧！”秦十一双眼放光。

        楚剑清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像是赶蚊子一般挥手，“一边去。我是来找我徒弟的，又不是来找你的，别自作多情了。”

        秦十一无比哀怨的看向白时安，“你抢了我的妹妹，现在又要抢我师傅，白时安你好狠的心啊！”

        见秦十一如同一位深闺怨妇一般，让白时安头疼无比，“秦兄，这都是巧合，巧合。”

        “哼哼！”

        汤战拖着沉重的身子，对楚剑清行了大礼，无比敬重的说道：“前辈三剑救下这九汤城无数百姓，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我代替这城中百姓谢过前辈。”

        楚剑清一脸无奈，“你说不得还比我大几岁呢！喊什么前辈？我有这么老吗？按照我的寿命来计算，我现在还是个宝宝好不好？我这辈子最讨厌人家喊我前辈了！”

        汤战的表情瞬间凝固，宝宝？这是个什么东西，只得当作这位前辈性情跳脱，不做深究。

        在汤战身后的汤含笑偷偷摸摸的打量着楚剑清，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原本无比紧张的她，在听到了宝宝二字以后，也忍不住偷笑。

        白时安满头黑线，心想为什么自己总是能够遇到这些不想高人的高人。威尔逊就不用说了，自己都被他坑的满头包，而面前这位便宜师傅总让他又一种心慌的感觉。

        汤战又道：“是晚辈唐突了，达者为先，礼数不可僭越。”

        楚剑清觉得汤战已经没救了，“行吧！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这也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还有，我出了四剑，不是三剑，当将军的算数都和你一样吗？”

        汤战哑口无言。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耽误我时间了。我都说了我是来找白时安的，你们总打断我干嘛？”说着，楚剑清上前一把拉住白时安，将他扯到了一边。

        白时安道：“酒叔，你这是？”

        楚剑清神情凝重，“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仔细听好。我跟丹顿学院的那个老王八有点小矛盾，当初也是和他打了一架才躲到了这里。虽然此处离丹顿学院很近，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我也算过的悠哉游哉，没有被那个老王八发现。”

        “可是今天我出手几次已经被那个老王八察觉到了，说不得他就要过来找我麻烦。我打不过他，就只能躲去其他地方了。你记住，去了丹顿学院以后，千万不要说你见过我。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学了我的一招半式的，不论他人说什么，你都说是你自己悟出来的招式。懂了吗？我可不想你被那个老王八一巴掌拍成肉饼！”

        白时安不明觉厉，他根本就不知道楚剑清所说的老王八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能够让楚剑清这么强的异人都心生畏惧，绝对不是凡人。白时安暗暗记下，回去也要跟白雨彤白长东两个穿好口供，不能漏馅了。白时安郑重的点头，“酒叔，我都记下了。”

        楚剑清忽然望向了及远处丹顿学院的方向，“不好，那个老王八已经发现我了。白时安你千万记住我说的话。我先去其他地方避避风头，等过今年你从丹顿学院毕业了，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我再好好教教你，至于入门礼物，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白时安就感觉眼前一阵风吹过，随后楚剑清的人影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何地，白时安有些唏嘘，聚散竟是如此之快。一切瞬息万变，他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指尖只有游走的风，什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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