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战争不可避免爆发了，沉闷的鼓角声回荡在残破的大地上。有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将要永远埋葬在吼叫和悲鸣之中。

        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在尽全力杀掉面前的敌人，玉人江却放慢了脚步，穿梭在杂乱的人影中。她把看到的一切全都收录在脑中，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愿。脚边正是两军的士兵躺在地上扭打，她只把目光放在麟族士兵痛苦的表情上不到片刻，就移开了，继续走向战场的深处。

        龙族的士兵毫不费力格挡住了攻击，反手就把武器插进了麟族士兵的胸前。玉人江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欣赏这来自暴力的美。而她身后的另一名麟族士兵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同袍战死在眼前。

        “为什么…你明明有能力去救他，为什么不救！”

        玉人江回头，俯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他的眼里噙出泪水，一点一滴溢出眼眶，把脸上的尘土洗刷出一道道白痕。龙族的士兵见机想要把玉人江一起解决掉，刚刚挥出的武器却立刻被她用手臂架住。

        “我不会参与你们的纷争，你的对手，是他。”玉人江指了指跪在身后的人，一用力把武器从面前划开。

        转眼间，那个跪在地上的麟族士兵也被杀死了。他死的时候力量已经耗尽，没有任何叫喊，只是双手还紧握着那插进身体里的武器。短暂的插曲过后，玉人江的耳中又充满了叮叮当当的交锋。

        战线快要走到尽头了，玉人江还是没能找到她的目标。脚下一个不注意，她被一条断掉的手臂绊倒。她在地上躺了一会，才打算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浸湿了。站起身来才看得清，断臂下流着一滩殷红的血。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血液沾上她的指尖，顺着向下流去。

        玉人江甩了甩手，低头看见断臂旁躺着的就是耀惊云，他被斩断的衣袖口暴露在战火下，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不言而喻。他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看着硝烟弥漫的天空。玉人江自知晚来一步，本想转头就走，但还是蹲下身，手一抹替耀惊云闭上了双眼。

        耀惊云却又睁开了眼，看来他还没有死。玉人江收回手，站起来倒退两步，俯视着已经在弥留之际的耀惊云。

        “我们当初…要是相信了你的话，说不定…”

        “你们没有选择相信我，而且，你们已经没有当初了。我虽然很强大，却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你说，这到底是谁的错？”玉人江的字里行间没有任何痛惜的感情，她恨不得在耀惊云死之前把他狠狠嘲笑一番。

        “这件事…已经没有对错的…意义了…或许，这本来…就没有对错…可言…”

        玉人江忍不住蹦出几声冷笑，看着耀惊云身上的伤口已经凝结成了血块。

        “认识你，我…很幸运…”

        “不巧，我也这么认为。”玉人江强忍着从身体里冲上眼眶的暖流，“爸爸。”

        耀惊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原本浑浊的眼底透出一束亮光。他勾起嘴角，却发现一旦笑出来就会牵动身上其他的伤口，他已经被毁得千疮百孔，只能静默地走完在这个世界里最后的时间。

        “看到…十万年后…你还活着，过得开心，长得…还那么漂亮，我，不后悔。”耀惊云眼睛这一闭，就再也没睁开过。

        而另一边，龙族的营帐里，玉龙还在一筹莫展。她所在的战线不同于其他部分，战况不容乐观，麟族的士兵对他们的进攻异常猛烈。自从到了这麟池，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出现了问题，便让别的人继续替她领兵。

        “公主，您的身体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为什么还要选择换别人来带兵呢？”近卫边说边呈上了最新传回来的战报。

        “我以为我能够一手带领龙族走向繁盛，已经足够勇敢了。但当我踏上这里的土地才发现，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您是说，耀惊云吗？”

        “是。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平安归来。”玉龙转头望向蜷缩在营帐的角落里熟睡的小玉人江。

        “他已经死了。”近卫在玉龙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为您带来这样的消息。”

        玉龙的睫毛越颤抖越厉害，对小玉人江的歉意在心底油然而生，伴随而来的等待的焦急一并催化着她悲伤的情绪。

        “报告，我们的防线被攻破了！现在前线伤员越来越多，我们的战斗力在不断下降！”

        所有人的目光就像聚光灯一般打在了这个情报员身上，玉龙顾不上难过，牙关一咬，起身把武器紧紧捏在手上。

        “公主，千万不要冲动啊。您一个人去，会有危险的。”

