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天
叮嘱的话再多, 也总有说完的时候。
因为贝利尔这次的事, 几位天使长已经抛下公务在月星天停留了三天, 现在见贝利尔一切安好, 还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几位天使长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地上，很快便纷纷与加百列和贝利尔告别，返回各自的领域。
在大家走后，贝利尔也向加百列告辞，带着一直等候在一旁的拜蒙, 回到了水星天。
自从当年被路西菲尔带走后，贝利尔几乎再没回到过水星天。
不过, 在见到那星罗棋布在雪白云层上的各色湖泊后, 贝利尔心中倒难得生出几分亲切。
属于炽天使的光辉甫一降临在水星天南境，正在建设水星天的权天使们便立刻察觉到了。
这十年中, 为了尽快迎回贝利尔殿下, 留在水星天的所有权天使都卯足了劲儿修建殿下的宫殿，所以前两天宫殿正式竣工的事，自然早已被所有权天使知晓。
而因为这三天中殿下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权天使们更是知道了殿下正身在月星天，这才连忙找到拜蒙大人, 请拜蒙大人代他们去迎回贝利尔殿下。
所以, 当有炽天使的威压降临在水星天南境时, 所有权天使就立刻注意到了, 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 向那光明最盛处飞去。
只片刻，便在贝利尔面前连结成一片羽毛的海洋，神色激动地对贝利尔单膝跪地，高呼着“欢迎殿下归来！”
感受到权天使们毫无保留的赤诚以及溢于言表的惊喜，贝利尔微微勾唇，手臂在虚空中轻轻一抬，那数以万计的权天使便全数被他举重若轻地托了起来。
而后，在权天使们开心地向他望过来时，轻笑着道了句：“我回来了。”
之后，才继续带着拜蒙，向他宫殿所在的蓝宝石湖走去。
权天使的数量太多，一直排到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多权天使只听到了贝利尔殿下的声音，根本没看清殿下的身影。
乍一听到那低缓清澈的嗓音，后排的权天使们还怔了下，直到殿下身上的光辉离开了此处，他们才纷纷向前排看到殿下身影的权天使打探起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前排许多看到贝利尔殿下身影的权天使，全都脸颊泛红，眼神飘忽，仿佛石像一样望着贝利尔殿下离开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贝利尔殿下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权天使们，才语无伦次地把贝利尔殿下如今的美貌告知给一众同僚。
只看到圣光完全没看到殿下现在长啥样的权天使们：……嘤，我们也好想看qvq！
意外地发现有几抹莹润的白色流光出现在自己身边，贝利尔正往蓝宝石湖去的脚步微滞，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在水星天露了个面，竟然就收获了几个权天使的信仰。
这么看来，权天使中的重度颜控果然也不少啊……
心底摸了摸下巴，贝利尔不着痕迹地拂开那几抹白色的流光，继续向蓝宝石湖走去。
他之前之所以点破露娜的情况，让她向上帝倾诉，只不过是为了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而已，对于和上帝争夺信仰之力什么的，贝利尔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而他之所以想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让上帝像他曾经世界的创世神卡俄斯一样，因为力量衰弱最后不得不与混沌融为一体。
贝利尔曾研究过许多神话世界中的创世神，发现除希伯来世界的上帝在后世依旧以独立的个体活跃在世间外，其他几乎所有世界的创世神，最后要么是像卡俄斯一样回归混沌，要么像盘古一样以身化万物，再或者会迎来“诸神的黄昏”，总之几乎极少有创世神能真的清醒地与世长存。
上帝却是一众创世神中的特例。
而若是深究上帝在后世依旧如此活跃的原因，自然不得不提及以上帝为唯一最高神的信仰体系。
信仰可以成为力量——这是每个看过雅典娜和哈迪斯大地争夺战的希腊神，都十分清楚的事。
而若论起万千世界中哪位神明对信仰体系运用得最熟练和成熟，贝利尔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上帝。
但在来到这个世界十年后，贝利尔却发现，上帝至今为止都没有对天使提出信仰他的要求，只一味把自己关在水晶天中休养，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天使符合他对造物的喜好，所以才创造出这亿万的天使。
这不得不让贝利尔感到匪夷所思，同时却也对上帝和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在后世的希伯来传说中，把上帝创世的步骤分为七步，以人类的诞生作为创世的终点。
贝利尔虽然知道传说不可尽信，但在他所研究的各个神系中，确实都存在着人类的身影，且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所以，贝利尔并不确定，如果上帝在还未创造出人类之前，就因为创世的后遗症彻底虚弱下去，到时候这个还未创造完全的世界，究竟会变成怎样。
是会彻底崩塌消失？还是会在即使没有神存在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平稳地走到终点？
贝利尔不想用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未来去赌，而且在有了贝利亚尔的现在，在他很喜欢这个世界还有那些天使的现在，贝利尔才不得不想办法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的存在。
而从之前露娜迅速恢复元气的结果来看，上帝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信仰之力。
至于之后上帝会怎么做，这就不是贝利尔需要操心的事了。
虽然有十年没有回到水星天，贝利尔对通往蓝宝石湖的路却依旧熟悉。
