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蒋夫人
元洲弯腰接过青衣老妇递来的一捧柔白小花,旋即搀扶住了颤颤巍巍的老人,将其扶到一旁坐下轻声道:“老人家不必客气。”
蒋绍叙听见耳边小英压低声音羡慕地说:“那可是一年只见得了一次的花。”
其实那花很常见,总是漫山遍野地开。青青絮絮地缀满田间地头,远看像铺在地上的软云,只有簇成这样大片大片的时候才有观赏性,数量稀少的时候毫不起眼。
但在寸草不生的沙特图奇,迎着风微微点头的棉菊弥足珍贵,仿佛仅需一朵基地便永远生机盎然。
管家似懂非懂看向被包装得很仔细的棉菊,旋即低头琢磨着什么。
“我们给的还不够多。”老妇人龟裂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她眼含热泪歉疚道:“对不起两位元帅,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所有了。”
元洲在妇人身边蹲下握住了她的手,剑眉轻皱沉下声音道:“放心吧老人家,你们的心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这次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来看大家生活环境,缺什么我们补什么。第二个就要谈最近的战况了,近期南边盗贼有活跃迹象,你们非必要不要离开基地,其余的我会跟基地负责人再说。”
“谢谢,谢谢!”老妇人眼眶深红连道两声谢,浑浊的眼珠升起光亮:“谢谢你们为我们付出的一切。”
元洲起身向盛铭微微颔首,盛铭偏了偏头,基地负责人便立马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弯腰二点头地来到他们两个人面前。
“盛元帅,元将军。”
出人意料的是,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枫叶般深红的发色十分惹眼,鼻梁高挺皮肤白皙。
这样的形象很难让人把“稳重”、“可靠”的词汇形容在他的身上。
依蒋绍叙认识盛铭多年来对他的了解,盛铭此刻心里头想的一定是——
这就是你们的负责人?
不过那家伙不会这么直白说出来就是了。
正中蒋绍叙所想,盛铭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元帅的话,我叫谢一青。”年轻人虽眼神躲闪,但声如洪钟,不卑不亢。不过任何人都难以做到和盛铭以及元洲直接对视,威压和审视双重袭来,寻找安全舒适区是所有人下意识的行为。
小孩们儿禁不起安静,又在一旁围着管家小声闹腾起来。
蒋绍叙转头,发现小英父亲已经迈出腿走入人群。
“请允许我来为元帅和将军介绍我们a区基地。”
盛铭和元洲闻声,两道视线同时向蒋绍叙的方位看过来,吓得蒋绍叙当场表演光速屏息缩首,幸好英父裤腿宽大堪堪挡住了他,管家和那群小孩又离得较远,他们才不至于被抓包。
蜷缩在铁皮箱后面虚掩出缝隙看去,盛铭玄服沉寂,负手身形如松,有那么一瞬间,蒋绍叙甚至产生了一种盛铭在看他的错觉。
不信邪地闭眼又睁开眼,只见盛铭面色平静,他和元洲一样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英父的身上。
“请原谅我的冒失,蒋元帅逝世不久,我一直耿耿于怀,在他生前没能为他做些什么,甚至没能亲自感谢他,现在我想借这个机会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这是蒋元帅带领我们建立的第一座地下基地,从前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样的科技能够轻松构建这么宏大复杂的基地,蒋元帅手把手教我们怎么去使用工具,怎样合理正确省用空间。没有他和那些热心的士兵,我们现在还在地面上东躲西藏,被盗贼扰得不得安生,甚至可能活不到现在。”
英父大放肺腑之言,民众连连点头。
好几个模样年轻的男人忍不住附和:“我们所有人都想为他做些什么,上次远远地见过盛元帅,听说盛元帅在找蒋元帅的遗体,我们不好打扰,就一直悄悄跟在后面帮忙找。”
“但到头来我们还是什么忙也没有帮上,不过蒋元帅顺利被盛元帅找到了,也回了艾赛森,看到这样的结果真的再好不过了。”
“要是以后能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艾赛森看望蒋元帅,在他墓碑前放上一束在沙特图奇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花,希望他能感受到我们想要传达的心意,被他用鲜血浇筑的星球被他用生命保护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他。”
几个年轻人起了个头,人群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谈起蒋元帅的英姿眉飞色舞,赞叹激昂。
蒋绍叙一直默默地看着,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入了耳朵里,那些人神色鲜活诚挚,没有半分做戏,他又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毫无动容。他从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如果年轻的时候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让包括盛铭在内的人无话可说,后来他才知道这只是一份非常纯粹的责任。他作为alpha,更能明白天生的强大意味着他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他应该善用这样的能力去做有益平民的事情,而不是享受恃强凌弱,睥睨蝼蚁的爽快过程。
苦笑着撇了撇目光,他刚才居然在想自己倘若还活着,也许此刻他会亲自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赞誉洗礼。怎么形容呢?哪怕明镜悬空也映不出他诉不尽的惆怅,漫长深沉的欣慰无声地浸润着他心脏每一处角落。蒋绍叙只觉得,战其一生无心无愧,结出万人惦念,这跟至高无上的荣耀并无不同,算得上是另一种方式的善终。
只是——
那个人亲耳听到沙特图奇居民发自内心对他的感谢会是什么表情?又会想些什么?对他的死有一点点的动摇吗?
