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午夜梦魇
午夜,如此黯淡,黯淡得不曾存在一般。黑暗里,有在睡梦中的一草一木,有积蓄力量的露水,有的是看不见的事物;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是哪个泉眼流出的泉水,滴滴答答;是哪出不甘沉寂的树叶,窸窸窣窣……
“这是哪……”拨开的是草丛吧,手里残留着的是露水和杂草的味道。
“这是哪……”不停地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草丛。
“……好黑……”她的身体不停地哆嗦,这夏夜,如此的寒冷。
一束光便好,就能看清这午夜的真面目。可是光在哪。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她看不清迷宫的模样,走不出迷宫的轨迹。
“光!那是一束光!”她快跑,循着光而去——
“别过来!”光的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回荡着,“别过来——别过来——”
她停住了脚步,“你是谁?”
“别过来——”女人近乎哽咽。
“你哭了么?”
“你要活着,活着!”女人哽咽中咆哮。
她的手中,突然握着一把长剑。“剑……”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祭典上立于逍遥阁上的长剑,一模一样的长剑。
“杀了我!杀了我——”长剑刹那间拖着她,往光那边飞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近了……近了——快到达光的尽头了。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刺眼,一切越来越明朗。
光的那边,雷电相加,巨大的轰雷,伴随着驰骋的闪电,乌云密布。黑色中一抹白,“那是什么?”长剑直奔那一抹白色——是素衣——是——
轰——雷声不断。
“不!”她大喊。
是女人!
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撒满了血迹!面前的女人,衣袖飘拂,长发凌乱,素衣,沾满了红色。她的心,焦灼着。
她想放开手握长剑的手,却发现,手无法动弹。惊恐,惊恐使她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她的眼中,倒映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血衣隐隐约约盖住了她苍白的脸,随着闪电划过,缓缓坠落。长剑,刺进了女人的胸口。
“活着……”坠落中的女人,嘴里念着。
“不…不……”她想抓住她的手,可是,无法动弹。她的心,在跳动,她的身体,反抗着——无法动弹。
她看着她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女人的胸口,插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长剑;女人的眼神始终在看着她,泪水在眼眶中,迟迟不肯落下。
这个眼神,很熟悉,很熟悉。女人的眼中的每一层波澜,牵动着她的心。她的身体,没有一点点力气,甚至是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她瘫坐在地,瘫坐在女人的旁边。
“是我……”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血迹,没了长剑;她看血泊中的自己,眼神满是杀意,“是我杀的……”环顾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除了那血淋淋的女人。顿时,火星四起,周围,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怀中抱着的女人,化为灰烬。
“不……不……”
“心儿……心儿!”司空愁谋在一旁,握着心儿的手。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心儿。我在你的身旁,你能感觉到么?求你了,不要再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不……”秋世心躺在床上,脸上完全没有了傍晚和母亲聊天时的红润,煞白煞白,汗珠子从她的脸庞不停地流下。隐隐约约的梦话,述说着她的煎熬。
司空愁谋在一旁,拿着毛巾,为心儿擦汗。忧上眉头。
心儿的房间,只有司空愁谋一人,坐在她的床边;水台上,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窗外,雷鸣,蓝光忽闪而过,透进薄纱。窗和门都是紧闭着的,风啊,无孔不入,床头的垂帘胡乱飘动。
今夜,整个秋世府都在沉浸在梦乡。一阵巨响,惊醒了司空愁谋。他起身,夺门而出,屋外,闪电照亮了夜空,乌云的轮廓忽隐忽现。
从打雷那一刻起,司空愁谋就守在熟睡的心儿的旁边,寸步不离。而心儿,口里只念着“不”一字,他每听到一次,心便深深地悸动,疼痛一次。
“心儿,你知道么?那天的你,一袭紫色长裙,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用毛巾,擦拭心儿前额的汗珠,“我想,在死之前,要是能为你擦拭眼角的泪水就好了。”司空愁谋苦笑,“现在在你一旁为你擦汗水的我,还活着。”司空脑海里回忆着心儿在山上救他的场景,那时候,他才十岁。
“你怎么睡在这?”年幼的心儿一袭长裙,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疑惑躺在树旁的司空愁谋的出现。那是条林间小道,极少人经过,应该也不会有人经过吧,那座山,住着就司空一户深居林间的人家,就他一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秋世心自己擦去眼角的泪水,蹲下,仔细观察着他。他的小腿,毒液残留。
