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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熬鹰,难为你了


“唉……!”

        这个声音,她听着很熟悉,是他么,他来了?刘紫月再一次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只是在一阵清雅的香气后,她再也抵抗不住暗黑的吸引,沉沉地睡了过去。

        贤王轻轻抚摸刘紫月娇嫩的脸膀,凝视着她稍许,俯身在她唇齿间轻轻辗转后,恋恋不舍地起身将床帐放好。

        “进来吧。”贤王道。

        进来的是小神医刘继。

        刘继为刘紫月把过脉后,神色微松:“毒已经清了十之八九,余下之毒再服两剂汤药便可。这次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又中了毒,她多少伤及元气,需要好好调整理。”

        贤王见刘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微微蹙眉:“舅舅但说无妨。”

        刘继看了一眼随风微微飘晃的床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既平安归来,何必让她忧思劳苦。她到底只是女子,晨哥儿还小,贤王府的担子太重了。”

        贤王背着刘继,看向窗外。蓝天碧草,翠竹摇曳,鸟雀欢鸣,小院悠悠。

        “本王的身子,舅舅心里清楚。”贤王顿了一下,“贤王府今日之局,退后半步便是无数的刀剑相加,万劫不复之境。本王虽有让他母子退出庙堂之险,避祸于四海乡野,暂佑他们康泰平宁之法。只是世事无常,秘密久了便不是秘密。到那时放弃权力,没有闽地三十万大军做后盾,没有强大的贤王府做依靠,失去身份的他们在陷于绝境之时又将如何自保?”

        娇暖的晨阳从窗子照射进来,打到贤王身上,照出狭长的影子。刘继第一次在这个强大,睥睨一切的男子身上感觉到无力与无奈。

        贤王又道:“既然退不是一世无忧的万全之法,那便牢牢将权力握于掌间,站于巅峰,让人忌惮,让包括皇室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妄动。何况贤太子一脉才是东华国最有资格享受阳光的正统嫡支。”在他的私心里自然是不愿他的后世子孙如蝼蚁鼠虫一般在阴暗中屈膝于人前卑微苟活。

        刘继叹了一口气:“她是女子,你的熬鹰之法怕是难为她了。”

        贤王负于后背把玩翠玉扳指的手停了一下,手紧紧地握紧拳头,幽幽地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她是贤王妃,自嫁予本王的那天起,她便该明白她该面对的是什么。她很聪明,若是真到那时果真不堪大用,担不起贤王府的重担,本王会考虑护佑他母子二人全身而退之法。”

        “可是……”刘继最终只是无言地再次叹了一口气,提着药箱默默离去。

        刘继走后,贤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床榻上层层叠叠的月芽白软烟罗幔帐内,若隐若现的身影,缓步移至床榻前。

        他掀帘凝视着刘紫月酣睡的娇颜。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一生一世护佑于他的羽翼之下,许她一世平宁,喜乐无忧。

        贤王俯下身来亲吻刘紫月的额头后,将头埋于她的脖间,嗅着她身上淡然好闻,每每令他眷恋的馨香:“难为你了。”本该是金尊玉贵的贤王妃,本该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喜乐的他的妻,却站在人前应对八方之敌,缕缕身陷险地。

        贤王侧着身子躺在刘紫月身侧,单手轻托她的脖后,避开她后背的伤痛处,轻轻将她搂在怀中。他何尝不明白对于喜爱平宁,烦厌世俗纷扰,心存避世之志的她来说,若不是为了他,为他护佑贤王府,为他护佑龙家万世基业,很多事她不会如此行事。

        比如在处理黑市中的前朝余孽,诛杀吴学坤探查镇国将军府不臣之心,以及暗查当年临南关一战等等诸事上,她精心布局,步步为营,层层谋算,除了粮外,她是在为他,为他才做到如此。

        在乎他所在乎的,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一次次乞求神灵,坚守着相信他的信念,小心翼翼地乞盼他的平安归来,她的心他懂,正因为懂得才异常珍惜。

        “好好的,嗯?”贤王手指穿插梳缕着她乌黑泽亮的秀,低头又一次在她的粉唇上辗转,“本王不在也要好好的,嗯?”

