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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不回宫


在去昇平街的路上,  长安坐在轿中,  表情凝重,因为她知道,王咎一案最要紧的关头到了。

        靳宝川这种老油条,但凡出他口的话,应当都不怕她去查,但朝中大臣都知道她是慕容泓的人,她着手去查他们两个的话,  不管真相为何,  不管最后到底谁为此案负责,都会被视作是慕容泓的态度,  或者说是他的选择。而君主和臣下的选择,往往是双向的。

        她方才提起李展,但故意没问靳宝川那次带李展去南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靳宝川自己居然也没交代,这里头还是有问题。靳宝川,  还有陈璧,  到底是谁的人,在她看来,  这是一个疑问。

        这件案子如今浮出水面的几个人她都还未做过深入接触,  但不知为何,  她总觉着自己仿佛站在陷阱边上一般,  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所以,  她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理一理头绪。

        但愿跟钟慕白没关系,  不然的话,钟羡……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长安在轿中晃晃悠悠的都快睡着了,松果儿在外头道:“安公公,到昇平街了,咱们去哪儿?”

        长安猛然清醒过来,顿了顿,道:“找间布庄,杂家要扯布做衣裳。”

        外头的人见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这里,居然只是为了找间布庄扯布做衣裳,无不满头黑线,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又有谁敢有只言片语的抱怨?

        葛月江很快在昇平街偏北一些的地段找到一间名为“恒聚祥”的绸缎庄,绸缎庄的掌柜伙计看到外头忽然来了一队兵甲,正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何事,又见轿中出来一位面容白皙清秀文弱的少年,看着未及弱冠,却头戴官帽身穿官袍,随行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心知来了大人物,忙诚惶诚恐地跪在一旁听候吩咐。

        长安下了轿后并未立刻进入绸缎庄,而是站在门前四顾了一番。她这一转身瞳孔便是一缩,因为就在这间绸缎庄的斜对面,居然开着一家宝丰钱庄。

        她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恒聚祥,是座两层小楼,空间看起来还算宽敞。

        “诶?你们跪着作甚?叫我自己挑料子算钱结账?”长安进了绸缎庄,见掌柜伙计都跪在进门处,哭笑不得道。

        掌柜的这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声势浩荡地过来,居然是来买布的,遂带着伙计起身,小心地过去伺候。

        “不知大人想要挑什么样的料子?”

        “时新的,鲜亮的,像我这个年纪穿的,男女的各来十匹。”长安道。

        掌柜的没料到这位小大人不仅不摆架子好说话,还很大方,忙点头哈腰地让小二去找样布来给长安挑选。

        “掌柜的,这间店铺,是你自家的,还是赁的?”小二在忙活的时候,长安靠在柜台上和掌柜的唠嗑。

        “回大人的话,这间铺面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掌柜的恭敬道。

        “那你这绸缎庄子,一年能有多少进项?”长安再问。

        掌柜听这话题走向,暗忖:该不是来敲诈银子的吧?可是看这这排场也不至于来自己这小小的布庄敲诈银子啊?

        “不多,也就几百两,刨去日常花费和税赋,剩不下几个钱,糊口饭吃而已。”他小心翼翼道。

        “两三百两是几百两,□□百两也是几百两,所以,到底是几百两?”长安收回投于布料上的目光,看着掌柜的问。

        掌柜的闻言,别无它法,只得道:“请大人稍候,小的去楼上取账册来。”

        “诶?取账册就不必了,我只是问个大概。实不相瞒,我呢,看中了你家店铺的这个位置,想赁下来开个惠民堂,租金也不能让你吃亏,就寻常租你这个店面的银钱加上你每年做生意的收入,你看如何?”长安问。

        掌柜的怔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长安懒得跟他解释了,曲起手指敲敲台面,道:“一千两银子一年,赁你这铺子,同意不同意?”她自己的俸禄一年一千石,折合银子大概也就五百两,一千两银子赁一间店铺,绝对不便宜了。

        果然,掌柜的这下反应过来了,点头如捣蒜道:“同意,同意,大人您是说真的吗?”