亦或是会后悔吗?后悔曾经说出残忍冷漠的话,后悔对一个死人如此苛刻,依然认为他德不配位,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蒋绍叙看向盛铭时忽然有些恍惚,出人意料的他似乎在盛铭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动容,就像是铜墙铁壁下罕见的破绽,有些不太真实。
元洲站在盛铭身后并未发现,交谈不止的所有人也没有发现,偌大灰蓝色基调下的待客厅声影相融,只有面对盛铭的蒋绍叙透过屈指一寸的缝隙中看见盛铭眼睛里浅显的柔和以及微微勾起的唇角。
怎么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盛铭应该是皱着眉听完种种赞赏,转过头去便表情阴沉或带着对他的不屑细数蒋绍叙的无能之举。
人前自然滴水不漏,人后再三挑拣些形容词用在他身上,对他避免不了一通贬低。
蒋绍叙缓过神来才感受到心跳的速度缓慢却声声震耳欲聋。
盛铭那副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蒋绍叙迟迟不敢确认,只好在朦胧的纱帷下飘忽不定。
他不想自作多情地认为盛铭放下了对他的偏见,但那笑容过于暧昧了,已经在仇人与朋友之间危险越界了。
不过蒋绍叙深深明白,即使他们不是仇敌,也不会是朋友,说的直白些,他们最多只能算认识很久的熟人、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共同为艾赛森付出的相似目标者、战争中相同阵营的友方。
在这么多身份和关系里,他们看似互相绕着千丝万缕,比任何人都要近距离的相处,实则没什么相干也并不亲密。
唯一一个将他们牢牢捆绑的关系,是现在听起来都觉得荒谬又虚幻的星际伴侣。
阻止不了蒋绍叙自扇几个大嘴巴子,当初是怎么脑子被飞船撞了才跟这玩意儿结婚的?
“盛元帅,我们曾经还听说蒋元帅有家室…”谢一青单手握拳抵在下唇紧张道:“我们是这么想的,蒋元帅虽然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他妻子的事情,但是我们觉得一个女人要带着孩子很不容易,我们想麻烦盛元帅帮我们一个忙,我们想要尽我们所能去帮助蒋元帅的妻儿,然后就是…能不能通过什么方式跟她取得联系呢?”
旁边的人一边听着谢一青的话一边期盼地点着头,他们都是真心这么想的。
可他们没想到一脸严肃的元将军居然表情出现了龟裂,同时重重咽了咽口水。
再看盛铭,眉间突突跳了两下,洁白的牙齿上下紧咬在一起,挺拔的背部连同表情都僵硬了。
蒋绍叙差点乐得打滚儿,还是头一次看到盛铭这副吃了三年瘪的表情,简直笑拉了。
直播间满屏“哈哈哈哈”爆笑飘过。
元洲咳嗽了一声:“谁跟你说的蒋元帅有妻子孩子?”
“有家室不就是…有妻儿吗?”谢一青犹豫了片刻,问道:“那就是只有妻子?”
旋即连忙补充:“我们只想联系一下蒋夫人。”
蒋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铭你也有今天?
蒋绍叙没能抑制住性情流露,趴在地上狂摇尾巴。
还叫我穿婚纱,还是你这位尊贵无比的蒋夫人适合!
许久没吭声的管家这时在旁边幽幽来了一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蒋绍叙乐悠悠地冲管家汪了一声,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广大民众认可的,怎么不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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