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拥
祸事未平，又添一桩。
沈行秋运功调息至一半时，顾玄舟又是匆匆忙忙从城郊赶来，一身灰尘，究竟什么事让他连清尘诀也忘了用，平日里他可是爱干净得很。
“仙尊，第七处洞窟塌方了！我们有数名弟子被深埋！”顾玄舟上气不接下气道。
“修仙之人，怎会连塌方也躲不过！”黎半雪神色大变，朝沈行秋跪下，请求道:“请您亲临，七处洞窟为我黎家之人，我父兄母亲皆在其中。”
白妙一惊，居然是黎家人的棺椁洞窟塌了。
顾玄舟拱手行礼，说道：“请仙尊亲临，七处洞窟是最靠近幽林的一处，必定事有蹊跷。”
他们一行人前往第七处洞窟，周边已经围满了衡元宗弟子，甚至听闻洞窟坍塌的百姓也涌入城郊，却被弟子们拦回去。但仍有不愿离去的百姓，在陵园外长跪不起。
“上天保佑黎家，忠骨之人不能尸骨无存啊！”
“平和之日，黎家保我等生活无忧，祸乱时，宁死不退，护枫州百姓。老天开眼啊！”
“天雷、塌方，定是妖魔祸乱，我今日便动身去衡元宗，今后定要斩妖除魔，以报此仇！”
“”
第七处洞窟前，沈行秋让众弟子在周边防守，看向黎半雪说：“黎家主，洞窟中情况未明，留步。”
白妙也劝道：“如今枫州无主，为了枫州，黎家主还是留步吧。”
黎半雪坚决地摇摇头，眸中闪着泪光，说：“我黎家之人皆在其中，我一定要进去，哪怕是看最后一眼。”
沈行秋默许，说道：“玄舟，你也跟着，护好黎家主。”
他调用灵力，凝神搜寻着洞窟中塌方造成的空洞，果然寻至一处入口。
一眼望去，漆黑昏暗，碎石沙尘从洞窟中吹出来，相当迷眼。
白妙跟着他进去，地面踩上去轻飘飘的，耳边风声很大，和第三处洞窟毫无相似。
沈行秋问：“安置棺木时，也是这般风声吗？”
“不是，和其他洞窟没有差异。”顾玄舟答道，不忘小心翼翼地护着黎半雪。
洞窟中有遍地乱石，眼看到了棺木最集中的位置，巨大的阵印浮现，猩红的暗光照在他们身上。
沈行秋停住脚步说：“立刻带黎家主出去，切记不要用灵力，带众弟子在洞窟外布诛魔阵。”
顾玄舟今日不曾佩剑，沈行秋把寒光剑扔给他。
顾玄舟应声后带着黎半雪往外走，黎半雪也是识时务之人，看到阵印时便明白沈行秋的用意，说：“二位小心。”
白妙一惊，诛魔阵，该不会诛的是她吧？
沈行秋看向白妙，她满眼都是委屈，直直盯着他。
他无奈一笑，浅声说：“用凰蝉毁了那阵法。”
白妙看他脚下不曾挪动，恍然大悟。他多半是被阵法发现了，只要一动就会催动阵法。
她学着召唤问邪剑那样召唤凰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凰蝉不是灵兽，她没背过《魔兽大全》，自然不懂如何召唤凰蝉，眼巴巴地看向沈行秋。
沈行秋无奈道：“感受魔气，唤它。”
白妙回想着石室中魔气入体的感觉，盯着阵法的阵眼，轻唤道：“凰蝉，毁了阵法！”
话音刚落，无数细碎的闪光撞入红色的阵法，白光渐渐与阵法的形状重合，凰蝉将阵法吞噬干净，亲昵地缠绕着白妙的指尖。
她此时才看清凰蝉的样貌，和寻常鸣蝉没有区别，但体型缩小了数倍，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
沈行秋起身查验阵法中的棺木，可他身形一动，地面竟是瞬间化为虚无，他们直直坠下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白妙不知所措，淡淡的沉檀香袭来，她被揽进一个略显冰冷的怀抱。
他们在洞窟中落下，沈行秋正扫视着四周，看过去只见一片荒芜，像极了幽林。
白妙心中有一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她召出问邪剑递给他，说：“寒光剑不在，先借给你。”
沈行秋接过剑，用问邪的光照亮前路，感叹道：“那人很聪明，第三处洞窟是调虎离山之计，十三道天雷只是障眼法，方才的阵印是陷阱。”
所以，这里才是真正的目的。
白妙猛然反应过来：“城中有叛徒，说不定是黎家军之人，现在来毁尸灭迹，借由幽林出逃。可是”
“黎家军并无修仙之人，有人隐藏身份，蛰伏数年。”他忽然冷冷一笑，“一朝出世，害了十四万人。”
沈行秋带着她往洞窟深处走，除了风声越来越大，也没有怪异之处。
一个熟悉的阵法残印出现，同方才的红色阵印相似，却是墨蓝色的阵印，在细枝末节处有稍许不同。
白妙正欲过去，却被沈行秋拉住，他沉声说道：“他们的尸首怕是寻不到了。”
她脚边即是万丈深渊，深渊下魔气横行，棺木传送于此，必定尸骨无存。
沈行秋捏诀把地面上的石块灰尘清除，完整的传送印显露出来。
“用灭灵阵覆盖在传送印上，既能延缓被发现的时间，还能传送黎家众人来此，眼下他们死无全尸，化为虚无。”
白妙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猜测道：“所以，十三道天雷是为了掩盖传送印传送大量人数时的灵力波动，我们去第三处的洞窟的时候，众弟子刚好撤出所有洞窟，反而给了他们布灭灵阵、掩盖痕迹的时间。”