        长安笑了笑,道:“拿纸笔来,现在就签契约。两日之内把货物都盘出去,楼里收拾齐整,你若愿意留下帮忙照顾铺面,我付你工钱,你若不愿,也随你。”

        掌柜的忙道:“若大人不嫌弃小人鄙陋粗笨,小人自是愿意留下为大人效劳的。”

        当下便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双方签订了租赁契约按了手印,长安身上只带了张一千两的银票,便与掌柜的说好下午着人送两百两定金过来,余款正式交接店铺那日再一次算清。她挑的那二十匹布料也暂时寄存在店里。

        做完这些长安出了恒聚祥,上了轿子之后,从怀中将那几份供词拿出来,挑了其中一份从窗口递出来给葛月江,道:“去把这个人抓到廷尉府大牢去。”

        葛月江领命带人去了。

        长安回到内卫司,将袁冬和松果儿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对他们道:“昇平街那间店铺,我要用来开一间惠民堂,日常就是接受豪门富户各级官员的捐赠,用来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看不起病,抑或有状不能告的穷苦百姓。此乃大项,我需要你们之中的一位去坐镇惠民堂,你俩谁愿意去?”

        此乃肥差,以松果儿的精明,自然立刻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长安话音方落,他的眸子就亮了起来,但顾忌着一旁的袁冬,他并未着急开口。

        袁冬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见长安看着自己,便俯首道:“奴才听安公公安排。”

        长安又看松果儿。

        松果儿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内卫司去坐镇惠民堂,这内卫司副指挥使的官衔怕是就与自己无缘了。但内卫司副指挥使这块肥肉本就如同吊在天上一般,自己蹦跶到死也未必能咬上一口,还不如将能够咬到的先咬住再说。

        他觉着自己应该争取一把,遂期期艾艾道:“安公公,若是您觉着奴才能够胜任,奴才愿为安公公分忧。”

        长安坐在书桌后头,双手交握,在松果儿紧张而又期盼的目光中思虑了片刻,抬头道:“好,那就你去吧。”

        松果儿喜形于色,忙作礼道:“多谢安公公栽培。”

        “你先别急着道谢,若是办不好差事,杂家立马撸了你。袁冬,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交代松果儿。”长安道。

        袁冬毫无异议地出去了。

        “你人虽机灵,可惜大字不识得几个,做账想必就更不会了,需要有个人帮你记账。那掌柜的既然愿意留下,就聘他做账房先生吧。知道这账该怎么记么?”长安问。

        松果儿眼珠转了转,讨好道:“请安公公示下。”

        “入项折半,出项增倍。”长安道。

        松果儿道:“奴才记下了。”

        “账虽是假的,但事儿你可得给我办真了。老百姓求到门上来,可不兴给我弄虚作假,若让我听到一句老百姓说惠民堂不好的话,别怪我削你。”长安瞪着他道。

        松果儿忙道:“安公公您放心,您纵然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故意把您的差事办砸了呀。”

        “这惠民堂开起来,定然还是要雇人的,雇多少人到时候视情况再定,届时可让掌柜的介绍一些身家清白的百姓过来,你仔细核对好户籍资料,造好名册送来内卫司存档。”

        松果儿应了。

        长安忙碌了一上午,有些乏了,便道:“余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出去,别叫人来打扰我,我休息片刻。”

        松果儿退出长安的房间后,一抬头发现袁冬正坐在他自己的书案后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走近,讪讪地小声道:“袁队长,你该不会怪我方才在安公公那里毛遂自荐吧。”

        袁冬道:“哪的话,都是为安公公办差的,各司其职,何错之有?”