        回答他的是她绵柔香甜的呼吸声。

        她在,真好。唯愿岁月平宁,静好无忧。

        贤王在房中呆了小半天,估么着刘紫月的药力时效,起身离开。房门外,端着膳食与汤药过来的孙嬷嬷见从房里出来的是贤王,先是一惊,而后是看着他完好的面膀呆愣了一下,再然后转为欣喜。

        她屈膝跪于贤王跟前行礼:“王爷万福。”

        贤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知道规矩?若有多言,死。”

        贤王纵身离开。贤王府荣城别院不远处的深巷中,屋檐瓦脊之下与京城赵氏酒坊如出一辙的赵氏酒坊招牌旗帜随风飘舞着。荣城赵氏酒坊的格局大体与京城的相妨。酒妨后院的桔林深处小院中,贤王刚一回来,立于廊檐下的柳千展便迎了过来。

        “阿湛。”柳千展蠕动了嘴,欲言又止地望着贤王。

        贤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留下一句:“若是为方家求情,小舅舅大可不必开口。”后径直向堂屋走去。

        柳千展紧随其后,跟着走进堂屋。

        “那是你舅公家。”柳千展殷勤地为贤王倒了一杯水,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方家纵有错处,可是念在当年他照拂你母亲良多的份上,再饶他们一次可好?”

        贤王靠着椅背,神情慵懒地把玩着拇指的翠玉扳指,微掀眼眸,幽幽地道:“知道小舅舅要说这些,那边案桌上的书信与册子小舅舅看过再跟本王说方家。”

        柳千展疑惑地看了贤王一眼,按照他的意思开始翻阅案桌上的书信与册子。案桌上的书信与册子的纸质都有些泛黄,有些边角处还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才看完几封书信,柳千展便看不下去,他揉捏着眉心:“这些是从哪里来的,可信?”

        “吴学坤之妻为报刘继救治幼子之恩,特意献上来的。”贤王顿了一下又道,“方老太爷的笔迹,小舅舅应该识得,错不了。”

        “只是方家为何……?”柳千展不解道。

        贤王冷笑:“人心不足。小舅舅不要忘了宫里的方嫔。相较于母亲这个外甥女,他更希望他的嫡亲外孙能荣登大宝。只是天意弄人,方嫔最终也只得了个公主。”

        柳千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细想之下,当年方嫔有孕之时,正是贤太子出战南疆之时。

        柳千展低叹:“自作孽不可活,这事阿湛看着办。你外祖母那里我会亲自和她说。”他没有想到方老太爷在贤太子之事上参与得如此深。

        提到吴学坤之妻,贤王道:“吴家受前朝皇室之恩良多,吴家不能留。斩草不锄根,春风吹又深。王妃心善,答应救下吴家稚子。”

        贤王拨转着拇指的翠玉扳指,顿了一下,又道:“好在稚子年幼,这样,留下便留下,让人将他送到乡间普通的穷苦之家养着,这件事若是王妃问起,小舅舅应下便是。”

        柳千展点头:“做个普通人这样也好。”

        “银子呢,清点清楚了吗?”贤王道。

        柳千展点头,从袖间拿出一张折子:“除了十四万两白银先后被方家调用外,其余在册的八十六万两白银已经全部清算入库。”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盐城吴家就可以利用职务之便侵吞百万两军饷。

        柳千展见贤王寒着脸,垂眸静坐不语,心知他心情不佳。贤太子当年与南疆一战,越查下去,越是让人心惊不已。从西北李家到陇南白家,从镇国将军府到盐城吴家,甚至是与贤王府沾亲带故的方家,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而能调用这些人与事之人,柳千展能想到,聪明如贤王又岂能想不到?

        有些人,有些事,以前只是猜测,随着他们调查的深入,当年贤太子兵败被害的前因后果,越来越清晰了。

        柳千展道:“能顺利追缴回当年被贪没的粮饷,小媳妇功不可没。”柳千展有心用刘紫月转移贤王的注意力。

        果然,贤王面色微缓地点头:“嗯。”从推出镇国将军府,查帐镇南军开始,盐城吴家便在她的算计之内。步步为谋,层层算计,最终逼得黄三自断臂膀算计着灭吴家夺银子,而她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算计着救人,算计着从黄三的算计中夺得银子。天时,地利,人心皆算计到了,王妃之谋连他都拍案叫好。她做这一切为他,他懂。

        柳千展见贤王心情略有好转,暗自点头。也许阿湛自己并没有觉,小媳妇现在是越来越能左右他的喜怒。

        一百万石粮食,外加数十万两白银顺利到手,闽地灾情便可暂时缓解。相比于贤王府的可喜,东华国京城的皇上暴怒不已。

        “混帐,镇国将军府胆大包天,贤王府更是可恨之极。”皇上看到密卫呈递上来的消息,面色铁凝,气得浑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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