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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仙人踏波,故人往来


  萍沁湖,扬州府辖境内最大湖泊之一,与青萍江相连。来往南北的商队在定州稍作休整以后,北可到雪原南可入大海,历朝历代以来极具盛名,亦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之所以萍沁湖畔四周被人称呼为定州,大抵便是如此吧。

  今日,定州城外,三轮明月照耀下的萍沁格外地耀眼,恍若一枚镶嵌于人间西南的一块白玉羊脂。

  晚风轻拂,微光粼粼。

  萍沁湖中央处,两个踩在水波之上随着四起涟漪而上下浮动的男子指着湖中不断窜出的一串泡泡开怀大笑。

  好在因为某些人的到来,定州水域之内严禁船只私自泛舟湖水上,不然的话,若是有人见状,那不得有个仙人踏波萍沁的传说,年年岁岁口口相传?

  大笑响起没多久,湖底的水泡忽然沸腾,一个脑袋顶着满头月华从湖中伸出,一把抹去脸上挂满的水珠月华,抬头看着眼前的二人。

  那人有些懵,再回头眺望了一眼湖泊一侧灯火通明的定州城之后,那人的双眼开始迷离。

  “这,我是在做梦吗?”

  踏波萍沁上的二人中,有一人满头鹤发童颜,头上别着一根柳木簪,簪头上探出一截柳丝,随意地耷拉在头顶,怀中抱着一柄柳木制的拂尘,拂尘上甚至还钻出了一两片鲜嫩的柳芽,活脱脱一道人打扮。

  不管是柳木簪子还是柳木拂尘,看上去都好像今日方才折柳而制,但现在已是深秋,天下的杨柳能守得住几片金黄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什么芽头…….做梦也没这么做的。

  老道人捻须而笑,本就雪白的胡须因为这皎皎月华越发雪白了几分,朝着湖面上探出的脑袋说道:“如果你觉得回到定州就是在做梦的话,那你确实在做梦了。”瞥了一眼身旁的某人,又是一乐。

  另一个站在老道人身旁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让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衣袍,瞧见白玉腰带上沾上的些许青色,男子不动声色轻轻弹去,顺带整理整理了着装,眨眼之间,男子恢复了往日威严肃穆的模样。

  哪怕是天底下眼神极为不好的,只要他能看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跪倒在这身衣袍之下,三跪九叩也不为过。

  因为这衣袍,它是人间最为华丽尊贵,最为巅峰的象征。它,便是所谓的九爪龙袍了。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水上水下的二人来说,并不算得了什么,两人的目光也都很平淡。而这龙袍之下,身为大威一代君王,号称景霄大帝的宁景清也不以为意,整理好着装之后,宁景清轻声笑道。

  “呵呵呵,子念,别来无恙。”

  萍沁湖里的人不是别的,他正是从钟内乾坤凉亭之前一跃而下,钻入云海之中的温子念。

  他抬头看了一眼宁景清,很是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宁景清满肚子的气。

  “你还好意思说?说起这个,我倒是要问问你了,闲着没事你跑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做甚?又是谁招你惹你了,你要把人家的楼给拆了个稀烂?好嘛,你拆楼就拆楼了嘛,你又为何鼓捣出这么一个比老子帝都还要金碧辉煌的小楼?”

  温子念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这个,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而且,而且呢,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消消气,消消气哈,大不了回头我再帮你拆了不就行了嘛,哈哈哈……”

  宁景清狠狠瞪了一眼温子念,忍着重新把他一巴掌拍回水底的冲动,宁景清没好气地问:“还泡着干嘛?走了,回去吃饭了!”

  说完,也不理会老道士和温子念,宁景清独自一人驾着一挂长虹离去,落入他口中的烟花柳巷之地。

  夜花巷里,大威帝国的帝后娘娘顾雪正在窗边等着宁景清。瞧见宁景清回来了,顾雪淡淡瞥了一眼,“哟,这不是咱的景霄大帝么?怎么,山珍海味吃多了,记不得怎么做饭了?”

  宁景清呵呵一笑,十分熟练地卷起龙袍,走到砧板前提上菜刀,开始了切尚未切完的青菜。

  手上活不断,嘴上的话也不停。

  “雪儿,猜猜我遇见了谁?”

  “这我哪儿知道,虽然这夜花巷因为某些人搬家的搬家,关门的关门,但那些头牌啊,花魁啊什么的可都还在,而且这九州之上谁人不知扬州出美女,谁人不晓定州产佳人?”帝后娘娘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并没有丝毫关系的事。

  宁景清笑呵呵称是,一门心思切着手里的青菜,一切都是那么的和煦。

  但接下来的惊鸿一瞥,险些让菜刀切在了手上。咣当一声,菜刀坠地,宁静清如临大敌,额头上的汗珠也在这瞬间滚滚落下。

  屋内,林曦杵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闻厨房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大威帝国的君王开始了谄媚求饶,林曦很熟练地蒙上了耳朵。

  “媳妇儿,媳妇儿别动手,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听你说谁的腿白谁的翘尖?”