        这时，营帐的门帘被人掀开，两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玉龙。”冥王身后跟着狮王，像一堵墙封住了门口。

        “你终于来了。”玉龙看见冥王，手一软，武器滑落在地上，“你快带她去安全的地方，越远越好。”

        冥王看向角落里还在熟睡的小玉人江，红色的碎发正黏在额前，平稳的呼吸伴随着胸口一起一落。他走到女孩面前，拍了拍她的头顶，轻声叫醒她。

        “醒醒，我们该走了。”

        女孩却没有睁开眼，皱了皱眉头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冥王只好托着她的双腿和后背，把她抱在怀里。玉龙看着冥王一步一步走向营帐外，热泪在眼眶里翻滚。

        “狮王，你跟她一起去前线。记住，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护好她。”冥王走到狮王跟前，一字一句叮嘱他。

        “是，冥王。”狮王在玉龙面前微微低下头，把左手放在右肩上，“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玉龙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泪水一滴一滴洒在磨得光亮的武器上。她从反光的金属面上，看见了自己抽动的嘴角。

        “你看起来，好像还有话要说。”冥王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龙族和麟族，注定冰火不能相容。我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和龙族有任何的联系，应该在一个全新的没有痛苦的世界里快乐地生活下去。让她不要再痛苦了，我求求你。”

        “我知道怎么做。只是，你真的愿意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吗？”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不配再见到她。”

        “那你就放心和狮王去前线吧，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冥王一处营帐就碰见了玉人江，她看见冥王手里正抱着小时候的自己，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钟。她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曾经说过，不想去冥界，而自己也保证过不会发生那些让人不情愿的事情。这一次，为了自己说过的话，她要阻止冥王离开。

        “把你手上的人放下。”玉人江启动手上的异能锁，“火云诀！”

        “大胆。”

        “什么声音？”狮王一走出营帐，就看见玉人江拦住了冥王的去路，“快把路让开，七伤劫！”

        “叫我让路？不可能。黑暗深渊中的战魂，请再一次赋予燃烧的权利！”

        “她怎么会使我们冥界的招数？”

        “冥王，别分心。”

        冥王和狮王相□□点头，天空中又升起了一朵黑色的云。只见冥王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空中的黑云越积越大。

        “玄冥星云！”

        玉人江很清楚自己的异能量无法与冥王的星云体抗衡，突然有一种圆满的感觉。她如愿以偿回到了十万年前，不惜牺牲自己来换麟族的重生，她也经历背叛，不得不去直面自己的失败。乾坤已定，她觉得自己的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收掉了环绕着自己的黑烟，闭起眼站在原地。

        “危险，江，快躲开。”龙戬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这里，“寒影诀！”

        细碎的冰凌泛着蓝光，重新点亮了玉人江的视野。她一睁眼，三股强大的异能量撞在一起，顿时地面开始摇晃着出现裂痕。她下意识用手臂挡在眼前，回头看见龙戬正在强行引爆更多的异能量替她抵挡攻击。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龙戬不解，为什么玉人江会说自己不相信他？一分神，对面的两股异能量立刻以破竹之势压过来。他体力有些不支，单膝跪到了地上。玉人江回身，毫不犹豫挡在了龙戬面前。重击砸在她的背后，伴随着一声巨响，此起彼伏的爆炸撼动着整片天地。地上的砂石被炸飞到天下，又如同雨点般落向地。强烈的异能量扭曲了时空，玉人江和龙戬被吸进了虫洞里。

        强大的吸引力转瞬即逝，营帐外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冥王带着小玉人江离开了第二平行宇宙，狮王则跟着玉龙来到了战线上。

        被战火灼烧过后的火麟飞，正跌跌撞撞奔跑在战场上。不久前他为了赢得那一次交锋的胜利启动了异能锁，谁知自己根本无法驾驭，一团烈火烧尽了他的战友和敌人。他就像失控一般到处乱撞，一头撞在了狮王脚边。

        “公主小心。”狮王一抬手把玉龙拦在身后，“你是谁？”

        “你，你是活人吗？我终于见到活人了吗？”火麟飞扬起自己的脸，双目已被战火夺去了见到光明的机会。他手忙脚乱把异能锁摘下来，递了出去，“我没用…我根本没用驾驭它的能力，我对不起我的战友们…如果你以后再遇到麟族的人，能不能，帮我把它转交出去，我不配再拿着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啊…”

        狮王皱了皱眉，接过了异能锁。

        “我答应你。无论战果如何，我都会亲自交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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