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堕海鲸（七）

杨乔坐在床上，盘腿调息，白色苍茫线条在她四周起伏明灭，如若规律的呼吸。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睁开眼，蓝色的烟雾从她眼角散去，一圈明亮的蓝色光线仿佛蚯蚓一般缠绕着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如此明显，看得木青浑身一颤。

在杨乔眼中，木青变成漆黑的轮廓，四周散发着水中浓墨一般的阴影，随着他的靠近，阴影仿佛梦魇一般袭来。

杨乔仿佛被噩梦惊醒，猛然起身，站在木青身前。一切恢复正常，眼前的木青变回那个熟悉的模样。

看着她异样的神色，心有余悸的模样，他只知道刚才那双眼睛是杨乔在修炼绝学，不知道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杨乔摇摇头，内心的困惑甩开，“没什么。”她搀扶着木青的右手，支撑刚才恐惧吸走力量的身躯。

木青没有追问，缓缓抱起她。

但杨乔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完全消失。那道黑影，应该只是木青没有鸣力的象征，鸣力越强，在自己眼中的颜色就越明亮，随着目标的属性而改变，但若是超过一定等级或者目标不愿意实力较之更弱的自己去感知，也有可能看不到对方的鸣力。

但，像木青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也许是今晚自己思虑太多，导致这慧明卷出现了问题。她再次撇开思绪，沉浸在此刻温暖的怀抱里。

黎明伴随着节日来临，木青与妹妹选择留在更为热闹的杨府，府内上下，对于木青姑爷的身份早已默认，倒是池渊的到来，为杨府增添了许多异样的身影。

白天几乎很难见到池渊的影子，不过从神色匆匆的丫鬟或者伙计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似乎很享受与池渊的相处。在年末的最后几天，几乎是池渊与管家一起张罗节日的事情。

偶尔木青带着杨乔遇见池渊，也忍不住调侃一句，“这么喜欢过春节啊！”

池渊依旧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打完招呼，继续手里的忙碌。

随着最后一天的到来，街上的热闹也抵达空前。表演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杨城之内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流淌过杨城的河流上漂浮着形状各异却满载美好祝愿的烛灯。

杨府作为杨城最大的家族，杨至隐肯定会被邀请参加杨城的聚会。吃过午饭，花家的人就已经前来邀请。杨夫人将自己的丈夫打扮一番，出门要注意言行，别老是没大没小，外面比不得家里……杨夫人耐心叮嘱，不过自己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委屈。每次都是这样，先是生意上的朋友，才是家里人。

杨至隐亲昵地抚摸着妻子的后脑，安慰着说道，没事没事，这次家里来了那么多人，你抽出时间好好陪陪他们。你不是最喜欢木芝了么，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去街上逛逛，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

杨夫人无奈地撇开丈夫的手，好了好了，都老夫老妻了，就别搞这些浪漫了，你走吧，早点回来。

“你看你这话说的，谁说老夫老妻不能浪漫了？”杨至隐神秘地看着她，随后从背后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块玉佩举到眼前。

妻子开心地像个小女孩，她双手几乎是抢过玉佩，仔细端详着这块黑色的玉石雕刻成的栀子花形状，被内里的绚烂星辰吸引。杨至隐看着妻子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眼，笑着解释，“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暗星玉，家族也进了一些货，我就叮嘱雕刻师，定做一个栀子花……”

杨夫人一把抱住丈夫，落下感动的泪水。他永远都记得这花对于他们的意义，虽然他们的婚姻大多数成分是被安排的命运作祟，但若是说自己真正爱上这个商人，还是要从那朵花说起……

“我走了，晚上就回来。”杨至隐提醒妻子，走出房间。

夜色来临，墨色苍穹绽放出绚丽的烟火，照亮地面游览的行人。

杨府的人分为几个队伍，各自游行赏街。杨夫人按照丈夫的意见，带着木芝出门，池渊则跟着杨府的管家，一边学习管理杨府的事务，一边交流世俗的风情。

木青带着杨乔来到早已熟悉的街道，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为这里披上陌生的色彩。杨乔笑着看着牵着自己左手的木青，很享受此刻的美好。

“你看！”木青将指了指一个小摊位上贩卖的糖人，技艺精湛的摊主将画好的凤凰交给摊位前面早已望眼欲穿的小姑娘，后者接过快有自己脑袋大的作品，开心地想象成自己也是一只鸟儿，自由飞翔，开心地跑开。

