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五姨娘出手
大爷新官上任,政敌的有意挑事,又没有镇国将军府的从旁运作协调,近来在同僚下属间颇受排挤。尤其是江南来报秋收不利,西北大旱,税银眼见着不能按预定目标完成,皇上的责难是不可避免。朝堂上下的巨大压力,家里家外的不顺心,大爷开始想念起大太太以及镇国将军府来。
经过几日的思想抗争,利弊权衡,大爷最终下定决心暂时将五姨娘与九少爷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但是老太太不同意,执意将小孙子九少爷留在府里,让五姨娘独自去乡下庄子。五姨娘舍不得与才出生不久的儿子分离,又担心她这一去乡下就再也回不了府,这才想不开寻起死来。与其被人渐渐遗忘,老死在乡下庄子上,还不如就这样去了,倒底还是府里的五姨娘,好歹还留一份体面。
对于五姨娘的一次两次的寻死,大爷既心烦恼怒又心疼怜惜。与大多数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同。五姨面对委屈,从来不哭不闹,也不出声给自己争取什么。那天夜里,大爷将镇国将军夫人的意思以及他和老太太的决定告知五姨娘。五姨娘当时只是抬头古怪惨淡一笑,然后便如常继续低着头安静地做手里的针线活。随后两人相处,一夜相安无事。哪成想第二天他前脚一走,后脚下人就来报,说是五姨娘投白棱上吊了,幸好被下人极时救下。
这天夜里,大爷收到五姨娘投湖的消息后匆匆忙忙披衣赤足地从外院赶来。五姨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头上的金花八宝凤冠湿漉漉,歪邪邪地挂着。凤冠的金花上吊着几根绿油油的水草。身上大红色的云霞五彩流苏垂宝珠帔肩也泡了水,皱巴巴的。霞帔上垂挂的宝珠少了两颗。五姨娘秀目紧闭,除了胸前微弱的起伏外,整个人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府医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正凝眉为五姨娘切脉。
大爷疾步赶来,掀帘而进,怒腾腾的火气瞬间被五姨娘这一身的赤目的红给浇灭。愧疚般地长长叹了口气,负手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姨娘身上的这身凤冠霞帔,他是知道的,五姨娘的母亲生前亲手一针一线绣的。五姨娘委身于他的时候,因着是瞒着大太太偷置外室,连桌像样的酒席都没给她办。就更不用说用上这身正室才能穿的大红喜服了。这些年五姨娘一直仔细地将东西收在红色喜花箱笼里。
五姨娘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因父亲犯事,才轮落成官婢。后因为其为人和善,识字,又勤奋好学,被太医院的太医看中,收为弟子,成为太医院的一名医女。大爷知道,若不是他暗中使了些手段,以五姨娘的心性,是万万不可能做他的外室。
府医叹了口气,起身低低地吩咐了身边侍候着的蓝衣医女几句后,转身同大爷一起走到外间屋子说话。
大爷扶起正要弯腰作揖的府医,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府医点头又摇头道:“从脉相来看,只是弱些,但暂时还好。”
大爷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快些,脸上刚露出放心,安心的表情,府医接下来的话又让大爷紧张了起来。
府医道:“只是,只是……”
大爷焦急道:“只是什么?”
府医将五姨娘有喜的事情说了出来,脸色凝重地道:“我已经让医女给五姨娘施针,如若能醒过来,再将药和安胎药喝下,夜里不发热就暂时没事。否则的话,否则,否则……”府医越往后说,越不敢说下去,低头回避大爷直视的眼神,说话吞吐起来。
“否则怎么样,还有什么叫暂时没事?唉呀,你倒是快说呀!”大爷拉扯住府医的胸前衣襟,又无奈地放开,独自负手焦急地来回在外间屋子里踱步。
府医拱手作揖连连告罪道:“大爷恕罪,大爷恕罪,实在是五姨娘肚里的胎儿月份尚浅,胎还未坐稳。若不是五姨娘自身底子好,怕是早就保不住了。而且就算今夜这关过了,可是五姨娘终归伤了根本,动了大胎气,只怕生产那一关也过,过,过不去。”
大爷站定,恼怒地指着身子几乎弯成弓形的府医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姨娘过几个月也是要死的?”
面对着大爷黑如锅底的脸色,府医吓得直接跪下,头低得脸几乎都要贴在地上了。
大爷最恼府医这样,素日里看着还好,一到关键要用他的时候,就只会告罚,低头,派不上任何用场。
“难道你要我放弃这个孩子?”大爷见府医沉默不语,只是将脸低得更低,心下明了。忍下对跟前烂泥一般的府医动手的冲动,气得转而将外屋中央的黑色镶白玉八仙桌踢翻:“你就没有一个万全的法子保住五姨娘和肚里孩儿的性命?”
