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风暴
圣冰族核心殿堂，灯盏火红通明，华贵冰堇楠木所制的座椅依次摆放，序列严谨，夜圣身着黑袍居于首座，眼眸幽深，森森如鬼火，曲颂次之，他的拳头抵在薄如剑锋的嘴唇下方，黑白相间的须髯衬托出他的沧桑，两人皆是目光如豆，又似神游八方，在两人身前，一位追踪大师在禀报最后的探查结果。
恢弘的大殿外，风霜凛冽，大雪弥天。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屏退追踪师后，空旷的大殿内仅剩二人，僻静时分，夜圣的手指和着一种令人浮躁的节奏，“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嗓音沙哑，听起来十分晦涩，道：“这样子看来，第一宫此行所有人都戴面具的事就有了解释。”
“然后呢？是替第一宫隐瞒下来，索要好处，还是昭告天下，引来无尽纷争？”曲颂在洞悉背后潜藏的龌龊后，不仅没有追索下去的热忱，内心还涌上几分寒意，宝兽之争，他万万是不敢掺和的。
“第一宫倒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是你我能坐守帝山，还是能成为北域之主？”夜圣揉了揉太阳穴，面容紧皱，反问道。
圣冰尊者之意恰好契合了曲颂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道：“我们找宫姬尊者谈谈？”
夜圣眼睛虚眯，仰着脖颈慢悠悠地问道：“是圣冰族和冰尸族去找尊者谈，还是五族一起呢？”
“这么大的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否则，第一宫何以信任我们？”曲颂琢磨出了夜圣话语中的深意，嘴角微翘，笑道。
二人正要起身，忽而面露惊恐，只听大殿的门户传来“吱呀”闷响，一位灰袍者安然地站在了门槛前，此人背后如有皓月升起，面容俊逸，双目如潭，夜圣和曲颂最为惊骇的莫过于此，只因此人出现只在一瞬之间，连二人都是在其推门时才有所察觉，当亲眼目睹其容貌，两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月无涯！
一直深居简出，坐镇第一宫的宫主，居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冰帝山。
两人立即读懂了此举背后的讯息。
“你们的选择让我很欣慰，至少没留下什么把柄，让我有动手的理由。本来，我还想等你们有异心，顺势推波助澜一次，让第一宫彻底接管冰帝山。”没等两人说话，月无涯仿若瞬移般出现在了大殿内部，不见其有所动作，身后的殿门轰然关闭，寂静的殿堂内，唯有他温和的话音回荡。
“参见宫主！”
北域共主，作为第一宫管辖地带的掌权人，两人只要见到月无涯，都要毕恭毕敬地弯腰参拜，他们虽是五族族长，可在月无涯面前，跟孩童见了长辈般，不敢有一点冒犯之心。
同时，两人的后脊有冷汗冒出，自以为隐秘的谈话，不知何时早被月无涯听完了，还好两人明智，不然触到了禁忌，后果不堪设想。
月无涯若想接管冰帝山，那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就他们半吊子妖尊的修为，一百个都不够月无涯一个人打的。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来是为两件事。”月无涯站着，两人皆不敢落座，似聆听教诲般，低眉颔首，神情专注之下略显不安，只听月无涯平淡地吩咐道：“第一件，第一宫疑似有梦寐兽的消息，不用隐藏，放出去，缘由自然是五族看守的蒙昧衍一烟失窃。”
“什么？”闻之，夜圣还好，虽然震惊但勉强镇定，曲颂则是失声，询问道：“宫主，这难道不会损害第一宫的利益吗？”
月无涯看了曲颂一眼，让他心神狂震，汗毛乍竖，吓得妖宫尽显，却听月无涯平静道：“我自有考量。第二件
事，倒是跟冰尸族有关，我不想看到连策游的家人因为此次的变故而有一点意外，如果有，那冰尸族就会陪葬，明白吗？”
“明白！”曲颂先前认定连策游背叛了族群，可如今月无涯为他发话，让他脑海中所有有关报复、折磨其家人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
“就当世上没连策游这个人了。如果他再次出现的话，那可能就是五族的春天。”月无涯首先震慑住了曲颂，随后出言安抚，其实他也是瞎猜的，最主要的还是软硬兼施，收拢人心，“两件事完成的好，等风暴过去，第一宫无偿为五族开启八重帝山，这个条件你们满意么？”
此时轮到夜圣点头，他眼底有炙热，困扰了五族数代的帝山，有朝一日将在他的在位期间彻底揭容，第一宫还不染指分毫，这等好处足以让他满足，随即拱手尊敬道：“任凭宫主做主！”
“那就先这样吧。”
话音刚落，站在大殿中央的身影如风吹过般缓缓消散，又像砂砾坠落，杳然无声。
夜圣和曲颂恍若存于梦境，彼此对视一眼，原有算盘彻底打乱，急需重整，在两人潜心讨论了几分钟后，圣冰妖尊于帝山脚下的殿堂内盛邀其余四族族长议事，一条条讯息从四下传出，有人惊呼，有人垂涎，待会议散场，夜圣与曲颂会心一笑。
第二日，宝兽出没的消息如龙卷风般席卷了整座冰帝山，消息仍在发酵，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风风雨雨之后，无数修士携着沾染的雨露，走向大陆四方，一传十，十传百，随后在短短半月内，大陆震颤，屹立于四域之间中洲似有强者咆哮，迅影层出，风暴逐渐形成，北域第一宫成功地被推到了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
宝兽，梦寐兽！