父母付完钱，耐心叮嘱跑慢点。小女孩又停下转过身，等待父母。

“你要不要？”木青揶揄道。

“好啊！”杨乔笑起来。

糖人的作品千奇百怪，看到年轻璧人来到摊位前面，中年摊主笑着点点头，“看看吧！”

木青低下头，各种形状，无论是男孩喜欢的武器宝物，还是女孩喜欢的小动物，花朵等，应有尽有。“这是什么？”木青指了指摊位画卷上最顶端那副团。

“嘿嘿，共鸣塔啊！”摊主笑着解释。

木青看了一眼还在寻找图案的杨乔，又仔细端详着那座塔楼模样的图画。此处的共鸣塔只有七层，与其他图画大小相当。注意到了年轻人的出神，摊主忽然解释，“其实这只是想象出来的，毕竟我们也没有资格见到真正的共鸣塔。”

木青点点头，杨乔指了指摊位角落的一副图案。盛开的花朵，粉色花瓣晶莹欲滴。不知道是画师的功劳，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摊主笑笑，开始手里的忙碌。

烟火陡然升空，碰地一声在苍穹绽放。越来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光影五彩斑斓，行人驻足，仰起脸，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一副绚烂的星空。

天空暂时平息，摊主将作品递给杨乔，木青才发现这朵花居然与图案上的一模一样，这就是他不得不感叹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来，糖人在杨乔嘴里慢慢化去。

不知哪一刻，街道的热闹开始减少，直到人们意识到的时候，灯火已经阑珊。木青扬起脸，与杨乔站在城门附近的广场边缘，这里距离城外烟花最近的地方，可以欣赏到最美艳的色彩。

烟火持续一刻钟，千奇百怪的形状，也有商人定制的烟火写下美好的祝愿……

当光芒逐渐散去，街道上的行人烛火业已阑珊。木青带着杨乔来到城门外。

她知道木青要做什么，留下标记，寒韵香在出发之前会回到这里。木青站在城门外侧的墙壁上，写下一个“鲸”字，代表他也有与寒韵香一样的目的，堕海鲸。

节日的氛围还没有完全散去，木青与内宫的两位弟子在杨府多呆了两天，第三天便起身告别。

杨乔知道，这一次分别，或许就是很长时间无法再见。她一直将木青送到学院，才在午间阴柔无力的阳光中回到杨府。

池渊与木芝没有再回到木屋的打算。虽然世俗如火如荼地过着春节，但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佐料。木芝能来，还是血缘关系大于一切。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时间回到内宫准备。

分别之前，木青单独找到池渊叮嘱之前讨论过的事情。

“我明白。”池渊站在广场边缘，还没等木青开口，便回答。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木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可能会提前很多。”池渊沉声道。

不再有玩笑的氛围，木青也认真起来，“我一定要去，回去之后你再跟我妹妹说一下这件事情。若是无法同行，我也不会跟你相差太远距离。”

池渊点点头，“你放心，我明白的。”

木青笑了笑，“对了，你之前说起图腾的事情……”

池渊倒是希望木青可以忘了此事，但事与愿违，也不能责怪“事”，于是他点点头，“内宫与外宫和学院一样，有专门供弟子使用的藏书阁，区别就在于内容的珍惜程度。内宫的藏书阁肯定藏品更为珍贵丰富，不过我自己去或许可以，将资格让给别人恐怕不行，更何况……”他想说出木青此刻的地位，但不想太过打击自己未来的大舅哥，只是含糊其辞，“不过，外宫的藏书阁或许帮你。”

“外宫的藏书阁？”木青眉头紧锁，之前的宋义朗难道不是外宫藏书阁的管理员？那样的禽兽都能任此职务，藏书阁的藏品能有多好。

“之前管理员无故失踪的藏书阁。”池渊不知道正主就在自己眼前，才小声解释。

“我知道了，外宫的藏书阁不需要什么进入资格，谁都可以去。”木青面色鄙夷。

“我知道，藏书阁谁都可以去，但有一件事情外人从来不知道，就是外宫藏书阁内，有只有那些极有概率进入内宫的弟子才能进入的内阁。”池渊故作神秘地说道。

“内阁？”那个宋义朗或许只是藏书阁的管理员，应该不管理什么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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