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正午时分,烈阳高悬,只不过已是秋日,空气不再炽热入喉,风温温地拂动枝头叶片,周末的校园惬意得如一支飘摇的风筝,难得的闲散时刻。
信部的食堂门口并没有像周一至周五时那样,人满为患,罕见地有一丝清宁。只有寥寥几个男生,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进了食堂,不多时,提着打包好的食物,又汇入那些外观差不多的宿舍楼里。
在这些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人群衬托下,食堂门口的俞初言仿佛屹立的孤松一般,清绝超凡。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半插着兜,站在烈日金辉里,枣栗色的发仿佛是要燃烧,整个人耀眼灼目。
可恶!他一点也不怕晒太阳,甚至日光仿佛为突显他白得透明的肤色,映衬得他熠熠生辉。
“俞初言!我们在这里!”林淇欢快地拼命朝他挥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他慵懒地回招了手,招呼她们过去。
“今天我请客。”他语气浅淡,并没什么波澜,表情却难得温煦。
食堂里也并没有太多人来往,他领着她们向二楼走上去,楼梯口是贩饮品的大妈,面前排开一列红豆沙、绿豆沙、各种口味豆浆等等,最方便学生拿取。
“阿姨,老样子,一杯纯豆浆。”他回眸,“你们俩呢?”
天晴原以为像他这样身家不俗的小少爷,大概很少踏足食堂这类平民化场所,心里有些讶异。
“呦是小帅哥啊~阿姨帮你留了一杯,刚有个人要买,阿姨都没卖给他喔!”那大妈满脸堆着看亲儿子一样慈祥的笑,看来颜值高的人就是更容易一路绿灯。“阿姨知道的,你每天都要喝一杯纯豆浆撒~”
都说江城人民热情率性,那么对着一张出尘绝俗的脸,大概这热情连沙漠都要为之融化了。
“谢谢阿姨。”他原本有些冷冽的眉眼此刻褪去了几分寒意,抿得平直的唇线,晕开一抹笑意。
见天晴和林淇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他像是有些窘,手握成拳轻放唇边,“咳咳我平时在实验楼出来晚了,阿姨都帮我留。”
难得看到俞大神有些“娇羞”的一面,她们心里觉得此行不虚。
“你们点,别客气,我刷卡。”俞大神掏出了极其不符合他身份的一张卡——饭卡。
相信这是他现在全身最朴实无华的一张卡,却是此时此刻最派得上用场的一张卡。
“阿姨,我们要这个红豆沙,还有一杯绿豆沙。”天晴指了指台上的饮品,声音细若蚊蝇。
“小姑娘真俊!阿姨没听清,还是让你男朋友帮你点吧!”大妈乐呵呵地在线吃起了瓜。“真别说,你俩还挺配,都斯斯文文、清秀得很哝!”
“阿阿姨,不是,他不是”天晴脸庞瞬间绯红一片,压低下颌,眸色慌乱。
林淇的脸色唰地黯了下来,没吱声了。
“哎呀,现在不是,以后不一定不是嘛,阿姨懂的。阿姨也年轻过滴~想当年啊,我们家老头就死命不承认,还不是被阿姨拿捏了。”这位阿姨显然懂得有点过于多了。
俞初言呢?他不否认吗?此时他那张嘴就成了一个摆设。
他依然云淡风轻地杵在那里,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自己的瓜包甜吗?嗯?
又有人掀了塑料透明帘子进来,是几个男生,为首的一个面庞白净,戴个眼镜,边走边比手画脚地和后边的几个说着什么,十分活跃。
“我说,今天来的这个名嘴可牛批了,那可是咱们江州省台的镇台之宝!”
“阿孟你刚和他的问答太绝了!你是没看到名嘴那一副看接班人的慈爱眼神。”
“捧杀我呢是吧~”连带着是一声轻哂,随性恣意。
那人的声音像是生了翅一般,径直飞入她的耳朵里。
果不其然,他轻闲落拓地信步进来,混在几个男生里,却是一眼就能被人注视到的那个,周身气度不俗,飞扬纯澈的眉眼正笑谈之间,一瞬瞥着天晴等人,又落在了俞初言身上,眸色忽地一沉。
魏弈然挑了挑眉,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他。
“那不是你那‘娇花’嘛?旁边怎么还有一帅哥?”
