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北城夜行
顾然还未从疑惑中回神, 又听见北雁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那一场战役，终究是由玄剑宗上任宗主玄褚真人使出了天地祭杀剑阵，才斩灭了那万千魔物。”
北雁有些感慨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同时引出了一个顾然印象基本为零的人——玄褚，上任玄剑宗宗主。
“那天地祭杀剑阵需要阵眼之人祭剑才可……”离洛楞楞的将自己知道的说出，等他说到一半回神过来后, 包括他自己在内整个议事厅的人都陷入了沉寂。
祭剑。便是以身证道。
“是这样, 后来因为前任掌门陨落，修为还在元婴后期的师父被迫接手掌门之位，魔修之乱虽然平息, 可人心难测, 其他势力对元气大伤的玄剑宗有所图。最终还是进阶大乘期的玄澜师叔出关力挽狂澜, 一人一剑砍尽那些狼心狗肺之辈。玄剑峰下，血染白霜, 千里如溯, 至此轰动凌川界, 有了凌川界第一人之说。”
离琅语气平静的将后续宗门事件补全。这些事情, 一些年轻的弟子都未曾得知, 而随着年岁久去，在其他一些老势力的有意隐瞒下，玄褚陨落之后发生的事情渐渐随着人们的新老交替而忘记。
“那些势力是不是还存在于今？！”顾然的声音蓦地打破了沉静。
怪不得原著总说玄剑宗除了自家附属势力，向来不如其他势力交好，别的势力眼中, 玄剑宗的剑修总是不近人情态度冷冽。
“是。”离琅点头, 如漆的眼眸看上去平静得过分。“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 他日若有敢犯我宗门者，其罪当诛！”
“犯我宗门者，其罪当诛！”玄剑宗弟子掷地有声的重复了这一句话。其中凛然的杀气和剑意竟是将着议事厅的摆设瓷器尽数震碎。
“……”北雁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滑落的茶杯碎片，一时间有些窘然，他方才顾着听离琅说话，忘了自己还未搁置下茶杯。
“诸位……不妨先收一收杀气……”北雁只觉得自己身为元婴修为的修士，面对这一群玄剑宗剑修的杀气还是有些扛不住。
“望北门主见谅。”离琅替自家师弟们说出了歉意。
“没事没事，那我们继续来说说这最近的魔修之事？”北雁的语气带上了商讨的询问。
“好。”离琅点头。
“冒昧询问一下北门主，那些遇害修士的尸体现在还能看到么？”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桌边传来，循声望去，只见那原本低头的萧让抬起了头。墨色眼眸带着些许深沉的探究。
“这……当时见到了尸体查探过后，便让他们各自入土为安了。毕竟那几位修士已经暴尸荒野已久……”
“那么北门主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郊外的遇害修士尸体吗？”萧让又继续询问了。
“是贱内的侍女，她从柳木林摘柳枝回来，路过青郊时撞见了那些修士的尸体。随后这段时间，青郊出现遇害者的尸体也渐渐变多了。”北雁答道，同时让人去把北夫人的那名侍女喊过来。
“摘柳枝？”离洛注意到了一个令他有些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要去摘柳枝？”
“是这样的，俗世界有清明之说，摘清明柳枝可用来祭祖。贱内便也想照俗世界的礼数祭拜一次先祖，于是派侍女去摘柳枝了。”
“噢噢噢好的。”得到了解答的离洛不再言语。
正说着，那名被喊来的侍女却是已经到了。
“奴婢见过老爷，见过诸位尊客。”侍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你且将那日遇到受难修士尸体的见闻一五一十的仔细说出来。”北雁摆了摆手，免去了那些冗长繁复的礼数。
“那日，奴婢奉夫人之命，前去柳木林摘新柳，好赶在清明时节祭祖礼节……”侍女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的很详细，在回忆起那些修士尸体的惨状时更是煞白了脸。
顾然将目光从色泽青润的茶水上挪开，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侍女，似乎侍女的角度并没有得到十分重要的消息，是不是“魔修”所为重点应该不在侍女身……嗯？这名侍女耳后那块黑色的东西是什么？胎记吗？
不经意间看到侍女胎记的顾然又将目光挪回到了茶杯上，大脑下意识的把注意力从胎记上面挪开，重新集中到了这件事情的突破点在哪的问题上。
