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积尸
“你、受伤了吗?”
白妙刚问完,再低头去看,他衣摆上的血迹瞬间消散。
可能是不想回答她?
她剥开手里的桂花糖,一颗入口,尝到馥郁芳香。白妙眯起眼回味,甜上心头,踩着沈行秋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到白妙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了城门。
眼前便是妖魔界与枫州城间的幽林。
山如巨兽,林如鬼怪,石如幽灵。其间大大小小有上万个魔窟,若误入其中,前路不可见,来时路不能回,必将迷失于混沌。
“还记得你进去时的方位吗?”沈行秋问。
怎么会不记得。
宗门试炼时,传送印将数十名弟子送来了这里。
原主被众弟子故意落下,又跟着男主顾玄舟留下的灵力印记,走进幽林,被顾玄舟从井口推了下去。
白妙努力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答道:“界碑往南大概两里,有一口枯井,应该是入口。”
“跟紧。”
沈行秋捏决掩盖了二人的灵气,往界碑而去。
一路上妖魔让道,白妙不禁感叹道,果然灵力高强就能畅通无阻,比如沈行秋。
刚到那口井,沈行秋蹙起眉头道:“你确定是枯井?”
白妙又回想一遍,点点头说:“是枯井,其下还有很多白骨,再往后,我不记得了。”
可此刻,那井被灌满了。黑水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渗入地底。说来奇怪,这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掠夺幽林的魔气。
沈行秋用灵力向下探查无果,设下结界,拉着白妙跳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探查真相竟是被他跳出了赴死的感觉。
白妙心口传来一丝不适,又有几分不安。
她看向四周,井中平静到他们在其中穿行,水流也毫不波动,那些枯骨安安静静地飘荡其中。
“师兄,这里不对劲。”白妙扯了扯他的袖子,“枯骨不会飘起来的,我们还是别贸然下去了。”
“堕魔之事,要查清楚。”沈行秋顿了顿,凌厉的目光扫视她,“白妙,还是你心里有鬼?”
想起他在东方穆金像前的誓言,以及嫌她堕魔丢人这些事,白妙认命地跟他向下潜。
并且自我安慰道:不得不忍,不能不忍。
井底的水深到看不清远处,越向下潜,白妙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竟是龙牙么?”沈行秋喃喃道。
“龙牙不当是神物吗?为什么在魔窟之中?”
“白妙,这些年你跟着大长老都学了什么?”沈行秋略有愠怒道。
【解锁关键剧情:世间从未有龙,此龙乃是妖魔界的一条魔蛟苍涟,数年前,曾于衡元宗有恩,死后爪、尾、眼、角、牙、须散落世间。】
白妙冲他笑了笑,乖乖地被拎出水面。
明亮的石室中,堆叠着一整座尸山,足足有上百具积尸。
沈行秋朝一个角落走去,白妙跟上去后发现,角落里的那些格外新鲜,他们白袍青衫,仪容完好,竟全是衡元宗的弟子。
他一一探过,略惊讶道:“尚有鼻息。”
可那些弟子分明已死,定有古怪。
以防其他妖魔侵蚀遗体,沈行秋布下结界,让自己的寒光剑镇守。
白妙突然发现:“这里没有那些世家子弟,还是在别的地方?”
殿中却瞬间暗黑。
一玄衣男子出现在尸山上方,他身躯颀长,淡金色的眸斜视着白妙,看向沈行秋时则是浓浓的不屑。
“汝又来了!小友可是考虑好了,去而复返,承吾衣钵?”
白妙不语,慢慢挪到沈行秋身后,询问系统:系统,什么情况,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
又是沉默。
她算弄明白了,系统完全是随机提醒、看心情回答,一般情况下绝对喊不出来。
正当白妙思考时,那男子不耐烦地说:“由不得汝考虑,承吾衣钵,为汝荣幸。”
他身上的魔气朝白妙涌去,飞速地腐蚀着白妙周身的结界。她突然心口一痛,莫名其妙的感觉指引着她往那人走去。
一道剑气横在二人面前,白妙定睛一看,寒光剑!
沈行秋拉住她的手腕,藏在身后。
他左手执剑,一招刺入那人的肩膀,瞬间将他击散。
那人化为黑气,又重聚于他们眼前,笑盈盈道:“蕴和,这么多年长进不少。”
沈行秋道:“苍涟,为何苟于魔窟,为害苍生,甚至将复生的希望寄托于此。”
沈行秋没有心情再与他闲聊,反手一个剑花,幻化出数把寒光剑,包围住苍涟。强大的灵力围攻之下,苍涟的灵体微弱,渐渐变得透明。
震耳欲聋的龙啸一声声炸在白妙耳边,她捂住双耳蹲在地上,脑中乱嗡嗡的。
她听见苍涟冷厉的声音,“灭吾一丝元神,还有千千万万杀之不尽。蕴和,吾看中她,来日方长。”
凄厉的笑声中,苍涟化为黑气,在空气中凝为墨色光点久不消散。沈行秋默念清灵咒,彻底泯灭苍涟的这一丝元神。
“回去解释。”沈行秋抬眸看向白妙,眼中是化不开的冰冷,顿了顿说:“你与苍涟。”
白妙自知理亏,垂头跟在他身后,这可得想想如何解释。
她看向那些或躺或坐的弟子,突然目光顿住,喊住沈行秋;“师兄,你看那个人,他的衣服”
衡元宗弟子皆有一块玉佩,按品级分到不同的材质、颜色,有传讯、护体、保命、储物等功效。
可只有那个弟子腰间没有玉佩,也只有他的衣服有水浸泡后的痕迹,又有法术烘干到一半的痕迹。
白妙回头看向来时的水面,果然如她所想。
平静的湖面早已不是黑色,那是尸山缓缓流淌下去而形成的暗红色。
距她堕魔不过几日,这些陈年尸首的血水不可能填满枯井。除非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涌进来
那些弟子的周围确实有一些细小的水渍,像是洪水冲刷过的痕迹。
沈行秋果然明白她的话中之意,问:“那日你可曾来过此地?”
