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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上山


狄淳起身道:“八成是为了那妇人之死。文和你且在此处招待安公公与陈公子,  我出去看看。”说罢向陈若霖与长安告罪后就匆匆出门往前头去了。

        钟羡在后院听着前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终于坐不住,  也向长安与陈若霖拱手道:“长安,  陈公子,  抱歉,  我需失陪一下,你们请自便。”

        “没事,你且去忙吧。”长安甚是善解人意道。

        钟羡也出去后,长安侧过头,与陈若霖四目相对。陈若霖笑问:“不去帮忙?”

        “怎么帮?与一群无知乡民比谁的嘴皮子利索谁的嗓门大?杂家没这个闲情逸致。”长安站起身来,  舒展一下四肢,招呼陈若霖“走,  去看看你那一百多位美人被安置在何处了。”

        许是觉着县衙安全,  又或许事关钟羡,龙霜难得的松懈了神经,  没有时刻守着长安,和卫崇一道去县衙门前帮着维持秩序去了。长安让吉祥留下来传话,  自己和陈若霖两人从县衙后门出去了。

        “什么叫我那一百多位美人?你这话说得可有些醋味。”出了门,陈若霖还不忘撇清自己。

        “这话难道不是实话?既然是你要的,  自然就是你的人,  你必须负责。”长安负着双手,  一边往西边走一边幽幽道。

        “我要的就是我的人了?如此说来你早就是我的人,  怎不让我负责?”陈若霖心情大好地展臂揽住长安的肩膀。

        “你说话便说话,  爪子别乱动行不行?”长安肩膀一抖,  想把他的手抖下去,没成功。

        “待会儿少不得还要让我背你,此刻肩膀借我搭一下又能怎样?夫妻之间,不是本就该这般互相扶持的么?”陈若霖本就长得魁梧奇伟身躯凛凛,长安个子虽不算矮,可她骨架子纤细人又瘦弱,被他往怀里一搂恰似那被老母鸡罩在翅下的小鸡仔,险些连头都露不出来。

        长安气闷:“这般言辞滔滔地占些嘴上便宜,有意思么?”

        陈若霖笑着附耳曰:“千岁是在提醒我应该占些更有意思的便宜?”

        他俩走的也不是那人迹罕至的陋巷,一路上不时有举着农具的百姓往县衙那边赶,见到他两个容貌不俗的男子勾肩搭背举止亲昵,一个个都目露异色。

        长安恼了,低斥道:“还不放手!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陈若霖一点也不恼,兀自搂着她亲亲热热地问:“千岁的意思是,待到月黑风高之时,便成体统了?”

        “陈三日你够了!”长安真恨不能堵上这男人的嘴。

        “对你,我永远都不可能会觉得够。”陈若霖用表白一样的语气含情脉脉道。

        长安脖颈上的汗毛竖起一大片,她横起一肘不遗余力地击在陈若霖胸腹处。

        陈若霖万分配合地弓背含胸捂腹呻-吟:“哎呀好痛,肋骨怕不是都被你给打断了。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怎这般大力气?吃大力金丹长大的吗?”

        长安被他夸张的表演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恐他蹬鼻子上脸,又急忙绷住,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笑了,我刚才看见了。”陈若霖大摇大摆地跟上来。

        长安道:“大街上看猴戏还得给点面子呢,何况是你陈大公子亲自下场?”

        “只要你能天天这么笑,我便天天下场给你演猴戏也无妨。”陈若霖大度道。

        长安:“……”没脸没皮的男人太可怕了,她多毒的话他都能接得住。

        她出来时对吉祥说要去看那一百多个女子,但出了县衙后门后便一路往位于河神县西面的河神庙去了。陈若霖毫无异议,跟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品评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是个很健谈的男人,见多识广,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开口,你就永远都不必担心会冷场。但长安的心思却从来也不在与他维护关系增进感情上。

        快到山脚下时,她忽然问陈若霖:“你知道煤能炼铁吗?”