府医心中早有成算,一开始就想好如何将风险转移出去。府医不好当,弄不好晚节不保事小,丢了性命就赔大了。近来府里暗地有人传言,五姨娘马上就要失势了。可是从大爷今天的表现来看五姨娘正得宠呢,真真是大爷心尖尖上的人物。而且,又是生过小少爷的。至于说送五姨娘到乡下庄子里去静养的事,只怕也要因为肚子里的那块肉而不了了之了。
府医向大爷建议请尚在宫中的白医仙来为五姨娘保胎。
府医道:“神医谷大弟子白医仙医术高明,尤善女人病症。最难得的是,此时白医仙在京都。有她出手,五娘娘及肚中的孩儿可保。”
大爷摩挲着手掌迟疑了起来。白医仙他是知道的,医术高明自不用说,只是,神医谷在四国之中地位超然,不属四国管辖。但是四国之中医者多出神医谷一脉,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生老病死,因此就连各国君主对神医谷中人都是颇多礼遇。他此时倒是想起镇国将军府来,要是他们出手,或许……。大爷随即摇头,莫说夫人还在与他置气,就是没有,他也没脸子真就拿五姨娘及腹中庶子的事求岳家出手。
这日,天才蒙蒙亮,刘紫月便被青藤,青蔓从被窝中挖起。
“这么早,这是要上哪去?”刘紫月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问道。她坐在床边上,仍不舍得睁开眼睛,只是任凭丫环们摆弄着。
青藤道:“去老夫人上院侍疾。”
自大太太回娘家后,上院就传出老太太生病的消息。是以这些日子以来,老太太免去众人的请安。
刘紫月一听向身后温暖的床塌倒了下去,抱着紫色缎面苏绣芙蓉花软被向床塌里头一滚,蹬掉脚上才套上的绣花鞋,懒声懒气地道:“青藤,弄错啦,不是不让去上院请安吗?说是老夫人生病需要静养。”
青蔓摊开双手无奈地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五姨娘去了镇国将军府。大爷这会子才得了消息,不过今天是大朝会,朝中有大事商议,不能耽搁。大爷只得求了三夫人去镇国将军府将五姨娘带回。二夫人被娘家的事给绊住了,连着几日都歇在娘家。四夫人病着,也不好托她去。老夫人嚷嚷着头疼,府医说是家里老太太病情又重了些,离不了人,大爷无法,这不,管家通知过来,让小辈们轮留给老夫人侍疾。”
刘紫月忽地一下拉下蒙面盖着的温香软被,睁开眼睛看着青蔓道:“好好的,五娘娘跑去镇国将军府做什么?”寻了几回死,这会子又不消停了。都说五姨娘水一样温顺的女人,照刘紫月看,她也未必真如表面那样无害。
青蔓素日里小道消息最是灵便。见刘紫月问了,也就多嘴扯上几句闲话。刘紫月这才知道,原来大爷怕动过胎气的五姨娘生产时遭遇不测,偷偷让府医开了堕胎药。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走漏了风声。五姨娘竟然先一步得到消息,天还没亮就领着心腹买通后厨门房偷着跑去镇国将军府,说是去求大夫人请白医仙保她母子一命。
刘紫月起身配合着穿衣,心底暗乐道:“看来父亲是气坏了。为何一个姨娘就能轻易买能门房?”堂堂二品大员的府坻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能让小妾无声无息地进进出出,除了门房,还有守卫,家丁呢?
青蔓露出不屑的眼神:“姑娘有所不知,府里自大夫人交出管家权后,老夫人精神不济,对府中事务不能全把持着,有意让其它几房的夫人们一同帮着管家。四房太太身子一直不好,躲懒惯了,二房,三房的两位太太为争权暗中使了多少手段。前些时候二夫人娘家好像更不太平起来,被打残儿子的那户人家甚至都闹到咱们府上了。二夫人不得已,只得回娘家为亲弟弟四处奔波。三夫人趁二夫人不在之际,将二夫人安插在厨房采办肥缺上的人手给扒了下来,又碍着那人是二夫人的陪房,不好真打发出府,这才弄去看管后厨房的门。那陪房本就置着气,又是个惯贪,见有人送银子,仗着有二夫人撑腰,想着不过是为五姨娘行个方便,也就不管不顾地将人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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