        两人自来到长安身边后就一直面和心不和,两人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点,表面功夫做足了,便无暇深谈,松果儿回到位于袁冬左侧的书案后坐下不提。

        到了下午下班时分,长安将出入宫门的令牌交给袁冬,道:“你带他们先回宫吧,杂家今夜有事,就不回宫了。”

        袁冬拿了令牌,僵着不走。

        “怎么了?”长安问他。

        “安公公,您就这么不回宫,合适吗?要不,还是奴才替您回去先请示陛下一声?”袁冬道。

        长安看着他,目光兴味,不说话。

        袁冬被她盯得有些局促起来,硬着头皮解释道:“奴才只是担心您会因此受罚。”

        “是我会因此受罚,还是你会因此受罚啊?”长安问,“陛下派你看着我,我是你能看得住么?回去替我转告陛下,要派人跟着我,可以,但必须下明旨,否则,我只当不知。”

        她话说到这个地步,袁冬哪里还敢再留,拿着令牌告罪走了。

        长安回过身,独自坐在窗下的几案旁等着。

        过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钟羡与尹衡结伴从理政堂出来。

        长安本打算等两人行经窗外时咳嗽一声提醒钟羡这儿还有人,不曾想钟羡还未走到她窗前目光便先一步瞟了过来。

        长安顺势站起身趴在窗棂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钟羡与尹衡见状自然便走了过来,彼此打过招呼后,钟羡问她:“你怎么还未回宫?”

        “今晚不回宫了,你请我吃晚饭。”长安道。

        钟羡一愣。

        一旁尹衡忙道:“我知道一家新开不久的馆子,里头酒菜味道还不错,若是二位不嫌弃,不如今夜我做东,请二位吃饭。”

        长安摇头,看着钟羡道:“就要他请。”

        尹衡不免有些尴尬,欲告辞,长安却又问他:“尹公子你说的那间馆子在哪儿?”

        “在城西,归燕巷。”尹衡道。

        长安点头,道:“甚好,那尹公子你先回家更衣,晚些我们在那儿碰头。”

        尹衡的父亲不过是太仓令,家宅自然不可能如钟府一般离皇城近,故而长安让他先行一步回去更衣,难免就被理解为是一种体贴。尹衡面色稍霁,礼貌地告辞走了。

        钟羡这才对长安道:“我请你吃饭没问题,为何一定要叫上他?”

        长安故作惊讶道:“我不过看你们同进同出的,以为你们关系很好,才叫上他的,原来阿羡你也懂得做表面功夫了?”

        钟羡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也不能这么说,只不过……罢了,好歹同僚一场,就算性格没那么相投,试着相处融洽也没什么不好。”

        长安笑了起来,道:“哄你呢。我不过想着,以钟夫人对你的疼爱程度,必然每天都备好饭菜等你回去吃饭,结果你回去说不在家吃了,要到外头去吃,那钟夫人肯定得问一句跟谁一起吃啊?你说你是回答跟我一起吃还是跟尹公子一起吃比较容易让钟夫人接受?”

        看她笑得调皮而又开朗的模样,钟羡心中却隐隐地难受起来,怀着难言的歉意和愧疚,他试图宽慰她:“长安,我娘她……”

        不等他往下说,长安便摇摇头打断他道:“不必解释,可怜天下父母心,别说是提放我,钟夫人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能够理解。”

        钟羡无以为继。

        “哦,还有一事。那王进宝的事我本想亲自查个水落石出的,不想太后得到消息后突然横插一手,令卫尉所强行介入此案。你回去请示钟太尉一声,是否使人去廷尉府状告莲溪寺往你钟府安插奸细之事,若是去告,我可以替你们作证。”长安道。

        钟羡点头应承。

        “还有还有,穿着官袍下馆子实在不像样,你回去后找件我能穿的衣裳带给我,就上次那个粉色茶花的袍子就很好。”长安毫不见外地跟他提要求。

        “好,还有什么?”钟羡温声问道。

        “还有,带两个小厮,我买了二十匹布,先放在你府中吧。别带竹喧,他老瞪我,害我每次都恨不能帮他把眼珠子按回去一些。”

        钟羡失笑,问:“还有吗?”

        长安想了想,挥挥手道:“暂时没了,快走吧,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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