司空愁谋忍着疼痛,在这小道上,呆了多日,哪儿也去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受伤了吧。”说完,她的右手轻轻放在司空的受伤的小腿上。“这是蛇毒,不过我可以治好。”她用内力,为他治疗。
“我想,你还那么小,怎么会灵力呢。”司空愁谋看着心儿,“我啊,也想和你一样,拥有灵力呢。傻傻地追着你,来到了这秋世府。”
司空愁谋想起自己孩童时的模样、一举一动,就觉得好笑又温馨。没有了心儿,没有了秋世府,他或许一直是孑然一人。
“愁谋,你不会是一个人的。”司空愁谋的母亲躺在床上,手艰难地抚摸着年幼的他的脸庞,“愿万物之主,垂怜我儿。”病魔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母亲的遗言,刻在他的心中。他从此,守着一人的密林,等待另一个人的陪伴。一个人在密林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母亲的祈祷实现了,秋世府,是万物之主对我的垂怜。心儿,”他放下手中的毛巾,为心儿擦去眼角的泪水,“你是万物之主对我的偏爱。”
被梦魇牵住的心儿似乎听到了司空的话语,不再喃喃细语,眉梢渐稍。
“可是,万物之主什么时候才能垂怜于你,你不该受这无尽梦魇的折磨。我害怕,害怕哪天我不在你身边,这可恶的雷电呼唤着梦魇进入你的梦境,没有人能够守在你的身旁。”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脸颊。
“司空,心儿醒了么?”秋世安在门外,焦急地试探着。门外,秋世泰、秋世繁不停踱步,期望进去看看心儿。整个秋世府都知道,心儿从小就害怕雷电的夜晚,因为梦魇会让心儿长睡多日。一旦醒了,一转眼就会失踪。每次秋世府都会派出全府的府兵,秘密寻觅心儿的下落。而心儿,都会被府兵抱着回府,满身伤痕。唯一一次,寻找不到心儿的下落。那一次,心儿却是自己回来的,毫发无损,而身旁,多了一个司空愁谋。自此之后,司空愁谋,在无数个雷电之夜,总是第一个守在她身边。
“世主们请回吧,我一人在她身旁即可。”司空开门。
秋世繁一个箭步,走到司空愁谋面前,“可是,我不放心。”
“繁世主,府医说过,心儿这个时候不能被打扰。”
“可是,我不放心。”秋世繁每每想起在第一次司空愁谋守着心儿的午夜,心始终悬着,那眼神嗜血的司空愁谋,还有倒在他刀下的两名云仆,那时年幼的他刚学会如何使用灵力。
“府相,我们也很担心心儿。”一旁秋世泰和秋世安明白秋世繁担忧什么。那夜,他们也在一旁。
“世主们的担忧,臣能理解,只是,心儿不能被打扰。”
“你这是执意阻挠本世主……”秋世繁和秋世泰着急,直接闯进。司空愁谋一个转身,挡住了他们的去处。
“繁世主,请留步。”司空愁谋伸手,仍是恭敬。他不想冲撞世主们,更不想伤害世主们,只是,谁都不能进去。
秋世安沉稳,在身后,倒是不着急,“繁儿,泰儿,我们回去吧。”
“大哥……”秋世安一个抬手,秋世泰闭口不言。
雷电轰鸣,大雨倾盆。三人仍是被司空愁谋挡在门外。
“都回去歇息吧。”走廊的尽头,传来秋世祥的声音。秋世祥匆匆赶来。身后,秋小叶扶着披着薄外衣的秋世乐,紧跟着,李毅也手持夜灯,在前面引路。
“父亲,母亲。”三人行礼。
“参见秋世主、参加世主娘娘。”司空愁谋鞠礼,却一步也不离大门口。
“心儿还好么?”秋世乐开口。
“回娘娘,一切安好。”秋世乐舒了口气。
秋世祥看着司空愁谋,再看看秋世安三个孩子,“你进去吧。”
“是。”司空愁谋明白秋世祥理解他的苦衷,向世主们鞠礼,毅然转身,关上房门。
秋世繁和秋世泰看着房门关上,有些无奈。“父亲,这是为何?”秋世安也觉得疑惑,司空愁谋照顾心儿,他自是放心,可是,为何每次心儿犯病,他们兄妹三人,谁都不能靠近心儿一步,连见面都不行。
“府医说的话,希望你们都牢记于心。心儿的病,自小便有,那病症,直到府相来了秋世府之后,才有所缓解。我们是帮不上任何忙的。”秋世祥希望今夜这雷雨,能够尽快停止——今夜的雷雨,实在下得太久了。
兄妹三人不敢再问。秋世祥的严肃,让他们却步。
“都回去歇息吧。”秋世乐摆摆手,“走吧。”
“是,母亲。”
“小叶,你留守门外吧。”秋世乐转身,“今夜雷雨过于频繁,你担忧小世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毕竟心儿这病需要安静,人多反而不好。今后,若有府相守着,便不用再让世主们进来了。”秋世安、秋世泰、秋世繁顿时体会到母亲的微微怒气,母亲指桑骂槐,责怪他们胡闹。
秋小叶抬头看看三位世主被委婉责骂的表情,也只能得令,“是,娘娘。”
秋世繁接过母亲的手,扶着她。秋世繁并不希望自己的一时冲动,伤了母亲的心。
“近日心儿的院子,要多加防备他人进入。”秋世祥吩咐。
“是,秋世主。”李毅也得令。
“走吧。”
秋世安和秋世泰明白父亲不愿任何人再次打扰府相和心儿,随着离开了。
秋小叶看着众人离去,松了口气,幸好自己请了秋世主过来,不然,这府相和各世主们肯定要大打出手。平时这世主们和府相十分友好,谈笑自如,没有尊卑之分,唯独在小世主犯病的时候,府相不会让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自己也只能在房外递递所需的物品,不会进去里屋。各位世主们的担心过犹不及。秋小叶叹气,小世主要快点治好这病症才好啊!
司空愁谋守在秋世心的旁边,整夜未眠……
------题外话------
我们都把自己锁在梦魇的情节里,无法自拔,最终,一人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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