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一场比赛（二）
攀岩比赛的形式大概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类：难度赛、速度赛、抱石赛, 其中难度赛和速度赛配备有保护措施与绳索, 分别按照攀登岩壁的高度、难度, 和完成攀登的时间长短来决出名次。而抱石赛则比较特殊, 一般抱石赛不会允许选手配备保护措施或绳索, 而是要求在无装备的情况下徒手攀登，出于安全考量抱石赛的岩壁高度一般不会超过五米, 既便如此也是具有相当危险性，因而初学者绝对不会被允许报名参加抱石赛。
这次我参赛的就是难度赛和速度赛两项赛事。比赛分为男子组和女子组，三大类别两大组, 一共将角逐出六位冠军, 出门前我想, 怎么着也得拿一个冠军回去才好不被韩峥嘲笑, 然而到了现场, 看着这一排排晒得黝黑、肌肉健壮的男男女女, 我开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动摇了。
“何棠江, 十二号选手何棠江。”
“到、到！”听到主席台上又喊起我的名字, 连忙举手，“在这里！”
“选手到场的, 核实身份后请进入隔离区。”
“13号选手彭宇峰。”
“在！”
“请进入隔离区。”
阿峰和我一前一后走向被工作人员隔开的一块区域，一路上顶着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我将心中的疑惑与彭宇峰小声交流着。
“隔离区是什么意思？”
“正式比赛开始前，会将选手与观众以及其他无关人员隔离开, 避免对选手产生干扰。当然, 也是为了统一安排选手参赛。进入隔离区之后, 比赛开始前选手还会进入预备区，那是进入正式赛场前的最后一个准备区。”
“你好，请提交你的证明文件。”
我一边向面前的工作人员交出身份证，一边回头问：“那进入预备区后我俩还会在一块吗？”
阿峰摇了摇头：“我们会按照比赛顺序依次进入预备区，预备区的选手比完赛后不能返回隔离区，所以直到比赛结束前，应该都没有时间待在一块。”
\"你好，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人员检查你的攀岩装备。”
我又将身上背负的装备递过去，安静等着工作人员检查完我和阿峰的所有装备，然后我们俩一起进入隔离区。在踏进隔离区，看到许多选手身边都有类似助手的队友陪伴，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手机怎么办？”
“什么？”阿峰一脸莫名。
“我和你次序那么近，一会比赛开始后，我肯定不能让你帮拿着手机吧，这里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也不能叫别人拿着，随便放一边万一丢了怎么办？”我很认真道，“丢了你给我拨款换新的吗，财务主管大人？”
阿峰也很认真地回复我说：“丢了请你自己找个金主再买一个吧，社长大人。我们社团的经费都安排到明年了，没有闲钱给你买手机。”
“所以我就说……”
“噗哈哈哈！咳，抱歉，不好意思。”
打断我俩谈话的是一个捂着嘴偷笑的女生，见我们看过去，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遮着笑出来的大门牙，“你们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俩说话太有意思了。尤其是这位何同学，嗯，你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吗？”
既然喊我同学，看来这位也是一位学生。
我点了点头。
“是啊，怎么看出来的？你知道我名字？”
“刚才你进门时吼的那句‘别啊’，令人印象深刻。”女孩收回笑脸，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于茗敏，今天来参加女子组抱石赛。”
参加抱石赛！这可令人不敢小觑，我和她握手时，明显感觉到这女孩不同常人的握力。
“至于为什么看得出来你是新人？”于茗敏笑一笑，说，“因为这已经是我第十次参加北京室内攀岩赛，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当然看得出你俩是新人了。”
第十次！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比我年纪大多少啊。
于茗敏挑了挑眉，有些得意地说：“我今年二十一岁，十一岁就开始参加比赛了。”
“英雄！”我肃然起敬，立刻换作双手紧紧握住她，“原来是老前辈，失敬失敬！”
“喂。”阿峰有些尴尬地在一旁道，“人家是女孩子，你别握着手不放。”
“你想什么呢？”我鄙夷地看向他，“高手是不分性别的，我这是在沾喜气！这可是十年资历的大前辈！”
“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
眼看于茗敏笑得都快瘫倒在地上 ，我只能遗憾地松开她的手，扶她起来。
“一会我可以去看你的抱石赛吗？”
她豪爽道：“可以啊，我的预选赛十一点才开始，你们的预选赛九点半就开始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拿着手机和行李。”
“会不会不方便？”阿峰有些不放心。
“雪中送炭，太谢谢了！”我上前握住于茗敏手，用力晃了晃，“那中午我请你吃饭，下午比赛时替你加油。放心，我嗓门够大，肯定是第一号的啦啦队员。”
“哈哈哈，那真是我占了大便宜啦。”
阿峰在旁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任我们去了。
