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老狐狸
长安戴宅。
戴至德正在家里含饴弄孙。
西域大捷让这位当朝侍中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忙里偷闲陪着孙儿戴希晋玩乐。
只是坐在了这个位子上，哪可能有清闲的时候，还没有逗弄一会儿，便得到下属徐太玄求见的消息。
戴至德无奈地将怀里的孙儿递给了夫人，在会客厅接见了徐太玄。
徐太玄是一位刚刚年过四旬的书生，此番眼中充满了愤怒：“戴相公，你可知陈青兕又给桓彦范升官了，这才多久，一年之内，连升两级。他陈青兕任人唯亲，提拔自己人的用心，不要太过明显。”
徐太玄此刻的态度有些气急败坏，桓彦范此次升官，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徐太玄是前太子一党，属于现在的李弘帝党一派。只是现在的帝党成员很是尴尬，依照此前旧例，太子党将会是太子登基建立新朝班底的基石。他们这些太子党成员只要熬成了婆，便是潜邸近臣，前途将无可限量。
徐太玄自加入太子党起，就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情况却不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
因为裴炎、李敬玄制造的动荡，他们这些潜邸近臣给清洗了一大半，只有少部分接触不深的人幸免于难。
裴炎、李敬玄的伪造遗旨案牵扯不小，留下了不小的空缺。
他们这些残余的潜邸近臣并没有占得多少便宜，现在西域大战已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徐太玄蓦然发现升迁的一个个大多都是陈青兕提拔起来的干吏。
许多原本地位不如他，在他之后的后起之秀，现在一个个都爬到了他的手上。
尤其是这个桓彦范。
徐太玄早年在杭州担任参军的时候，身为江南望族的桓彦范还未入仕，双方还闹了不愉快。
可如今桓彦范竟后来居上，爬到了他的头上，那股反差感充斥着心头。
徐太玄知道一切的缘由就在陈青兕，如果不是陈青兕，他们这些潜邸近臣，何至于如此凄惨。
“知道！”戴至德颔首道：“桓彦范此人是个人才，一生才略确实不俗。陈相公给他安排的事情，都能很好的完成。此番西域大战，诸事繁杂，正是能臣干吏大展身手的时候，桓彦范的表现，堪称惊艳，升官合乎情理。”
戴至德这一番话直接堵的徐太玄说不上话。
戴至德摇头叹息，他何尝不知陈青兕提拔的人现在遍布庙堂，但你却挑不出一点毛病。
此番与大食国的决战，动用兵卒之多，耗时之长，耗费之大，大唐王朝至今也是首次。
为了供给此战所需，整个朝廷就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而人才就是维持机器的动力……
因李治突然病故，裴炎、李敬玄伪造遗旨，导致机器出现故障，陈青兕力挽狂澜，破格提拔了诸多基层干吏，让机器运转的更加流畅，最终为大唐赢得了这一场东西方的大战。
任谁也无可否认，陈青兕提拔的这些人在此次大战中，于后方各方运转中的优秀表现。
他们得到提升是应该的，可就是这种应该，让这些人遍布整个朝野，巩固了陈青兕的地位。
李治在世的时候，他不允许有特别牛的人存在。
陈青兕就算得了辅臣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因根基不稳，远做不到权倾朝野。现在凭借这场大战，陈青兕在短时间内巩固了自己的根基。
戴至德对此也大感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陈青兕从来不限制他们这些潜邸近臣发挥，功劳就在这里，谁有本事谁上。
结果他们这些汇聚在东宫的所谓精英，跟陈青兕随意提拔的那些官吏相比，差距完全不以道理来计。
就别说已经展现出宰相才的张柬之、姚崇，就连魏知古、桓彦范、敬辉这些人都比不上……
陈青兕没有用任何排挤打压的手段，而是为了打赢这场旷日已久的大战，将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仅此而已。
这明晃晃的手段，戴至德这位宰相是完全没有办法抵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青兕掌控整个庙堂。
现在陈青兕的权势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汉时的霍光。
霍光鼎盛时，亦不过左右庙堂政局，而陈青兕掌控的不只是庙堂，有军功在身的他在海东、青海都有莫大的影响力。即便是西域，他提拔的王方翼、黑齿常之、娄师德也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戴相公，不能等了。陈青兕虽无不臣之实，却有不臣之力。现今陛下身体抱恙，若不做些什么，只怕王莽旧事重现。”
戴至德拿捏不定。
徐太玄苦口婆心的劝道：“戴相公，李司空即将归来，他是唯一可治陈相公之人。他年事已高，又经如此恶战，寿岁还有几何？不趁机而动，必定悔之晚矣。”
——
秦陇交界。
李绩下得马来，重重的在地上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下结实的土地，笑着对左右说道：“还是关中的地踩着舒服。”
身旁的裴行俭也怀念的看着这一草一木，道：“近乡情怯！别有滋味。”
当初他因为反对李治立武，甚至不惜去找长孙无忌、褚遂良商讨被李治赶到了西域，这一去十数年，沧海桑田。
再次踏上关中土地，局势已是天翻地覆。
什么武后、长孙无忌都不复存在……
现在的天子是躺在病榻上的新帝，而执掌整个庙堂的却是那位素未谋面却又如雷贯耳的陈青兕。
裴行俭多次从他恩师苏定方口中听过陈青兕，也知陈青兕为了还苏定方一个公道所干之事，甚至他身在西域，也多受对方恩惠，对于陈青兕充满了感激……
只是这一路走来，却听到了些许异样的声音。
“英公，陈相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李绩轻笑道：“是个妙人，奇人，见了就知道了。”
“唉……”
他突然叹了口气，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他说着身子一歪，直挺挺的倒在了裴行俭的身上。
“英公，英公……”
裴行俭先是一阵惊慌，随即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刻意之言，心中明悟，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嘴里却是配合的大叫：“来人，传军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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