他没有回答,眉宇间凝起一股躁意,喉结轻滚了两下,又按捺了下去。
“在这儿也能遇上,这可巧了,一块儿吃呗。”他的语气里浮动着说不明的情绪。
“对对对,拼个桌嘛,多热闹。”魏弈然总是能把快死寂的场面给瞬间盘活。
俞初言唇畔漫上散漫笑意,表示无可无不可。
众人于是四散开各自去窗口觅食,周末学生睡醒已是正午时分,大多选择点个外卖了事,食堂显得比平常空荡许多,他们这行人一来,倒像是包了场。
天晴垂眸像在想着什么,端着餐盘和林淇、俞初言在各个窗口前徘徊,胃口被一种焦虑占据,对琳琅满目的各地美食,丝毫提不起兴趣。
俞初言在等他的土豆牛腩盖浇饭,他确实很寡言,几乎很少主动开腔,但他似乎很能沉浸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容色淡然。
“印度飞饼你吃不吃?”林淇把脑袋探到窗口处,用甜甜的嗓音说:“阿姨,给我拿个飞饼。”
最后她点了份肉丝煲,滚烫的汤升腾着白气,仿佛在她心里也有什么正在沸腾一般。
“你就吃这么一点吗?”她悄悄指着林淇手里的饼,压低嗓音问,震惊的表情溢于言表。
虽说林淇平时根本不及陶宛的“吃货”级别,但今日的伙食属实有些夸张了。
“小傻瓜,我化了妆的!像这种面食一会儿热气就能把妆都熏花了,吃盖浇饭量太大显得我像个饭桶,肉夹馍吃得满手都是油,我的形象还要不要了?”林淇指着自己无懈可击的妆容,把手笼到嘴边轻声回道,理由倒也无懈可击。
没想到跟男神吃个饭,还要费这么多小心机,女生真是复杂的物种。
“小衰神,没想到你还是喜欢吃肉丝煲啊。”孟雨过朗声招呼,随即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的餐盘里也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苕粉,点缀着肉片、番茄、鹌鹑蛋、娃娃菜,不过浇上了一层油光闪亮的辣椒油。
她抬起眉梢,眸里是浅淡的笑意,许是想起了高中食堂他打翻整碗面的那一幕,嘴角一勾,笑得别有深意。
“端好你的苕粉,小心又喂给了地板。”少女语气从容,有一丝戏谑,心里浮上调皮的快意。
“才不会!”他赌气回嘴,棱角分明的侧脸依然傲娇无比。
“喂喂喂,你们俩要不要这么幼稚啊,快点找位置坐,我要跟俞初言坐一起,你别跟我抢啊!”林淇急切地往食堂的连排座位中走去。
此时魏弈然他们已经挑好一张居中的桌子坐下,桌上满满摆着他们点的热干面、盖浇饭等等主食,还有葱油饼、酸奶等小食,他抬头看到孟雨过他们,便笑嘻嘻地招呼他们过去坐。
剩下四个座位,两个对座,怎么安排?
魏弈然一把拉过孟雨过,“阿孟孟过来跟我挨着坐~”,右下的位置立刻被填空。
天晴抬眸,瞥见林淇右眼直眯瞪,使劲朝她使眼色,意思是“你跟他一块坐,这样我就可以和俞初言一起坐了!懂?”
虽然感到有些刻意靠近的嫌疑,但她还是坐下了,心像琴弦上的波动,有一种悸动似石投水、如鲸入海,一圈圈漾开甜蜜而酸涩的波纹。
林淇一脸满足地和俞初言挨着坐,小鸡啄米一样“秀气”地吃着她的印度飞饼。
她突然有点担心自己吃面的侧脸会不会好看?任是谁鼓起腮帮子也不会很优雅,就像蜡笔小新。
“话说,你们今天怎么会过来信部?”他用筷子捞起苕粉,轻轻吹了吹,连吃面都丝毫没能影响他侧颜的好看,俊逸清朗,剑眉浓重,一双坠满繁星的眼却让他少年感满满。
“过来学做甜品啊。”她淡淡答道,小心用筷子将粉丝夹起,动作谨慎,害怕在他面前出糗。
“你们三个一起做的甜品?”他语气里有一丝玩味,眉梢轻抬。
“是啊。”这话是俞初言接的,他扬起头,眼下的那颗泪痣分明,衬着眼眸里的傲气。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像磁铁同极的互斥,两强相遇,火花四溅。
天晴有些讶异俞初言的这番表现,他是不是今天被水准仪撞到脑袋了,还是被烈日晒昏了头?
她只是下意识地在桌下摸了下自己的随身包,鼓鼓的部分是曲奇饼干的包装,现在好像不是什么送上谢礼的好时机,她暗暗把手又缩回了桌面上,假装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继续吃面。
“那你们呢?来信部参加活动?”她感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僵,还是问点什么,岔开话题。
“我们来听江州省台名嘴汪岩正的新书发布会,难得这次w大新传院长亲邀他来给学生分享下传媒行业的经验。”说到新闻相关的事,他便神采飞扬起来。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发布会上的事,气氛重新缓和。
“嘿你说阿孟孟,你什么时候混成了个名嘴,我可要预约亲签啊。”魏弈然一脸赖皮。
“行啊,你哪天要是宿醉裸睡街头,我去给你做人物专访。”他眸里尽是戏谑的笑意。
魏弈然连忙捂住他的嘴,急着要第一时间“灭口”,他在宿舍是爱裸睡。大家已经笑成一团,他任由众人笑了一阵,觉得也不打紧,耸耸肩,神色自若起来。
男生之间素来就爱互相揭短,大丈夫何患无“梗”?
“话说阿孟孟,你什么时候准备清理一下桌上那些女生送的礼物啊?有的都没拆。渣男行径!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嘛。看在我帮你从传达室收的份上,要不分给我也行?”
魏弈然的反击来得很快,真是不是不报,马上就报。
孟雨过没有回应,只抬眸看了身边的天晴一眼,少女低头安静地吃着她的肉丝煲,仿佛在钻研一道数学题那样聚精会神,秀丽轻灵的肩线,雪白的天鹅颈,衬出她的气质温婉。
他把眼神化作一把锋利的刀,甩向魏弈然,对方立刻闭了嘴,食指交叉放到嘴边。
林淇则没有理会他们的这一番唇枪舌剑,她全副注意力都在俞初言身上,把人盯得都快坐不住了。用完午餐,俞初言表示自己实验室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了。
“诶等等!”林淇喊了一声,小碎步跑上前,把手里的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放在俞初言手里。
俞初言原本走路慵懒闲逸,这会儿远去的步伐大概有百米赛跑那么快。
天晴觉得自己包里似乎装着一枚定时炸弹,犹豫着要不要送出去。
有可能会像那些女生的礼物一样被弃之不顾?
那她宁可自己全都吃掉,也不能白费自己几个小时的心血嘛。
藏着这样的心事,他们一起朝本部走回去。午后的云漂浮着,自在卷舒,偶尔一两声清亮鸣啾在树梢枝头响起,时光之河似乎放慢了流速,每当和他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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