在经过数个大大小小彩色宝石般的湖泊后，水星天最大颜色也最幽雅的蓝宝石湖，终于出现在贝利尔眼中。
在那蓝宝石湖的中央，一座巍峨的泛着莹莹光晕的珍珠白宫殿，正安静地耸立在那里，静待主人的归来。
似乎因为这十年在路西菲尔那看惯了天堂这些深深浅浅的金和白，贝利尔对那莹白的宫殿，倒也没觉得不好看。
带拜蒙踏上那被蓝宝石湖染成深蓝色的湖心岛，贝利尔这才注意到，在宫殿的周围还有预留出的花园中，竟然没有一棵花花草草。
注意到贝利尔殿下的视线，拜蒙脸上一红，连忙对贝利尔解释，“殿下，属下找遍了整个天堂，并没有找到您在宫殿图纸上标注的石榴树和石蒜。这件事我之前报上去过……”
听拜蒙这么一说，贝利尔才想起，之前路西菲尔拉着他处理权天使公务时，好像确实提过这么件事，只不过他当时并不想听与公务有关的事，就让路西菲尔看着办了。
见拜蒙仍忐忑地望着自己，完全不知道当初路西菲尔究竟是怎么回复拜蒙的，贝利尔只面不改色地对拜蒙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我亲自来就可以。”
拜蒙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跟在贝利尔身后，看贝利尔验收这座宫殿。
贝利尔当初“画”这宫殿图纸的时候，完全是按照黑暗神殿复刻出来的，所以即使是第一次进入到这宫殿中，贝利尔对这里却并没有任何陌生感。
在逛了一圈，对拜蒙表示自己很满意，并且夸了辛苦十年的拜蒙和权天使后，贝利尔这才挥退拜蒙，从储物空间中放出羽毛秋千，懒懒坐进秋千中。
习惯了身边随时有路西菲尔在，贝利尔这才回到水星天，竟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明明当初的千万年，他都独自一神熬了过来。
贝利尔曾在网上看过，人类养成一个新的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
时间对贝利尔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但或许正因为此，他养成或者戒掉一个习惯，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和路西菲尔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贝利尔倒也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懒得再想这些，贝利尔当即在秋千中陷入沉眠，打算去看看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在做什么。
在黑暗神殿的穹顶上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属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梦境后，贝利尔只琢磨了一会儿，就猜到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地狱。
十年前，贝利亚尔就对贝利尔说过，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这十年中，贝利尔也确实看到了他飞速的成长，也了解了贝利亚尔想要变强的决心。
虽然不知道贝利亚尔为什么对变强如此执着，但贝利尔尊重他的选择。
不过这么一来，一旦贝利亚尔回到地狱，贝利尔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在梦境中见到他和利维坦了——按照贝利亚尔的期望，贝利尔估计他会在地狱掀起不小的风浪，他和利维坦自然没有太多空挡用于睡觉。
想明白这些，贝利尔当即从梦中醒来。
坐在秋千上往窗外看了看，在发现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后，贝利尔这才微微打起精神，从包里掏出许多石榴种子，用木元素催发后，沿着整个宫殿种了一圈。
至于原本要种在花园中的“石蒜”什么的……
指尖开出一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贝利尔细细摩挲着红花下空无一叶的花枝，又看看身后珍珠般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宫殿，总觉得这花和整座宫殿的画风都不太相符。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大片如血的曼珠沙华顿时开满了花园，在湖心岛深蓝土地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冥界和地狱的画风。
心中为那与天堂完全相左的画风囧了下，贝利尔又真的不想换成其他植物，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这才把那摇曳的红花变成了纯洁的白。
如此，看上去才终于顺眼了许多。
为自己的行为和突然冒出的想法怔了下，贝利尔定定望着那大片如雪的曼珠沙华半晌，终于无奈地笑了出来——
只十年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快要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这多少让他感到神奇和不可思议。
不过目前看来，如此，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如顺其自然。
贝利尔回到水星天的第三天，收到了路西菲尔给诸位天使长的传信，新一轮的天使长会议即将召开。
想到之前露娜和自己引发“神迹”的事，贝利尔多少猜到了这次会议的主题，或许会与信仰之力有关。
五天后，七大天使长再次齐聚第六天，从路西菲尔那得知了神令他们在诸天建设礼拜堂的命令。
万万没想到神在露娜和贝利尔之后，竟然还要赐予整个天堂向他祈祷倾诉的权利，天使长们无一不为之动容，对上帝的感激和信仰也不禁更加坚定。
作为“神迹”的直接“受益者”，贝利尔也装出一副感激感动的模样，坐在一众与他反应一样的天使长中，倒也没有丝毫突兀和异常。
建设礼拜堂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结束后，贝利尔倒也没急着走，而是像从前一样，在路西菲尔政务厅的窗下坐了一会儿。