        陈若霖看着她笑。

        这男人十几岁时也不知是何等盛世美颜,到了二十六岁那脸依然像春夏之交的湖光山色一般明艳动人。也难怪,碧眸红发的他自然比那黑眸黑发的要多几分颜色。

        “对我,你不必利诱,若一定要诱,那我只接受色-诱。”陈若霖笑着道。

        “陈三日,你与我正经些说话会死吗?”长安抱着双臂瞪着他道。

        陈若霖一脚踏上路边的石头,眼中笑意未退,语气却正经:“只消不是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你若能无往不利,我自不用多说半个字。若有人对你不利,我也绝不多说半个字,直接灭他满门。怎么样,这话够正经么?”

        长安哼笑,道:“我还当你真如传言中一般,不在意女人的贞洁。”

        “传言是没错,他人-妻女的贞洁,我有何可在意的?我自己的女人自然不同。”陈若霖道。

        长安转身继续往山脚走,道:“你要求自己的女人对你忠诚,你自己的忠诚呢?嗯?顶着个睡遍榕城的名头,可不大容易叫人对你死心塌地。”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控制别人?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下半辈子除了你之外,我绝不再碰第二个女人一根手指头。如有违背,你就杀了我,以我遗孀的身份继续作威作福。”陈若霖跟上她。

        长安终是失笑,感慨道:“陈三日啊陈三日,你说你叫什么陈若霖啊,你应该叫混不吝。”

        “你叫我什么都行,只消最后的称谓,是夫君。”陈若霖也以感慨的语气道。

        长安无语,一门心思爬山去了。

        难以想象,这么个小县城之侧的高山,那山道居然都是用平整的石块和石板铺出来的。不过再平整也不影响它陡峭,长安爬了七八十级就开始双腿发软气喘吁吁了。

        陈若霖笑着往她面前一蹲,道:“上来,为夫背你。”

        长安想到刚出县衙不久他就算到她上山时会要他背,深恨自己体力不济被他料中。抬头看看蜿蜒不知几里的石阶,她也不逞强,往陈若霖肌肉结实的后背上一趴,双腿被他勾着腿弯儿正好夹在他劲腰最瘦窄处,在他背着她起身时赞道:“你这马夫颇有眼色,回去爷定有重赏。”

        陈若霖眉梢微微一挑,原话奉还:“这般言辞滔滔地占些嘴上便宜,有意思么?”

        长安:“……”

        “与他们相比,是不是还是我比较有意思?”陈若霖见她不语,语气更为欢快地问。

        长安:“……”抱着他脖颈的手果断上移,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陈若霖愣了一下,乐不可支。

        如此背着她上了三四百级石阶,陈若霖也不过呼吸声略粗了些而已,毫无力竭之相,那臂力和体力真不是盖的。

        长安安逸地趴在他背上欣赏一路风景,因他后面比较乖,她也没一直捂着他的嘴。

        “若不是偶然,那建造这石阶之人应是颇通攻心之术。这般长的石阶,不管上山的人一开始抱着何种豪情壮志,待爬过这些石阶之后,大约也都与体力一般消磨得差不多了。”陈若霖道。

        “累了?以往没有背着女人走过这么长的路?”长安优哉游哉地问。

        陈若霖笑着侧过脸道:“你不用旁敲侧击,女人方面,只要你想知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年来,我抱过的女人不少,但背过的女人,你是头一个。你当是知道,如我这种男人,不会随便背人。”

        “是吗?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这抱和背,有何不同?”

