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百家衣

与来时一样，贤王与贤王妃回去的时候，全副超品亲王的仪仗大开。前有侍卫开道，中有家臣家将陪同，旁有宫娥，仆婢随侍，后面还跟着老长一串的王府家兵护驾。除去暗处的龙隐卫与暗卫外，就明处的仪仗随同人员林林总总约么一千多人。

        幽州刺史刘伯鹰，幽州总兵秦越，分率幽州文武官员在蓟城外长亭给贤王与贤王妃送别。酒过三巡，贤王辞别众人扶着刘紫月正准备登车离去的时候，幽州的百姓们自发过来给贤王送行。贤王与贤王妃来幽州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实实在在为蓟城，为幽州百姓做了许多事情。查撤欺压他们的贪官王照，胡进民等。救下差点被幽州总兵，花将军害死的一千余名幽州兵士。以极小的损伤，带领着幽州将士将敌寇赶出峪幽关，保卫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等。百姓是纯朴简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便拥戴谁。贤王在幽州百姓的心里如同如乾坤砥柱一般。

        百姓中，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皓首苍颜，面膀清瘦，身子略微佝偻的老者。他代表乡亲们给贤王送上百家衣。

        老人家年纪大了，嘴里除三颗歪邪黄黑的牙齿外，其余的牙齿全都掉落。老者抿了抿长满皱纹软绵凹陷的嘴，跪在地上充满感激地给贤王磕头。据老者自己说，原来他家三个儿子，全部在幽军效力。而他的三个儿子竟然全都在贤王救的那一千名士兵里面。

        老人家捧着一套衣裳道：“庶民穷户没有什么可以送得出手的。听说贤王与贤王妃到峪幽寺是来求子的。这套衣裳是用幽州一百位全福老人的旧衣碎布做成的，给未来的小世子添个福。”

        “给未来小世子添福。”众人齐声道。

        贤王上前双手将衣服接过，亲自将老者扶起：“大家都起来吧，本王不过做了本王份内之事。”

        众人复跪，山呼贤王千岁，护国王爷千岁。

        贤王让大家起来。他看了一眼身旁正东张西望，仿佛在找寻什么人一般的刘伯鹰道：“刘刺史看什么？”

        “没，没什么。”刘刺史吞吞吐吐地道，“贤王巧施大阵击退敌寇功在千秋，他们送行应该的。”

        刘刺史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被贤王捕捉到了。贤王微眯着清冷的眸子，暗自冷笑。

        辞别众乡亲，贤王的车驾正式上路了。坐在马车里的刘紫月看了一眼贤王身侧小几上放着的那套色彩斑斓的百家衣。她瞪了一眼老神自在，半眯着眼睛的贤王。刘紫月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有些羞赧，有些尴尬，还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对，有的，这种想法越是回味越强烈。一个她与他的孩子。刘紫月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吓到了。轰，刘紫月脸色爆红，她侧着头不敢看某爷，轻掀马车车帘子，闭着眼睛乘沐着扑面而来的爽风。

        生气了？贤王抚着鼻子，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几上的百家衣。当初用峪幽寺上香求子的借口离京，是他不对。可是当他收到严庆元拒绝齐国公嫡女的婚事时，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设计她。严庆元喜欢她，他知道。他发现甚至魏临也喜欢她。虽然魏临隐藏得很好，但他发现魏临每回向他提到离公子时，他刻意隐藏的闪烁在眼中的光芒。凭着男人的直觉，他知道魏临是喜欢她的。

        他的凤凰很好，聪明，坚强，知性，独立，并且随着她越来越耀眼，喜欢她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那些靠近她，喜欢她的人全部毁灭。可是他不能，他是她的凤凰，他的妻，他能给她这世上她想要的一切，唯独给不起她后半生的陪伴。

        贤王半眯着眼睛，手放在小几上。他的手假做无意地压在百家衣上，把玩着拇指的翠玉扳指。孩子？若是可以，他也想要一个。像她，又像他，喊他爹，唤她娘。给他百家衣都给承载不了的福气。万年鬼回草，这世上还有么？