路西菲尔见状，从窗外的石榴树上摘下一颗石榴，也坐在贝利尔身边，像从前一样给贝利尔剥起石榴来。
或许是因为贝利尔刚才装得太过成功，路西菲尔一边剥石榴，一边温和地对他道：“贝利尔，你看，神还是很爱我们的。”
拈了两颗石榴粒放进嘴里，贝利尔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西菲尔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只模糊地应了几声。
以为贝利尔还有些在意神曾经冷落他的事，路西菲尔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他事来，“回水星天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正用舌尖拨弄那两粒石榴的贝利尔顿了顿，把那石榴压在舌根下，想了想才说道：“感觉还行，我把宫殿周围都种上了石榴树，大部分事务拜蒙都能处理，真正需要我亲力亲为的事很少。”
“嗯，这次件礼拜堂的事，大多交给拜蒙他们就行，你注意不要累到。”路西菲尔不忘叮嘱。
贝利尔听后就笑，忍不住斜睨他，“这样可以吗？我现在和从前可不一样了。”
以前他可以仗着身形小力量不稳定装小白花逃避搬砖，那时候路西菲尔还总时不时抓着他一起看权天使的公务呢，怎么现在他力量已经恢复“全盛”，路西菲尔依然担心他累到？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派拜蒙和那几个智天使过去，本就是为了减少你的负担。如果什么都需要你亲自去做，他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路西菲尔神色淡淡地道。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转过头，在贝利尔的脸上、身上都细细打量了一番，直到把贝利尔看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路西菲尔这才又说道：“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变了。”
贝利尔闻言，立刻掏出金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在发现还是那么帅后，立刻不服气地凑到路西菲尔面前，几乎抵着路西菲尔的鼻尖，微微瞪圆了眼睛，“我现在明明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竟会说出如此自恋的话，路西菲尔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被他逗得忍不住弯起眼睛，想要摸摸贝利尔的脑袋。
两只手都还被石榴占着，路西菲尔便在贝利尔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而后很快退回原来的地方，对正愣愣看着他的贝利尔笑道：“嗯，确实比原来好看很多。”
忍住想要触碰额头的冲动，贝利尔哽了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路西菲尔，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所以像对小baby一样的亲亲摸摸抱抱什么的，以后，以后绝对再不能允许了啊啊啊！
心底虽然如此呐喊着，脸色也几经变幻，但贝利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纯洁的天使，路西菲尔的这些动作，都只是在对他表示亲近，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
想明白这些，贝利尔反倒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了，倒也不再揪着路西菲尔说这件事，又像从前一样，静静望着路西菲尔剥石榴的手发起呆来。
见贝利尔还不待自己安抚，就忽然平复了情绪，路西菲尔手指微顿，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剥完手中的石榴，路西菲尔并没有把石榴粒装进银盘中，而是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质小圆盒，把石榴粒全都倒了进去，之后又从树上摘了一颗石榴下来，继续剥起来。
见那小圆盒把比自己体积还大的石榴粒全数装了进去，贝利尔拿过那看似平常的小圆盒看了看，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后，微微挑眉，“空间折叠魔法和保鲜魔法，你现在竟然已经运用得这么熟练了。”
他明明没写过空间折叠魔法。
“我稍微研究了一下你送来的墨水盒。”然后就做出了这个专门给贝利尔装石榴粒的小保鲜盒。
再次对路西菲尔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表示惊叹，贝利尔一边把玩着那个小盒子，一边看路西菲尔把整树的石榴都摘了下来，一一给他剥成石榴粒，装在保鲜盒里，好像生怕他再吃不到石榴似的。
路西菲尔整整剥了三天，才把那整树的石榴都剥完。
贝利尔也那么看他剥了三天，竟也没觉得无聊。
不过这么多石榴，真的够他吃上很久很久了。
又捏起一颗果粒放进嘴里，贝利尔如此想到。
把那保鲜盒盖上银质的镂空小盖，递给贝利尔，路西菲尔用水元素洗了洗手，这才终于抚上贝利尔的头顶，“等你把这些都吃完，这树上也该结出新的石榴了。”
“到时候，我再剥给你。”
贝利尔闻言，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他怎么记得，他明明对路西菲尔说过，他在水星天的宫殿外也种了不少石榴？
不过，看在路西菲尔诚心诚意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当做忘记这件事了吧。
心底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狠狠点了个赞，贝利尔的牙尖不小心戳破了那石榴果粒。
唔，今年的石榴，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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