“冰帝山的蒙昧衍一烟失窃，据说是第一宫借试炼之名搞的小动作。窃取了妖食的两人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家族已经派人去了。这次第一宫惨了，坐拥宝兽，却大意地传出风闻，在劫难逃啊！”
“……”
接下来，梦寐兽和第一宫已经一跃成为远古大陆最热门的话题，凡是修士见面，几乎都会谈此，整个修炼界如同遭逢了大地震，正有无数修炼者闻讯赶来，汇成了一股股浩浩荡荡的浪潮。
西域危险的黑南山深处，龙骨冢地带，天地间弥漫着苍古荒凉的气息，厚重的历史尘埃扑面而来，磅礴的伟力充斥在巍峨山脉之中，狂暴到隔绝了妖尊以下的修炼者。
放眼望去，无数处葬骨之地，一座座庞大雄伟的黑色石碑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黑色石碑上镌刻下远古不朽的复杂纹路，神秘晦涩，耀眼的黑光微微闪烁，似是穿越万年而来的幽灵鬼火，令人望而生畏。
这苍茫辽阔的天地间，呈现着介于暗黄与漆黑之间的色调，苏天痕骑乘着身形遮天的七折翼骨龙，骨龙通体森白，七翼断裂了一半，却又彼此重叠，周身燃着邪灵之火，幽森诡异，洞穿了半片虚空，庞大巨型的骨骸下没有一点血肉，连一片龙鳞都没有，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龙眼和闪烁着银白色钢铁般的光泽的骨骼外，最吸引人的无疑是头颅中间那颗闪烁着苍焰光芒的妖晶。
此刻，阴翳昏黄的天空下，一条风青色的巨蛇盘踞于空，蛇首上坐着一道秀雅娴静的身影，虽不勾魂摄魄，可苏天痕下意识地将其归类为蛇蝎美人。
“最近外界的消息听说没？”八岐帝的分身“风雅”上来就攀谈道。
苏天痕皱了皱眉，他闯入黑南山为寻龙种已有数月之久，几乎与世隔绝，哪听闻什么消息，但此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熟
悉感，无形中会有一丝亲近诞生，随即他戒备地摇了摇头。
“你儿子为了获取蒙昧衍一烟，利用了第一宫，现在全大陆都误以为第一宫拥有了梦寐兽。”八岐帝玩味道。
苏天痕听得一脸懵逼，这是啥，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小子好端端地利用亲家作甚？
就算毁了百步牵线兽，也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话说，这位是谁啊，她居然知道苏贤有梦寐兽？
“然后呢？”苏天痕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不知从何问起，索性接了话茬道。
“你儿子想了个馊主意，利用完第一宫后，由你出面，去第一宫提起联姻，依两人的缘分，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缔结姻缘，顺便以苏家和天痕尊者的威名帮助第一宫渡过难关。”八岐帝陈述道。
苏天痕：“？？？”
我儿子这么人才？拐了个弯娶媳妇儿？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毁百步牵线兽呢！
真是坑爹啊！
在黑擎从东域回来后，苏天痕知晓了苏贤的近况，可谓是由衷的欣慰，自家孩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这等起步，甚至碾压他当年的风采，未来成就说不定还会在他之上，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乐意、也最希望看到的。
梦寐兽，本来就在苏贤那，帮第一宫扛过大陆势力的声讨算是一种责任。
苏天痕十九年未见苏贤一面，但若是能帮苏贤铺平道路，让他在前面披荆斩棘，那他绝对是一万个乐意。
“利用完还知道弥补，这小子还算有点人性。不然以后两家相见，多尴尬呀！”苏天痕心中乐呵地想道。
一念流转后，苏天痕又打量起面前之人，他绝非鲁莽之辈，遇事总有自己的判断，虽然可能不像月无涯那般见微知著，但也没差到哪去，一刹那的灵光闪逝，苏天痕嘴角一勾，笑道：“原来是你。”
在苏贤拥有宝兽的秘密没有暴露在大陆视野的情况下，能洞察到自家孩子拥有宝兽这种事，还前来告知，此人来意虽然莫测，但背景绝对非凡，眼前的风雅对苏天痕来讲甚是陌生，可苏天痕却感知到了一种他曾经见识过的气息，两相结合后一想，他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呵呵。离院快二十年了吧？不枉我曾经教导过你，这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风雅唏嘘道。
苏天痕扯了扯嘴角，回想起八岐帝的怪癖，言谈中开始带有敬意，道：“栽培之恩，天痕没齿难忘。与诸帝仍旧相差甚远，天痕不敢逾越。倒是美貌的八岐帝怎会与我家孩儿有牵扯？”
“十大圣子出行，苏贤和叶知秋结伴，两人关系莫逆，天机院也有意看见一颗新星的升起，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剩下的烂摊子要让天痕尊者跑一趟自行解决了。最后天机院会出面主持大局。”风雅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明白。”苏天痕心中了然，见“风雅”传讯后便袅袅离去，他站立于骨龙的背脊上，望着逐渐变成黑点的背影崇敬道：“恭送美貌的八岐帝。”
强调“美貌”，就是八岐帝的怪癖。
得其要领者，总是能被她善待。
勾起十多年前在天机院的点滴生活和成长经历，苏天痕不由似喝醉般，眼神迷离。
待他恢复清明时，立马加快了寻找龙种的速度，等七折翼骨龙先一步迈出那一步后，就是他启程前往北域第一宫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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