        贤王闭着眼睛靠着车厢壁，待心情平复后，坐直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掀着车帘吹着凉风的娇妻。贤王拉开车箱内的暗格子，取出一套茶具来，开始给她泡茶。紫儿，不，或者凝烟，不管你是谁，我用一世的茶情，换你下一世的相守可好？陪你到白发苍苍，执手共沐夕阳；陪你含饴弄孙，抚拭尘世寂寥。

        茶汤雾气腾起，湿润了贤王清凉的眸子。紫儿，明明你在我眼前，我却只能默默期许来生。

        茶香起，成功勾起刘紫月腹中馋虫。刘紫月放下车帘子，低着头，轻拍脸颊。

        “真香。”刘紫月咂了一口茶，轻声喟叹道。

        刘紫月细品香茶，一脸的惬意享受的神情成功地取悦了某爷。贤王笑起，抬手轻抚着刘紫月被风吹落的鬓发。

        “头发乱了。”某爷道。

        “是吗？”刘紫月抬手摸了摸发髻，“哪有？”

        贤王无意间抬了抬手，一个不慎将刘紫月鬓间斜插着的海棠滴翠玉步摇拨落：“看，发髻都松了。”

        刘紫月无语，爷，是你弄掉的好不好。不过某爷费尽心思地弄乱她头发，是不是代表……。果然，刘紫月见某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要帮自己梳发。刘紫月蹲坐在贤王脚边，任某爷施为。自从无名谷小木屋之后，这厮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总是三不五时地为她梳妆。忽想起一首旧诗：“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刘紫月咂么在心间反体味，如吃蜜般香甜。

        刘紫月将方才卸下的簪子递给贤王，却没想到，贤王根本没接，而是从车箱暗格处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子来。刘紫月伸头看着贤王将首饰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镂空迎春花嫩黄玉的头面。

        “喜欢？”贤王道。

        刘紫月点头：“嗯，很漂亮，迎春花栩栩如生。她吹一口气，仿佛都能看到迎春花的花蕾儿微微晃动。”

        “既然王妃喜欢就赐给王妃吧。”贤王道。

        得，某只的傲骄病又犯了。皇子皇孙什么的最讨厌了。送礼都是高高在上的赐予。她还记得的一句喜欢，只换来某只高高在上的准你喜欢。

        刘紫月勾唇笑起，抬头看了一眼某爷半面青色面具外，棱角分明的脸。刘紫月站起身子，手指轻挑某爷俊美的下巴，学着某爷傲骄的姿态，微抬着下巴：“小明子，来给本妃将发钗戴上。”

        傲骄的凤凰，很可爱。某爷忍不住摇头轻笑。从首饰盒里挑一只迎春花黄玉长簪给刘紫月插上，又选了一件并蒂迎春花的花钿给她戴上。

        侍候完骄傲凤凰的某爷，不待刘紫月应允，就主动向她索取赏赐——一亲美人芳泽。他身手将对镜自照的娇妻揽抱在怀，吻上她的唇，将她的惊呼咽下。他轻咬佳人水嫩可口的唇瓣，吮尝她嘴间的蜜汁，平复他即将病发前胸口阵痛的焦燥，认真地感受着与她一起的时间，从彼此交融中点点滑过。

        “说，你心悦本王。”

        刘紫月坐直身子，与贤王对视，认真地道：“不娶侧妃，不纳妾室，不收通房，爷能应否？”

        某爷笑了，点着刘紫月秀挺的鼻子，平生第一次会心畅笑：“专房之宠？小醋坛子。如你所愿，我答应你。”是的，是我答应你，仅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生生世世的承诺。无关身份，无关岁月，跨越生死。

        刘紫月将百家衣仔细折好，拿细布包起，放入轻箱小榻的暗格中。做完这一切，刘紫月拍了拍手，感叹道：“这还好是送百家衣，若是送万民伞来，只怕京城里的那位再也坐不住了。”

        某爷淡淡地道：“你以为为何本王回京，幽州的那些百姓怎么提前得到的消息？”

