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年》

“你就不能写个大团圆结局吗。”
  月城雪见抽过芥川龙之介刚写好的稿子，首先翻到最后一张，一看最后主角孤苦伶仃，抱怨道。
  “小姐不是说过，只有悲剧才能震撼人心吗。”
  芥川龙之介一脸纯良，双手放在膝盖上小学生般挺立坐姿，规规矩矩地问。
  “可是我想看你的故事里都是好结局啊。”
  雪见又重新认真读了遍故事，然后气得抓住芥川龙之介的领子狂摇，“为什么男女主都有勇气殉情了，却没有勇气和对方在一起，而是孤老一生啊啊啊啊，这不科学。”
  主角阿房每日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话，一人用仅剩的五颗牙吃着对外人来说甜腻无比的糕点，却没有勇气找到远嫁的爱人。
  “因为在在下眼里，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芥川龙之介垂下眼，双手紧握成拳，反问道，活下来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
  芥川龙之介很快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作品，取名为《老年》。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老年生活，写在文章里也算寄托。
  [阿房今年七十有一，每日仍以黑森林蛋糕和无花果为食。]
  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期许了。
  名为渡边的甜品店老板拥有神奇的异能，凡是吃到他所做甜品的顾客由衷地感到幸福。
  甜品甜度与顾客的心情绑定，心中越苦楚的顾客吃到的点心就越甜蜜。
  反之倍感幸福之人吃到的是普通口味的点心。
  竟然有如此慈悲的异能。
  这是芥川龙之介的第一个念头。
  下一秒他就被月城雪见撞进怀里，少女欢呼雀跃，自小的礼仪修养也不管了，吧唧一声她没怎样把自己闹个大红脸。
  若是余生这般度过，拥有这样的老年就好了，芥川龙之介第一次升起如此强烈的愿望。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小说里他随意加了点背景故事，让年轻恋人的分离变得无可奈何，也算契合了主题。
  “只是在下这一投稿，不会让丰岛先生为难吧。还是太过潦草，不足以称为文章。”
  芥川龙之介向来认准了一件事就不遗余力地完成，稿子几删几改，但他还是不满意。
  征文截稿日在即，他忍不住焦躁起来，这种废纸真的能入编辑的眼么。
  “龙之介。”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他们还是更喜欢称呼对方时用敬语。所以当月城雪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时，芥川龙之介乱如密麻的大脑一下就宣告关机了。
  雪见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她踉跄的离开轮椅，站起身拥还坐在原位的芥川龙之介。对方的上半身僵硬如水泥，直到自己疯狂揉搓他的头发才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腰。
  雪见满意了，五指并拢梳开芥川这几天因为熬夜凌乱打结的头发，道：
  “龙之介，你的文章写得特别好，比我第一次写时厉害多了呢。一定可以入选拿奖的，大家都会看到你的作品，你将会是文坛之星。”
  听完芥川龙之介终于露出这三天来第一个清浅的笑容，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雪见真怕他写出病来。
  “大小姐是在取笑在下。”
  雪见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是在蔑视自带剧本的女人。
  “才不是，你可是被我看中的男人，区区一个征文比赛只是你光辉一生的起点。”
  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肯定的感觉…
  “那在下拭目以待。”
  话虽如此，投完稿后的几天里芥川龙之介是食难下咽，夜不能寐，搞得创作欲爆棚，又写了好几篇文章。
