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隔天下午, 搬家的卡车开到了丹桂大街。
钟浅锡有事去了法国,要周末才能回来。虽然老板不能亲自到场。秘书米勒也不打算偷懒,带着司机还有四五个工人准时登门, 干劲十足地帮姚安打包。
工人们训练有序,不过半个钟头, 姚安就连人带箱子坐进了车里。
米勒从奔驰副驾驶回头,笑眯眯地自卖自夸:“我来之前才叫菲佣清理了泳池,一切都整洁漂亮,您肯定会喜欢新家的!”
他口中的新家, 并不在学校边上。
车子一路前行,两旁的景色从破败变得精致。山上树木高大挺拔,枝芽修建得笔直。草坪郁郁葱葱, 道路就更不用说了, 干净得连张废纸也没有。
这里是比弗利,洛杉矶最出名的富人区。
来美国之前,姚安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早些年电视台曾经播过一档真人秀,就叫《比弗利娇妻》。讲的是一群阔太太挥金如土的狗血生活, 剧本虽然糟烂,有钱的名声倒是打出去了。
思索的功夫里,车子停了下来。
眼前这处豪华公寓格外眼熟。顶楼、挑高设计、位置最好的penthouse, 每一处都似曾相识。
而当大门推开, 见到那排高耸的衣柜之后,姚安终于确定了。
她之前确实来过这里。
这是第一次和钟浅锡单独约会时, 他送她dimi裙子的地方。
姚安当时赤着脚, 穿上了那件属于她的高jsg定。在光洁的胡桃木地板上转了一圈, 第一次听到心动的声音。
比起上次来时的空空荡荡, 眼下这间宅邸, 已经按她的喜好重新装饰过了。
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插满铃兰,壁炉上挂的油画也是。沙发是姚安最喜欢的浅色系,洗手台上,成套的名牌护肤品和香水都还没拆封过,带着薄薄的一层塑料包装纸。
“这里是您的衣帽间,钟先生的在隔壁。前面是主卧室,泳池可以从侧门出去。”米勒一间接着一间介绍,笑容可掬,“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哦对了。钟先生说,您最近打算办一场派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姚安原本想说没有。
但她之前只参加过聚会,并没有自己办过。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琐碎得很。
甜点、餐品、装饰,每一样都要花时间、花心思。
客人们讲究多,有的要吃全素,有的又要无麸质饮食。更别提要蹦迪的话,还得请dj来家里。喝什么就更发愁了,应不应该供应酒精?
最终求助的目光还是投向了米勒。
对方真诚地建议:“夏天快来了,不如办个泳池party。”
姚安有点迟疑:“会不会很麻烦?”
“一点也不。”米勒眨了下眼睛,“我办事,您放心。”
周末转眼就到。
姚安被米勒安排着去美容沙龙做了个头发,回到新家的时候,地方已经被布置好了。
泳池边支起阳伞和躺椅,服务生穿着雪白的套装。楼是依山而建的,露台面向山谷,dj的混音台已经靠着栏杆架了起来,一切井然有序。
“天啊,真好。”姚安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轻声感慨。
留给她惊讶的时间并不多。
因为很快,客人们就到了。
“亲爱的,谢谢你邀请我来!”姐妹会的劳伦斯说。
“我带了一瓶香槟,快拆开。”苏粒亲热地拥抱了姚安。
杰西卡是最后一个进的门,一路挑着眉毛东看西看,从不应季的铃兰,再到奢华的衣帽间。
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
那些曾经和阁楼格格不入的lady dior皮包和jimmy choo高跟鞋,如今都找到了它们合适的居所。一只只、一排排、一双双,整齐地罗列在展示柜后面,被灯光照得亮闪闪。
至于衣柜呢。
门一拉开,香氛四溢,全部是实打实用美元堆砌起来的。
赞叹声响了起来。
杰西卡挑不出错,只能悻悻地问:“你怎么不住学校附近的公寓了?”
“天气太热,这里有独立的泳池,就搬过来了。”姚安早就想好了答案。说完看向瑞恩,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生怕对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资产。
她显然多虑了。
钟浅锡既然能让聚会在比弗利举行,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瑞恩什么也没有发现,环顾了一圈,兴致缺缺地说出一句:“挺不错的。”
苏粒这下彻底扬眉吐气,腰都挺得特别直:“这哪里是不错,分明是好极了——我看以后谁还再胡说八道。”
姐妹会的女生相互看了看,一张张尴尬的脸。
劳伦斯走过来,主动挽起姚安的胳膊:“之前都是误会,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总是有乱传话的小人。”
姚安笑了笑,露出理解的表情:“要去露台吗?dj已经开始表演了。”
……
啪。
穿着比基尼的女生跳进泳池,和或陌生或熟悉的男生拥抱在一起。水花四溅,荷尔蒙随着有节奏的音乐律|动,浮荡在顶楼的空气中。
“你怎么不下来游泳?”苏粒游过一圈,趴在泳池边,累得气喘吁吁。
“我今天不大方便。”姚安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钻出来,终于找到了个休息的机会,赶紧在躺椅上坐下,喝了下午的第一口水。
理由正当,苏粒没有多想,重新钻回水里。
每个人都忙着娱乐,没人注意姚安。
她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把脚从红底鞋里抬起来一点。christian louboutin的设计虽然好看,但是鞋底硬得像石头,称得上反人类。
而之所以不下水,也不是因为不方便。
是笑的太多,姚安感到疲惫。
聚会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这是我今年玩得最好的一次!”同学们兴高采烈的称赞。
“那就好,有时间的话,欢迎随时再来。”姚安踩着那双红底鞋,把客人一个接着一个送到了楼下。
重新回到屋里时,眼前一片狼藉。
泳池边因为才举办过水球比赛,到处湿漉漉的。用过的酒杯摊在吧台上面,摞成小山。厨房里就更不用说了,菲佣们正忙着打扫,头都顾不得抬。
姚安习惯性地拿起抹布,想要帮忙收一收吃剩的盘子。
她这一动不要紧,把菲佣们吓了一跳。
“太太,您快去休息吧,我们来打扫就行。”
姚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我不是太太。”
菲佣们笑了,操着磕磕绊绊的英语,叽里咕噜比划了半天,姚安才看明白。
——和先生一起住在这里的,就是太太。
逻辑简单又直白。
而在姚安愣神的功夫里,佣人们一股脑地把她往外推:“休息,休息!”
