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芥川龙之介篇（一）

芥川龙之介已经习惯每天被指使买份报纸带回到别墅的生活了。
  据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十四天，现在才第七天他就已经放弃和大小姐对着干了。
  不是他怕了大小姐，实在是对方刚和他吵两句就咳嗽个没完，然后一群人张牙舞爪地把她围起来，晚上森首领就会致电：“芥川君，让小姐身体健康的重任就托付给你了。”
  反正她命不久矣了，你就当陪玩过家家呗。
  芥川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买份报纸，偶尔外加杂七杂八的闲书，既然人家喜欢让他去买，那就去吧。
  芥川龙之介从不违抗上司的命令。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给人当保镖的地步？
  虽然在和武装侦探社的人虎共同击败了伊万后，立下了“六个月后决斗，期间不杀一人”的约定，也不至于流放到此吧。
  芥川龙之介眼尾扫过今日份的报纸，上面的豪门八卦给了他灵感。
  是不是，监视？
  大小姐名月城雪见，是森首领的养女，先代首领之女，名副其实的正统继承人。
  难道真的是首领担心大小姐有不臣之心，要他在旁边监视？
  想到首领中了普希金的毒后卧床不起，那段时间港黑大小事宜都是大小姐拖着病体打理的，首领痊愈后就又回了别墅养病，对首领避而不见……
  以首领的性格，是不可能不提防她的。
  “芥川先生，我们到了。”手下提醒他。
  芥川龙之介心口突地一跳，一股厌恶涌上心头，他蹙着眉关好车门，把手下看得心惊胆战，以为自己哪里惹这位不快了。
  芥川龙之介是在警告自己。
  还是这段日子太过得安逸了，野犬不需要思考主人命令的含义，只需执行。
  *
  “报纸呢。”
  靠在塌上的女孩咳嗽了两声，问道。
  应该是刚喝完药，芥川龙之介感觉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苦味，让他想起上次自己感冒两天都没好，被中也先生硬灌着喝完感冒冲剂的事。
  他不喜欢喝药，苦涩的味道不对他的胃口，而且是在提醒他，他是个连身体都掌控不好的弱者。
  相比之下大小姐——月城雪见就没那么看不开，芥川听过别墅里的佣人八卦，说她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个房子，一直缠绵病榻。
  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而且已经认命了。
  拿到报纸后月城雪见飞速认真地读了起来，她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全靠电视和报纸了解外界。
  芥川龙之介安静地等待命令，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能待在这座房子里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干瞪眼看人读报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有这时间，他去训练，去带“黑蜥蜴”执行任务，或者把樋口一叶批好的文件过目一遍不行吗。
  反正只要按照约定不亲手杀人就行。
  “芥川君，你看过这个吗。”
  月城雪见现在手里拿着的，是本名为《思潮》的杂志。*
  这本杂志也是她最近的新宠，昨天她刚叫自己把《思潮》从创刊以来的杂志全部买齐，被自己拒绝后月城雪见面上不显，平静地叫他出去。
  然后在午饭众目睽睽之下吐了血。
  然后森首领就来电话了。
  “小姐确实性格比较倔强，芥川君你让让她……”
  想到这芥川龙之介咬牙，凝神静气，“没有，小姐，我没那么多时间来看一些闲书。”
  “呵呵。”
  月城雪见突然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抬眼看他，然后笑得更开心了。
  “闲书哈哈哈哈咳咳。”开始咳嗽了。
  乐极生悲。
  “大小姐，无事的话在下就先退下了。”
  有什么好笑的。
  依靠出身才苟活至今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贫民窟的小孩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了。书？别提书了，有张纸都是生火取暖用的。
  就算现在，他全部的精力也都用在提升自己和任务上了，为了照顾小银，为了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见芥川龙之介有点恼羞成怒，月城雪见止住笑，
  “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月城雪见眼睛亮晶晶地，她真诚地把杂志递给他，“送给你了，好好读一读它。”
  芥川龙之介看向递在他面前的手腕。
  瘦骨伶仃，青色的血管附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上，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要是再举得久一些，芥川都怕她会脱力，把杂志掉在地毯上。
  他收下了。
  收是一回事，看是另一回事，省得她又哭惨麻烦首领。
  “没别的事在下就告退了。”
  大小姐点点头，又沉浸在书本里。
  芥川龙之介迫不及待地离开，他要马上赶到港黑大楼，去训练室训练，去审讯室陪尾崎红叶审讯，或者去找人虎的茬。
  这是他活着的证明。
  大小姐的书房里的窗户关得很紧，密不透风，他只能闻见药味和人逐渐失去生命力，腐烂溃败的味道。
  哪怕月城雪见笑容浅浅，病容也是遮不去的。
  这让芥川龙之介感到恐惧。
  压下已到嘴边的咳嗽，他绝不能变成大小姐那个样子。
  芥川龙之介走得飞快，没看到月城雪见目送他离去后阴冷的眼神。
  一个病人，哪怕再怎么把自己装得和正常人无异，人们也会区别对待她。
  就算和她说话的对象同样身体欠佳，但也比自己好了许多，所以不会共情，只会担心自己会沦落得连她都不如。
  叫森鸥外把芥川龙之介送来陪自己，真是走错了。
  *
  芥川龙之介现在住在别墅，白天有事再去港黑，没事就在大小姐面前当壁花。装了半个月他实在装不下去了，试探性地在港黑待了一个白天后，没人叫他回别墅。
  芥川龙之介如蒙大赦，过上了白天照常上班，晚上拿别墅当宿舍的日子。
  这天他照常开车回远在郊外的别墅，顺便载樋口一叶一乘，平时在他面前乖得像猫咪的樋口见到他随手放在副驾驶上的《思潮》大呼小叫起来，
  “芥川前辈，您也喜欢闻秋希实老师的作品对不对！”
  ？
  芥川龙之介重复道，“闻秋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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