  他从前总嫌弃中岛敦话多，落到自己才发现原来他是笔头多。
  哪怕现在只有月城雪见一个读者，芥川龙之介也乐此不疲，而月城雪见是最忠实的读者，永远会给他最真实的反馈，然后芥川龙之介再重新修改，慢慢芥川龙之介觉得写作也不是被赶鸭子上架，而是真的乐在其中了。
  =====
  转眼两周过去，《思潮》的征文比赛结果在这周刊物上就要揭晓了，但芥川龙之介现在反倒没那么在意结果了。
  他更在意的是，随着几名医生来到别墅给月城雪见做了全身检查之后，他就被召回了港黑，重新开始忙碌的任务，连抽空去别墅见个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起初没有细想，最近休假了太长时间，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他可不想下次和侦探社有合作任务时丢脸。
  但是最近月城雪见不再接电话，转为邮件短信联系，就让芥川觉得不对劲了。
  似乎在避免让自己听到她声音的样子，为什么呢。
  但很快接踵而来的任务就让芥川龙之介把疑虑抛在脑后，忙得脚不沾地。
  还是待在书房里写东西的日子舒服啊。
  一天内完成码头接头货物、处理横滨紧急情况、和人虎合作揪出最近连环杀人案凶手后后芥川龙之介不禁怀念起前几天和月城雪见在书房写书煮茶的日子了。
  真是由奢入俭难，回到港黑办公室准备把这几天堆积的报告写完的芥川龙之介想到。最近是没时间去别墅了，明天试着打个电话交流下下篇文章的主题吧，他现在已经把写东西当娱乐活动了，但是……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在下。”
  在今晚第四个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借口拿文件报告俘虏情况这种小事来敲他的门，进来后贼眉鼠眼盯着自己后，芥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连中也先生都跑过来一脸微妙的左看右看是怎么回事。
  “芥川，想不到你还有文学天赋。我看了你的作品，真的很不错，我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都看哭了呢。”
  中原中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芥川前辈，我把包括《思潮》的所有杂志报纸都买了一百本支持您的事业。芥川前辈您太厉害了，每篇文章都写得那么好，您真是我的偶像。”
  还未等芥川龙之介从中原中也的话中反应过来，樋口一叶搬了一个大集装箱过来兴冲冲地说。
  “我要给港黑的所有人每人发一本刊登着芥川先生作品的杂志报纸，让所有人都看到芥川先生的大作。”
  中也先生和樋口是在哪看到他的小说的，难道……芥川龙之介呼吸急促了起来。
  难道我的小说顺利入选了。
  “你们是在哪看到在下的作品的。”
  “《思潮》啊，还有《横滨朝闻》、《每周文艺》、《流星》都有。”
  樋口一叶说，她从集装箱里拿起最新一期的《思潮》，翻到目录后第一页，指着上面主编推荐语说：
  “您的作品《老年》拿到了征文一等奖，主编力荐，称您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作家。”
  芥川龙之介夺过樋口一叶手中的杂志，上面丰岛与志雄的评语可以看出他有多欣赏这篇文章，溢美之词看得芥川龙之介脸红。
  太夸张了吧，根本没有丰岛先生说的那么好。
  但是能够顺利拿到征文比赛的一等奖，得到认可实在太好了，芥川脸上泛起了红晕。
  今天晚上就回别墅把这个消息告诉雪见。
  芥川很快整理好了心情，指着樋口一叶手中剩下的一摞又道：“你手里的其他杂志和报纸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投了一篇文章给一家杂志，这些是从哪来的。
  “这些也是发表了您文章的呀。”樋口一叶说：“每家刊登的内容都不一样，但是都把您的作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评价都很高呢。”
  芥川龙之介拿过来一看，这些竟然都是前几天和月城雪见讨论修改的习作！
  能拿到手稿，把它们以自己的名义投稿的人已经很明显了。
  芥川龙之介丢下书就往外跑，“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看。”