姚安插不上手,只能换了衣服和鞋,冲了一个澡。身上劳累,头发懒得吹干,就打开了电脑。
课件看过几页,脑子里又浮现旁人对她的称呼。
先生和太太。
多么讽刺,又多么般配的形容。
两个词就像钟浅锡口中的《邦妮和克莱德》一样,是“天生一对”。
在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姚安忽然对这个定义感到好奇。她找出了那部男人屡次提及、自己却一直没来得及看的老片。
电影的内容不算复杂。
一对名叫邦尼和克莱德的雌雄大盗,沿着达拉斯出发,持枪洗劫了多半个南部,试图用游戏人间的方式来对抗这个虚伪的世界。
反叛、欲望、流浪。
影片里所讲的内容,几乎是钟浅锡的反义词了——很难想象这是他会感兴趣的议题。
而在经济危机蔓延的三十年代,整个资本主义经济体系都濒临崩塌,个人英雄主义是没有出路的。
至少在卧室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屏幕上的邦尼正被警察用乱枪射|死。
“怎么想起看电影了?”有人温声问。
姚安抬起头,看到了倚在门边的钟浅锡。
今天是他从欧洲回来的日子。
“聚会结束的早,就看了一会儿。”姚安把电脑合上,“出差累吗?”
“还好,除了想你。”钟浅锡走过来,吻了她。
唇齿间传来温热,极尽缠绵。
几天没见,热情“呼”地一下燃起来。
在亲昵变得无法控制之前,姚安侧过了脸。
钟浅锡笑了,松开她,直起身开始解扣子:“新家住得还习惯吗?听米勒说,他想给客厅添一点家具,但你没要。”
姚安看着钟浅锡把脱下来的西装挂进属于他的、空空如也的衣柜,轻声回答:“东西已经很齐全了,不用再买了。一切都很好,只是……”
话停在这里,余音袅袅,理应还有后面一半。
“只是?”钟浅锡回过身,温声问。
姚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只是这两天,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这套房子……是不是刚买的?”
——钟浅锡之前并不住在这里。
这是姚安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的事实。对方常用的衣服和鞋帽都不在,不仅如此,屋子的装潢也是崭新的,压根不像有人居住过。就连亲兄弟瑞恩,都不知道这套房子是他哥哥的资产。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套顶楼豪宅才购入不久。
是什么时候呢?
稍微捋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恐怕就是和姚安第一次约会之前。
在那个时候,姚安甚至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对钟浅锡心动。而鱼线却已经早早拉好,擎等着一桩愿者上钩的买卖。
事实是如此显而易见、又是如此□□|裸,因为钟浅锡压根就没有试图隐瞒。
他不担心她发现,甚至希望她发现。
彼此靠得越近,那些来自钟浅锡的笃定和占有欲,就变得越密不透风。
姚安不敢再往下细想了。
而钟浅锡的动作顿了一下,偏偏要问:“为什么关心这个?”
“没什么,只是好奇。”姚安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神情有些疲倦。
钟浅锡合上衣柜的门,目光停留在姚安身上,沉甸甸具有重量。
半晌后,他真情实感地笑了。眼角皱起一点点细纹,融进英俊的眉宇间。
他知道姚安很聪明,可每一次重新发现这一点,都让他感到真实的快乐。
“那部电影,你觉得怎么样?”钟浅锡走过来,环住姚安的腰。
姚安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乘着一辆摇摇晃晃的汽车,在末日来临之前,沿着满是尘土的公路向前狂奔。
尽头在哪里呢?
某个路障,或是一颗子弹,她也不清楚。
是钟浅锡jsg把她绑上了这辆车。
这么说或许不对——因为和邦尼一样,是她自己跳上来的。
卧室的窗户敞开了一条缝,晚风顺着往里涌。
窗帘上下摆动,露台上的景象看得真切。佣人们很能干,刚刚还乱成一团的泳池边,此刻已经洁净如初。
楼建得太高,云彩被踩在脚底下,挨不着地。月亮攀在窗边,人成了小小的一个。
钟浅锡把姚安压进被子里。他吻她,低声说:“这是我们的新生活。”
床垫摇晃。
半晌后,男人续道:“我们会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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