沈行秋颔首道：“只是他们没想到，你破了灭灵阵。这阵法极为精巧，我身负有伤，又毫无准备，很难逃掉。但你已堕魔，自然不惧灭灵阵，更何况还有凰蝉在手。”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知道沈行秋受伤，熟悉黎家军，可以驱动数名高人共布灭灵阵，再联系无故进城的三州主事，功勋柱前的大闹、适时的落荒而逃，白妙脑中只有一个人。
她看着沈行秋，缓缓说出那个名字，“宋雍昭。”
幽林深处，约三百丈之下，有一魔脉，蜿蜒似龙形，盘绕枫州城。
所谓魔脉，万千魔灵汇聚，魔气肆虐。两岸峭壁高耸如山，可谓断崖。
顾玄舟和黎半雪紧紧贴在峭壁之上，脚下仅有一尺的余地，身前便是万丈深渊。
“顾公子，你灵力高强先自行上去，再找仙尊来救我便是。”黎半雪道。
顾玄舟单手抓住峭壁上的凸石，另一手横在黎半雪身前，神色镇定道：“没有灵力结界，你会被魔气撕碎的，再等等，寒光剑应该找到仙尊了。”
洞窟第二次坍塌之时，他们受到强烈的阵法冲击，被魔气迅猛地拖下来，直至坠入深渊。
他用寒光剑刺入岩石峭壁，减缓下落的速度，这突出一尺的岩石，是唯一的落地处。
顾玄舟难以做到只身带黎半雪上去，他的灵力无法驱动寒光剑上升数千丈的距离，更别说时刻维持结界阻挡魔气。
无尽的等待后，顾玄舟听到一道明媚的声音，在魔脉中无尽回声。
“寒光，你确定他们在这里？”
引路的寒光剑弯了弯剑柄，又转了一个大圈，悬在空中。
白妙没有明白。
沈行秋敲了她的脑壳，嫌弃道：“让问邪和它一起下去，他们没有办法一边维持结界，一边飞升，更何况黎家那位毫无灵力。”
白妙立刻召出问邪，两把剑一齐冲下去，如两颗飞速的流星，似要撕裂魔脉昏暗的天幕。
原本安分的凰蝉也在她体内嗡鸣着，突然冲出白妙的身体，飞入魔脉。
沈行秋见状，指尖按上白妙颈边，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尽管凰蝉认白妙为主，但她控制不住它们，甚至不能喂饱它们。
白妙缩着脖子往后退，却被他牢牢抓住，委屈地说：“我没放它们出来，我试试收回来。”
凰蝉很快聚集在白妙眼前，数量居然是先前的数倍，持续亮着白光，并不像之前那般一闪一闪。
她惊讶道：“这什么情况？”
“魔灵是凰蝉最好的食物，吸收魔灵后，他们不会改变体型，却会无上限地增加数量，这便是可怕之处，杀之不尽。”
沈行秋盯着那些凰蝉，指尖从她颈旁挪开，“本座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必要时它们会遵从你的意愿，吸取你的魔气，防止你修魔；但，如果它们吃饱了，你修魔只会一日千里，毕竟无数上古魔兽在为你吸纳魔气。”
白妙狠狠地被震惊到。
怪不得苍涟说送她一份礼物，感情是这一个月白妙待在衡元宗不曾修魔，苍涟以为她笨，变向地帮她修魔，亦或是催着她修魔。
两道剑鸣声划破长空，顾玄舟和黎半雪被问邪剑带上来。
白妙觉得不对劲，为何这次用问邪剑，没有血息反噬。
二人急忙道：“多谢仙尊。”
“带着她尽快离开。”沈行秋催促道。
他们刚离去，问邪剑忽然长鸣不止，挣开白妙的手，猛然朝一个方向刺去。
可那里什么也不曾有，问邪剑回到白妙身旁，甩甩剑柄，才安静下来。
白妙问：“为何没有血息反噬了？”
沈行秋拿起问邪剑，掂了掂，说道：“它上次不知道你那么弱，于是收敛了很多，或者化魔气为灵气，尽可能不用你的血息。”
白妙：大可不必说出来
“那我们也离开吗？”她扯开话题。
远处是不知通往何处的洞窟，沈行秋提着问邪剑往前走，说：“去出口看看。”
但白妙忽然动弹不得，她被魔气包裹困住，那些魔气迅速爬上她的面颊。
眼看魔气要涌向沈行秋，白妙大叫道：“小心！”
沈行秋提起问邪，一剑斩尽，却被身后闪现的苍涟偷袭，无尽的魔气拖住他的脚步。
苍涟笑盈盈地俯身，眸中却是极致的冰冷，那双金瞳像死神镰刀上闪烁的金光。
“白妙，汝欺蒙于吾。”
白妙：完！蛋！了！
冲过来的问邪剑被苍涟扔进魔脉中，魔气缠绕住问邪剑，它挣不开束缚。白妙毫无灵力，问邪剑硬来必然会伤到她。
一瞬间，白妙的身体悬空，她被苍涟丢入魔脉之中，耳边是苍涟冷厉却温柔的回声，“今日助汝一臂之力，一字千金。”
能不能不要？她不想结魔丹啊！
藤蔓般的魔气向上涌动，拽着她往深处去，看着苍涟化为黑气消散，白妙长叹了一口气。
作孽啊！
后知后觉的沈行秋纵身一跳，他拥住白妙，以灵力运转结界，抵挡魔灵侵入她的身体。
上古魔脉之中暗无天日，无数细碎的闪光从白妙眉心迸发，连凰蝉也离开了。
他们紧紧相拥，一起坠落在无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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