  他等不及了，他要现在就看到月城雪见。
  “等等芥川前辈，外面全是人。”
  樋口一叶话没说完芥川龙之介一脚已经踏出办公室，然后就被外面的人山人海包围了。
  “芥川大人，我是看了您的作品特地提前结束出差任务赶回来的，只为了和您聊聊读完文章后的感悟。”
  “芥川先生，我是看了您的作品后特意来应聘的求职者，请问想成为您的助手有什么要求吗。”
  “芥川大人，恭喜您拿到《思潮》征文的第一名，我是这本杂志的忠实读者，您看能把我从文职转到您的手下吗，我愿意帮您校对。”
  芥川龙之介被众人包围，迷迷糊糊的想原来《思潮》有这么多人看影响力这么大吗。
  因为每次都是让手下采买，所以芥川龙之介并不知道《思潮》是横滨最畅销、影响力最大的杂志，它传递的思想已经在潜移默化改变着读者，这次征文比赛更是万众瞩目，不然哪来那么多写手趋之若鹜，编辑部收到的稿件能糊满一整栋楼。
  而这次的桂冠让他拿到了，连笔名都没取，芥川龙之介的名字堂而皇之的印在上面，更别说他还是政府官方的通缉犯。
  但芥川龙之介根本没想到笔名这回事，删改完离征文结束还有一天，他急急忙忙就投出去了。
  这一切都是丰岛与志雄的主意。
  他力压其他编辑不联系芥川龙之介让他取个笔名，就是为了让芥川真名出镜。
  丰岛与志雄的目的只有一个：利用芥川龙之介和港黑的凶名，配合这震撼人心的文字让《思潮》的销量达到一个新高度。结果十分令人满意，《思潮》不再是横滨本土杂志，整个关东关西都在订购最新一期的刊物，人人都在讨论他的宝贝心血。
  只有这样，《思潮》所传递的思想才会流传的越来越广，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横滨的困境，形成舆论：连通缉犯都看不下去了写文章讽刺，横滨药丸啊。
  丰岛与志雄不知道什么是三刻构想，也不在乎，他的观念很朴素，能者居之，谁给横滨带来长久的和平他就支持谁。目前看来港黑比较厉害，人才很多，首领比上一个正常，那他不介意替人家造个势。
  《思潮》多年来的口碑加上港黑祸犬的凶名，配合芥川龙之介震撼的文字笔锋，能引起如此高的讨论度不是应该的吗。
  其他出版社也差不多，有知道祸犬之名的，也有不知道的，但他们首先看的是芥川龙之介的文字，这样的作品不发表留着给同行吗，管他杀人的还是放火的，发必须发。

  所以关键还是要靠作品啊。
  而对于港黑内部人员来说，天天站在他们面前杀人不眨眼的上司兼职写文就够有话题度了，一时间整个港黑人手几本杂志，然后迅速被惊才绝艳的文字征服。
  人声鼎沸，芥川龙之介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受到如此多崇拜的目光，不是惧怕不是忌惮，而是真心实意的认可和崇拜。
  原来真的不只有杀人才是他的唯一活着的价值，而文学的影响力如此之深，轻易改变了人们之前对他的印象。
  但现在芥川龙之介想不了那么多，他强忍笑意板着脸撵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只想去找雪见，却被闲院明日澄叫住了。
  “芥川君，首领叫您过去一趟。”
  好吧，看来只能明天再去看雪见了。
  不过雪见肯定早就知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出版社都是她联系的。
  芥川龙之介按耐住内心扑腾的罗生萌，跟随闲院明日澄来到最高层的办公室。
  “芥川君，恭喜你成为文坛新秀。”
  森鸥外一句话先把芥川龙之介闹得手脚不会放了。
  森鸥外笑容未达眼底，港黑能出一个大作家挺不错，也算是变相宣传了，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不过看芥川龙之介的眼神热切了几分，没想到还能开发新功能，一人多用，不错不错。
  “好了，说说正经事吧。我看了小姐关于你们完成的丰岛与志雄案的报告，有几点报告中没写清楚，就问问你。”
  森鸥外收回刚才调笑的语气，对芥川龙之介说：“小姐的报告里提到丰岛先生的异能可以远程控制人行动甚至自杀，我也和丰岛先生交流过，他承认在你们行动时试图命令你和中岛君自杀，但是失败了。”
  “芥川君，小姐的报告里对这一段描述的比较模糊，你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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