        “抱,不论是以爱怜的心思还是玩弄的想法,那终究是一种自上而下掌控全局的姿态。而背,却有一定程度的臣服意味在里头,毕竟背心是人最不易设防之处,如果一个人把背心毫不设防地交给另一个人,那与把命交给她何异?这世上女人如花,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但让我愿意以性命为代价来采撷的,唯你而已。”

        长安几乎是语重心长地道:“陈三日,你真的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够拿出相当的诚意来,我自会权衡利弊。毕竟我长安也不是什么圣人,人生一世,谁不为自己考虑?我信任钱财,信任权力,唯独不信任男人,你试图在感情上打动我,太难。”

        “无妨,自选中了你,我便有此觉悟。你不信任男人,那是你没遇上能够让你放心倚靠的男人。你可以不要男人,我却不能不要夫人,所以再难,我也得迎难而上。”

        说话间,山上的寺庙已遥遥可见,台阶之侧也出现了一座像是猎人临时修建的棚户,棚户窗口挂着一面硕大的铜锣,里头人影晃动。

        见陈若霖与长安两人上来,棚户中出来一名手持棍棒的壮年男子,粗声粗气地喝问两人:“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但凡眼睛不是瞎的,都能从衣冠气度上看出来陈若霖与长安两个身份非富即贵,尤其是陈若霖,哪身衣服上不得耗费个大几两金丝银线织绣花纹?一件衣裳往往就抵寻常百姓十数年的用度了。这年头,底层平民对于官宦豪绅之流的人物带着天生的臣服畏惧之情,哪怕是互不相识,也绝不敢在面对面的时候如此造次。

        眼前这壮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裳,光着一双沾泥的大脚,看上去就与山下种田为生的乡民无异。但他面对陈若霖与长安两人时全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情,只有警惕和戒备,一副被邪教洗脑的大无畏模样。

        陈若霖弯起唇角,人畜无害地温声问道:“这位兄台,敢问山上可是河神庙?”

        “是啊,你俩要去庙里?”壮汉一双虎目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见两人并无武器在身,与他说话的这男子虽看着英伟孔武,但他背上那个却一副病恹恹的瘦弱模样,看着委实不像是去庙里生事的。

        “久闻河神庙灵验,我们兄弟俩路过此处,特来烧个香,拜一拜。”陈若霖道。

        壮汉让开道路。

        陈若霖背着长安继续拾级而上。

        “看到那面铜锣没?”离得足够远了,长安才开口道。

        “嗯。棚子里还有一人,若是情况不对,定会第一时间敲响那面铜锣。那么大一面铜锣声音纵然传不到山下,传到山上庙里却是绰绰有余。到时候庙里钟声一响,整个河神县的百姓都会围过来保卫这个河神庙。遇到这样的对手,脑子不够灵光的钟羡会束手无策也就不奇怪了。”陈若霖笑着道。

        长安见他分析情况还不忘踩钟羡一脚,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你方才说我们是兄弟,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要不我们就去庙里结拜算了。”

        “不要。全福州都知道我陈若霖不好男色,我不想因为你沦落成世人口中断袖断得连结拜兄弟都不放过的渣滓。”陈若霖毫不犹豫地拒绝。

        长安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狠捶了他一下。

        “夫人这手上功夫甚是了得,力道适中情意绵绵,捶得为夫魂儿都快没了,赶紧再多来几下。”陈若霖皮肉紧实,长安这一下狠捶疼的是她自己的手。

        “少废话,快点上去,这么短短的一条山道,你想走到天黑不成?”长安眼看着天色不早,没了与他玩闹的心思,催促道。

        “要快还不容易?夫人抱紧为夫就行。”陈若霖话音方落便猛然加速,两三级阶梯一跨地跑了起来。

        长安不意他背着她爬了这么久的阶梯还有此体力,这下快是快了,就是颠得她眼前发昏。

        陈若霖很快便蹿到河神庙前不大的广场上,侧过头对长安道:“到了。”

        长安毫无反应。

        他颠了颠她,不想她的身子竟无力地向下滑去。

        陈若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将她改背为抱,一边大步向山神庙的大门跑去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呐,救命啊!”

        那声情并茂的模样害得在他怀里装昏迷的长安险些破功。

        庙里和尚被惊动,出来一看,见陈若霖抱着长安往里冲,忙拦下道:“哎哎,怎么回事?你什么人呐?”

        陈若霖焦急道:“大师,快救救我兄弟,上山时他还好好的,谁知到了半道突然昏倒。庙里若有懂歧黄之术的,烦请快些叫来,只要我兄弟无恙,我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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