        “爷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泄密？”刘紫月吃惊道。

        贤王看了一眼刘紫月给她续了一杯茶点头道：“万民伞本来也是有的，只是本王提前让龙一解决了。”

        “谁做的？”刘紫月想了想又道，“不会是刘伯鹰吗？”

        “怎么，王妃也注意到了？”贤王道。

        刘紫月道：“直觉，长亭的时候，领着众官员，有意的脱延时间。没想到他为的是这个。不过话说刘伯鹰可真是厉害，竟然想到这个办法给王爷添堵。万民伞啊，咱们皇上自认为兢兢业业，辛劳为国都没得到过。若是爷得了一把，那不把皇上的心肝肺腑都气毛病？”

        “他是很聪明。接手幽州这才多长时间，便能迅速掌握府衙全局事务，弹压幽州官场”贤王道。

        “怎么，爷很欣赏他？”刘紫月戏谑道。

        某爷轻弹衣袖，靠着车箱，老神自在地道：“欣赏算不上。只是是觉得皇上派他来幽州，免免强强还算使得。”

        提起刘伯鹰，倒让刘紫月想起京城刘家与四皇子来。刘紫月道：“刘雨同，爷到底把他藏哪了。刘家还在找么？”

        某爷神秘地笑了起来：“本王把他藏在一个有趣的地方，以后王妃自会知晓。不过，本王拿着刘雨同做饵钓鱼，倒还真钓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来。”

        “哦，爷说说。”刘紫月好奇地道。

        某爷想起当时自己钓美人鱼的打算低低地笑起，摆手示意让刘紫月将耳朵凑过来说话。

        “王妃的情诗不错。”说话的时候某爷似有若无地轻碰了一下刘紫月的敏感的小耳朵。

        刘紫月耳朵汗毛竖起，侧着耳朵睨了一眼某只娇嗔道：“讨厌。”她可不想念完情诗后，再得来某爷一个傲骄的准字。

        某爷笑了，逗了逗刘紫月，倒没真为难她给她背情诗。贤王老神自在地道：“本王发现，如今不只是刘家在找寻刘雨同的下落，就连史家也在找寻刘雨同的下落。”

        “史家？太后娘家？”刘紫月皱眉，“这么说太后暗中支持四皇子了？”

        贤王高深莫测道：“支持？哼，那倒不一定。人心隔肚皮，很多时候谁认真谁就输了。这个道理，不止本王晓得，四皇子只怕闭着眼睛的时候也会留着神儿注意史家的动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一个娘家不显的普通后妃，能一步步扶着儿子上位，熬成太后。”

        “嗯，就像太子之于四皇子一样，太子用着也防着。”刘紫月点头道。太子表面上信任四皇子，只怕实际上心底未必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真敢放心大胆地将后背交给四皇子。毕竟，四皇子也同样拥有夺嫡继位的可能。

        “史家与刘家搅合到一起去，本王虽有些意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除了他们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也在找刘雨同。”

        “哦神秘势力？连爷都查不到他们是哪方人马吗？”刘紫月道。

        贤王摇头道：“很神秘，一般都处于深度蛰伏状态。刘雨同的事也只是稍作查探便放下。”很多年前他为查证祖父的死时，曾经与他们交过一回手。

        “看来精铁矿的诱惑力很大。”刘紫月轻笑道。

        不过提起四皇子来，倒让刘紫想起即将要进四皇子门的吴弦月，刘紫月冷笑道：“大爷为将吴弦月嫁给四皇子做侧妃，倒是费尽心思，用心良苦了呢。”

        “既将吴弦月嫁给四皇子做侧妃，又没有让太子怀疑他的忠诚，吴宗耀这一局走得漂亮。”贤王点评道，“只是此次出手的若不是武安候太夫人，本王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心诚山庄的影子。”

        刘紫月点头：“爷，你派人到武安候府查了没？”

        心诚山庄一向神秘，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掌握的情况也不多。不过是通过余莺之事牵扯上的些许蜘丝马迹罢了。

        余莺，武安候太夫人，心诚山庄，现在又冒出一个吴宗耀。心诚山庄的事越往下查，越是错综复杂。吴宗耀与心诚山庄之间是交易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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