见白妙摇了摇头,他闭眼感知着此处以及附近水灵的波动。
他探寻期间,白妙又是盯着他看,心道:肯定又在嫌弃我了,嫌弃我不读书、不修行,还麻烦事一堆,给他丢人。唉
这几天极其缺觉的白妙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沈行秋的指尖敲在她额头上,又冰又痛。
醒来后的白妙由衷佩服自己,在这种地方居然也睡得着。
她刚睁眼,就发现他们在一条极长的廊道中,漫长到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走不动的白妙瘫坐在地,随手扯了沈行秋的衣袖扇风,问道:“师兄确定我们没有在绕圈吗?”
沈行秋闻言沉思后,召出寒光剑,一分二、二分四,源源不断地探索着四周。
片刻后万剑归一,寒光剑回到沈行秋手上,他语气中能听出几分赞许,“尚有几分聪明。”
瑟瑟发抖的白妙不敢告诉他真相。
因为天生魔骨,她似乎对这里的魔气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在长廊中行走的时候,这种联系忽强忽弱,分明就像是在迷宫中绕圈。
很快他们就到了迷宫的中心。
这是和方才的石室一模一样的一间,地面上有残留的阵法痕迹。
沈行秋淡淡地扫了一眼,说:“是衡元宗的传送印。”
忽然,传送印亮起,一阵声响传来,沈行秋拉着白妙在暗处隐去身形。
看清来人后,白妙眸中全是震惊。
纪媱恭恭敬敬地跟在一个少年身后,那少年一袭元青色长袍,丰神俊逸,明眸皓齿,手执一柄弯月长剑。
白妙认出来了,他大概是男主顾玄舟,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纪媱如此温顺。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原主既不修魔也没修仙,导致白妙现在什么也听不到。
她突然想起,原剧情中顾玄舟此时尚未黑化,算是一个勤修苦练的修仙之人。但白妙此时不这么觉得,顾玄舟引原主进入魔窟时,一路上妖魔让道,他的灵力绝不平庸。
白妙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拷问系统。
顾玄舟很快消失在石室之中,纪媱似乎在修改传送阵法。
白妙眼睁睁地看着纪媱的瞳孔变大,神色剧变,一把剑明晃晃地朝她扔过来,叫骂道:“白妙,我杀了你!”
她看了看身旁的沈行秋。他眼神有几分玩味,静静地回应她的目光。
不就隐身决被解开了呗。
看着纪媱毫不顾忌沈行秋,白妙暗骂道:还就只解我的隐身诀,欺负我不会法术吗?人在修仙界,还是得靠自己。
“纪媱,你不能杀我!!!”
白妙扯着嗓子喊出来,喉咙有一点痛。
“哦?”纪媱长剑入鞘,玩味道:“你还有什么遗言?我听着。就算知道我的秘密又怎么样,还是得死在我手里。你以为大长老会相信他最亲爱的弟子勾结妖魔吗?还是你这条狗的一面之辞!”
白妙“啊”了一声,恐吓道:“我好怕,但是我出门时在仙尊那里留了信,信中写了你所有的秘密。”
看着纪媱的神色冻在脸上,还有毫无反应的沈行秋,她继续撒谎:“如果我死了,仙尊必定要彻查,毕竟我也是他的小师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要是他不小心看到了那封信?怕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媱,还是那句话,勾结妖魔,构陷同门,篡改传送印,你真的不害怕吗?”
纪媱的身形晃了晃,强装镇定道:“你一条被我踩在脚下数十年的狗,还敢咬人。他们那是死有余辜,为魔尊大计而死,死得其所。”
原主的愤恨在她心尖喷涌而出,白妙的声音坚定,却带着几分哭腔,“纪媱,你今日不会杀我的,要杀,也得找到那封信不是吗?不然,你已经做不了我师尊的徒弟,小心再也做不了大长老的徒弟。”
“是杀不了你,那就像从前一样,打到半死吧。”纪媱的神情愈发狰狞,手中的银蛇剑瞬间刺向白妙。
“铿——”
两把长剑相撞之声无比刺耳,纪媱任由断掉的银蛇剑坠落在地,她喃喃道:“寒光,是寒光剑,仙尊居然把寒光剑给了你。”
纪媱神色一变,运转全身灵力,一掌拍向白妙。
“啊!”纪媱忽然大叫,跪倒在地,朝着白妙拼命磕着头,“仙尊,仙尊,是她,是白妙那条狗勾结魔族,是她残害同门!\"
白妙盲猜是身旁的沈行秋现身了。
沈行秋化去纪媱的灵力,淡然道:“事已至此,自行回衡元宗述罪,让你师父亲自处置你。”
哪知纪媱还不死心,试图去扒拉沈行秋的衣角,哭诉道:“仙尊,我看见了,我看见白妙堕魔了,她是魔!”
白妙心中为她默默点起一盏小蜡烛。
不该提起她堕魔啊,沈行秋最嫌弃她丢人了,这下还被别人知道了,唉。
沈行秋一掌拍过去,纪媱口喷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白妙。”
白妙慢慢回头,看向沈行秋。
他眼中一片冷漠,细看却有小小的火苗,是暗藏在地狱深处的火,似要烧断某人的轮回路。
真是像极了剥她魔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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