自从认识了于茗敏，我才算是对这次的比赛有更深刻的了解。她毫不藏私，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拿来和我们分享。
“别看这个比赛规模不大，其实卧虎藏龙，很多厉害的人来参赛了。你知道马上要举行攀岩锦标赛吗？”
“知道！”我点了点头，我还知道韩峥已经在备赛了。
“很对俱乐部都想推新人参加锦标赛，但是又不确定新人能否发挥好，所以攀岩锦标赛之前的各大赛事就成了新人的试金石，是骡子是马都要牵出来遛遛。”
“所以这次比赛上会有很多俱乐部的新人选手？”我问。
“对啊，你看见那边那个光头没？”
我看着那个满脸沧桑的光头大叔，有些纳闷：“……看起来有四十了，这是新人？”
“哎呀，是光头旁边那个小姑娘，像高中生的那个！看见没？那就是他们俱乐部的种子选手，也是我的强力竞争对手，听说人家今年还不满十四岁，是奔着三年后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去的！”
“哦哦哦，厉害！”
“还有我们左手边的花臂，肌肉鼓鼓的那个。这家伙在户外圈其实不算是新人了，不过是第一次参加攀岩赛，以前是只玩高山探险的，不知道这次怎么也来参加攀岩比赛了。”
一听到高山探险这四个字，我就紧盯着那个花臂，心里不自觉将他和韩峥做对比，还没比较出一个名堂来，那花臂哥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一对倒三角眼狠狠瞪了过来。
阿峰立马拉住我，小声道：“不要惹事。”
我还没说什么，那花臂就收回了目光。嗯，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
九点一刻，比赛即将开始，我和阿峰将行李都交给于茗敏托管，对她道了声谢后，连忙去工作人员那里看公告的比赛流程。
虽然流程前天已经在网上公示过了，但是为防止一些细节发生变化，还是要亲自来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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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 男子难度赛预选
第一组：1-8号选手
第二组：9-16号选手
每位选手比赛前有两分钟的时间观察岩壁，任何选手不得一任何方式提前观察攀岩路线，否则视为违规，立即取消资格。
预选赛排名前八的选手进入决赛，决赛时间安排在下午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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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完告示上的通知，我们就被工作人员按照次序分隔开了。
“请一号选手做准备，进入观察区。”
我看见有人站出来，被赛事工作人员领着走到一个很大的幕布后面，心里知道后面两分钟将是独属于他的on-sight时间。
on-sight，现场攀登。参加比赛的选手不被允许事先看见岩壁，只在比赛开始前会进入特定的观察区域，有短暂时间观察岩壁，并在心里预算自己的攀岩路线。这是难度攀岩的一种比赛方式，考验的除了选手的攀岩技巧外，更考验选手面对陌生岩壁的随机应变能力。非常有挑战性！
因为一名优秀的攀岩选手，永远不会局限于室内固定好的攀岩路线，他更广阔的天地是在户外，在那无数条尚未发的悬崖陡壁上的未知路线。是否有能力挑战on-sight，也是判断一个攀岩者是否有能力征服真正的自然岩壁的一个标准。
对于我来说，当然也是这样。高山探险不会像各大景区，有砌好的台阶去等你攀登。即便在各个山峰都已经有了十数条被前人开辟出的固定攀登路线的现在，对于一个攀登者来说，攀登一座山峰永远是陌生的、未知的，山峰上一片云彩的变化都会影响到这条路线的整个状况，随时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改变前进方向，所以应变能力对于我们来说更加重要。
这就是我报名参加难度赛的理由之一。与速度赛不同，在这场比赛里我并没有抱着要争夺冠军的心态，而是更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
“十二号选手，请十二号选手准备进入观察区。”
就在出神间，工作人员已经喊到我的名字了。我深吸一口气，拎着自己的攀岩装备，走向幕布。
“你只有两分钟的时间。”
负责领路的工作人员对我说。
“两分钟之后进入预备区等待，前一位选手结束比赛后，方可进入比赛场地。”
我耳中其实已经听不太清他的话，只是看着眼前这块厚重的幕布，期待它快点被掀开，快点被掀开，好让我能够一睹它背后的世界。
快吧，再快一些！
血液像是全部从心脏被磊进耳膜，所以才能够清晰地听见心跳的声音，听见细胞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砰砰，砰砰。
簌簌，簌簌。
好吵，真的太吵了。这些组成我生命的小家伙们就不能安静一些，安份地等一会吗？
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这一下，我突然明白，其实不安份的不是它们，不是那些急于流动的血液，四处攒动的细胞，而是我，渴望见到幕后世界的我。
“请十二号选手，何棠江，进入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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