  “不是啊……”

  “啊,那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胸前又多了二两肉,坠得你心疼了?”

  “不是,冤枉……”

  “嗯?这样不是?那就是……”

  便在这时,眼瞅着锅碗瓢盆就要横空飞来,宁静清抱住头颅蹲下,大吼道:“是温子念回来了啊!”

  屋内,林曦愣住了。

  远处,温子念突然抬起头,“咦,刚刚是有人叫我吗?”老道士愣了愣,侧耳细细一听,“没有啊。”

  温子念耸了耸肩,“那大概是幻觉吧。”随即,温子念伸手贴在水面之上,掌心之中光华涌现,下一瞬,温子念杵着水面一个翻身从水中跃出,双脚踩在水面之上,风度翩翩。

  而他衣衫发肤之间,因为坠落而沾上的湖水,却不曾随着他一起离开湖中。

  一旁的老道士看傻了眼,若是他落于水中,摇身一晃蒸干一身湖水的本事他自然有,凌空立在湖面如置身平地也不是甚稀奇之事。但像温子念这般水底游一遭却不带一滴湖水离开……老道士做不到。

  温子念站稳脚跟,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城,听着小城中的鼎沸人声,温子念很感慨。

  老道士吞下一口唾沫,对着温子念的背影问道:“你,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嗯?”温子念闻言愣了楞,幽幽转过身,看着老道士眼中的狂热,温子念的眉头不由得死死皱起,反问道:“境界?什么境界?!”

  老道士呆了呆:“就是修行的境界啊,比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这一类的。”顿了顿,老道士尤为不敢置信地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温子念挠了挠头,“这个,非知道不可吗?”

  “什么叫非知道不可?”老道士怪叫一声,“你若有朝一日遇上一位修行中人,你如何评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如何判断自己能够战胜对方?”

  温子念想了想,“干嘛遇见一个修行者就要打架?”

  “贫道说的是假设…….”

  “那还假设什么,假如遇见一位真要和我打架的修行人,那就打呗,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对方?”

  “这…….”老道士愣了愣,“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是咱毕竟是修行中的,若是不去区分自己立身何等境界,我们又如何去走下一步?”

  “这我才懒得想。”温子念风轻云淡回了一句,随即背上双手,朝着宁景清离去的方向缓缓走去,“闲着没事就多去走走,这修行众人的一生虽然很长,但是这风景更多,我才不愿意守在山上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境界。”

  老道士若有所思,正当他想要追问之际,温子念已经走出一大截。老道士连忙一甩拂尘,踏着水面飞速接近温子念,追问道:“那你说,天地之间有什么值得你驻足停留的呢?”

  温子念停下脚步,偏头思索片刻后回道:“风景啊,唯有绝美的风景才值得人逗留,当然了,一般般的也行,反正都是风景,都挺好看的。”说完,温子念继续朝前走。

  老道士若有所思。

  难道这就是仙人的道统了吗?这么随意?!

  老道士却不知道,温子念嘴上虽然这么讲,但他的心里却在小声嘀咕,“娘的,以前在这九州混的时候,还不曾觉得这女的有啥好看的,可自从去了神迹之后才发现,这世间还有比美女更好看的风景了吗?”

  温子念决定了,他也要想某些人学习,要在这九州之上大展身手,不过呢,他不屑于去做类似于睡遍九州大地这种苟且之事。

  风景嘛,是自己的就不好看了。

  老道士越发觉得书生仙长的道统是在是玄妙,怕是得悟上个几百上千年,怕是得走遍这浩瀚乾坤才能窥见这其中真理了。老道士也决定了,年轻时不曾走完的路,要趁着年迈再去走一次。

  没准走着走着,走出个仙人来。想到这里,老道士很是开心,嘴上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温子念不经意间回头,恰巧看见老道士嘴角勾起的笑,觉得很费解。

  怕不是有毛病了哦? 

  思绪纷飞间,两人慢慢悠悠登上岸。远处,几位闲着没事干的青年男女,相拥在湖边,手中捧着一盏莲花灯,灯上拴着一根红绳,两头各挂有一小纸船,直面上以朱红笔墨写下了两个名字。

  刚要放这河灯,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之事,碰巧看见温子念和老道士闲庭信步踏浪而来,几人惊呆了。

  看见没,这就是仙人;瞧见没,山上道观真通仙界。既如此…….那还放他娘的哪门子莲花灯,许他娘的哪门子愿?

  走,上山烧香,请仙人赐福!

  明日的留青观,想必香火旺盛。

  温子念并未在意远处的动静,但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尖叫着离开的少女。体态丰腴,身姿曼妙,肌肤吹弹可破,嗯,是美女无疑了!温子念点头连连,果然,天下间的风景就是如此了。

  老道士依旧在沉思,温子念却迷路了。

  定州城他熟,但他不是神仙,不会掐指一算就晓得宁景清去了何处。再者说了,瞧这方向,再走不远就是威名远扬的夜花巷了。

  里头风景极佳,但温子念知道,现在还不是赏景的时候,他得找到宁景清,和他商量商量如何才能接住这几千名从天而降的百姓。

  这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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