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二天一大早，陆小舟像往常一样送安宁回学校，不同的是，向来叽叽喳喳废话连篇的人，一路上尤其安静，陆小舟实在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开口，两人就这么并肩到了安宁宿舍楼附近，远远就看见了苏煜城等在楼下。

        陆小舟远远看了眼：“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挠了挠头，半天憋出了句：“你……苏煜城…他人其实不错，你——”

        “我都知道。”安宁打断了他的话。

        陆小舟见安宁这个态度，便不再多说了。转身往回走，安宁看着陆小舟的背影，心里是愧疚的:对不起，小舟哥，一直都在骗你。

        还没等回过神来，陆小舟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安宁说：“那什么…等你见到他了，帮我跟他说声……唉…算了算了……反正老子在这！”

        “好。”这是陆小舟这段时间来看见安宁唯一达眼底的笑容。

        苏煜城一直站在那看着安宁这个方向没动，一直到陆小舟走远了，安宁才慢慢走近。

        “是‘他’吗？宁宁，是不是因为陆小舟说的那个‘他’？”

        苏煜城问得局促又紧张，有那么一刻，安宁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小心翼翼试图像大人要糖的自己。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突然就要离开我，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我们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我甚至一直觉得你和陆小舟那小子的关系过于亲密？可是为什么又冒出来了一个‘他’？为什么？这才是你非要跟我分手的理由吧！他是谁？你还瞒着我什么？”

        苏煜城越来越急切，一连串的质问毫不加思索的抛了出来。

        “是。”

        安宁慢慢听完他的一连串问题，斩钉截铁的留给他一个字，头也不回。

        安宁临进门时顿了顿，手紧了紧门把手，背对着苏煜城说：“煜城，其实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苏煜城一直以来都觉得安宁是那个永远都只会带给他快乐，永远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对未来的期许，需要他也一直会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安宁热烈而又执着的闯入了他的世界，搅乱了他感情里这一池平静的湖水，然后在里面生根，发芽，带着点点涟漪，星星点缀着这个原本毫无波澜的湖面，在他终于满心欢喜，为她盛放出满池鲜艳的花时，她说: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看着安宁消失在宿舍门后那个决绝的背影，苏煜城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错了。有的时候，最让人痛苦的事情不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你一个枣，而是她亲手让你尝过了枣的甜味，再逼着你吐出来，告诉你这原本不是给你准备的。

        从市里回来后，安宁一直以为接下来的这两周她会很难熬过去，但出乎意料的，她没有那么难过，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心情:震惊？激动？满心欢喜？迟来的委屈？期待？都有吧，现在的她反而很平静，没有迫不及待。她没有买到最快的机票，只来得及抢到了一班火车票，但她并没有因此有太多沮丧。好像只是在等待一个约定，慢一点没关系，只要夜晚已过，曙光它总不会迟到吧。

        安宁什么行李都没有收拾，一个简单的黑色小背包，几包零食，一瓶水，就交代了这漫长的旅程。

        这天晚上，安宁躺在床上，宿舍窗帘还是上届学姐留下的，总也拉不紧，今晚是一个月的最中间的日子，月光很是放肆，沿着窗帘的缝隙偷偷进来。

        从上床到现在，大脑一片车水马龙，抓得住的，抓不住的，真实的，好像又不那么真实的。

        两周前的那天晚上，她看到那条微博后急急忙忙套了件衣服就跑下了楼，这个时候已经临近门禁时间了，没顾上回应门口宿管阿姨的询问就冲了出去。这个时间点早已经没了去市里的班车，等了好久也拦不到一辆快车。这两天的昼夜温差很大，学校本就偏远，越是寒冷，匆匆忙忙套的一件薄外套根本抵不住这个夜晚的温度，安宁双手抱臂不停的摩擦取暖，一边跺脚一边急切的试图向一切可能拦下的车招手。

        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可以去市里的车，安宁脑子是空白的，但心里的某个干涸的地方有了浸润的迹象，她不知道去了应该干什么，但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一切，就像自己心里那个早已干瘪的的地方，在重新开始生根发芽。

        握着的手机从一个小时之前就开始不间断的响。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安宁，关切的说到：“小姑娘，要不要接一下，这么晚了，一定是家里人担心吧。”

        “没事，师傅，就是推销电话。”上百通电话信息，安宁选择给陆小舟和舍友回了信息报了个平安，苏煜城的电话又进来了，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苏煜城，哪怕只是个名字而已，果断关了机，世界一片清净。安宁靠着车窗看着在路灯下一排排往后倒退叫不出名字的树: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到城里的路这么远呢？

        大概人们总是本能的向温暖的中心寻求庇护。一个人走在这个被称作市中心的某个街道，反而有些暖意，安宁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走过这条街道呢？他是走左边的左边还是右边？他是跟我并肩还是向我走过来呢？人群涌动，恍惚中，那个人好像就靠在不远处的路灯旁，向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唉，不好意思啊。”一对路过的情侣不小心撞到了安宁，她再次抬头，路灯旁空空如也，小情侣打闹着路过那个位置，安宁看着那两道情侣远去的背影，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声：“没关系。”

        安宁，像是个有着目的的人，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小孩子会本能又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用稚嫩的哭喊寻找自己的庇护，安宁也想任性的坐在地上哭来着，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怕是除了各路的围观与异样眼光，再没有会焦急寻找的身影。即使没有这样，她大概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并不是十分的好看，毕竟路人偶尔的目光太不加掩饰。

        安宁一点都不喜欢津海这个城市，没有雨，冬天又冷又干风还特别大，还让她老是在冬天带着鼻血起床，今天忽然有些喜欢上这儿了呢。安宁坐在游乐园的花坛边，对面就是津海之眼，那天视频里的他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的，一样的角度，得仰着才能看到海津之眼的最顶端，城市的另一端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这里，还是灯火辉煌，烟花再灿烂，也不过是给这座城市之眼做了背景。一直听说，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个城市最美的样子。

        “可是小希，站在上面看我们，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安宁看着最顶端的那个小点喃喃自语。

        她就在那个地方坐了一夜。

        窗外冷风吹过树枝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安宁偏头，刚好看见，自己晚上收拾用来装零食的包包侧边隐隐约约有一丝光亮闪烁，包上银色的小猫咪吊坠在月光下格外的亮，窗没关，偶尔一阵风掀起窗帘一角漏进大片银色进来，连带着小猫咪吊坠不停的摇晃，安宁忽然觉得它有些碍眼。

        舍友们都已经睡了，安宁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摘下了一直在晃动的小猫咪吊坠，放进了抽屉的最里边，想了想又干脆把包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装进了另一个包里。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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