“那北门主确定自己查探到的就是魔气吗？”萧让的声音带着几分质疑。
北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堂堂一介元婴修士，难道还会认错魔气？质疑他的还是刚刚筑基的小辈。“这是自然，我定然认错不了。”
察觉到了北雁的不虞，萧让便道了声歉，不再继续询问。
“近日，我们去周围查探一番，若是验证了此事的确是魔修作乱，会即刻上报给宗门以及其他势力。”离琅作出了总结。
“好的，有劳少宗主。”北雁点头表示附议。
正事都已谈完。这时候北夫人带着若干侍女侍从推门而入，侍女侍从端着的盘子都是色泽诱人的菜肴，并上灵酒美酿。
“诸位贵客和老爷论事辛苦，这是我带若干侍女做出来的晚宴，望诸君不嫌弃。”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菜肴和灵酒按顺序摆上。
如此正经的吃饭，对于玄剑宗的若干出世剑修来说，未满辟谷之前都是一粒辟谷丹解决了事。等修为达到了辟谷之后，就连辟谷丹也用不着吃了。所以并没有吃饭这一说法。
不过，他们家云然小师叔还是有保持着这个习惯。那么吃一次应该也没有关系。
离洛的目光在众多菜肴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只烧鸡上面挪不开眼，但是……烧鸡面前的人是可是离琅师兄，真是没法下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修真界也没有筵席上劝酒攀谈之说，众人安静的吃完了晚宴。北夫人又妥当贴心的让人奉来了灵果茶水糕点，让人吃的好不惬意。
原来俗世界的菜肴这般好吃。离洛眯起眼，他以前都不知道呢。不过先前桌上的那只烧鸡还是没有小师叔烧的好吃，总觉得口感还差了一些。
顾然端着一杯茶抿了一口，也不知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茶色泽幽深，浓郁的有些不太合适了，按理说饭后一杯清茶才最为舒坦。
吃饱喝足，北雁又给玄剑宗诸人安排了休息用的院落。大半弟子都各自回房修炼养神。
离洛拉着顾然表示自己还想去俗世界逛逛，离琅的冷眼盯了过来，几人正处于僵持之中。一旁的楚少卿和萧让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绕过这个僵局回房间。
“那便出去看看吧。”顾然看着僵持的两人，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顺路再去郊外查探一番。”
既然顾然都开口这么说了，离琅便点下头。又因为之后要去郊外查探，楚少卿和萧让思索过后，便也打算跟着一起去。
北城大部分都是修士，也有毫无资质的凡人，城里的氛围也带着人间的烟火气息。
入夜，长街两侧的灯火阑珊。
离洛右手一个面具左手一串糖葫芦，顾然等人跟在他身后还替他拿了不少东西。
“小师叔，小师叔，你快看那个！”离洛指着桥头那处卖河灯的摊位嚷嚷着。
“啊怎么了？”顾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是看到了卖河灯的小摊，后又看到了顺着河流流淌而下的河灯，静谧而又宁和。
“客官要买个河灯许愿吗？很灵验的！”在桥头卖河灯的摊位老板见顾然等人在他的摊位面前停留了下来，连忙将自家的河灯都摆了出来。
“是吗？那给我们拿……”离洛闻言起了兴趣，说到个数的时候回头打量了另外四人，“给我们拿五个！”
“将心中之事写进许愿笺，再将许愿笺放入河灯之中，将点亮的河灯顺着河水放下即可。”摊位老板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一副笔纸。
“……”被离洛拖着一起来当河灯的几人对视了一眼，见顾然已经提笔开始写字，也在心中叹息，随后都提笔再纸上写下了各自的心愿。
将一盏盏河灯放下，顺流而去的灯火在黑夜里灼灼如花。
“小师叔，你许下了什么愿望啊？”离洛的那双眼里是满满的好奇。其实他更想知道离琅师兄那个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许下了什么愿望，不过他有心没胆，相比起来，还是云然师叔更温和一些。
“我许下什么愿望？”顾然转身朝向了离洛，正想开口回答些什么。
小摊位的老板却是赶在顾然开口之前，一边摆了摆手一边对离洛说到。“这位小公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还是等心愿实现了再过来还愿。”
听小摊位的老板这么一说，离洛也就歇了好奇的心思。“那好吧。”等到时候愿望实现，再问师叔他们好了。
“也该差不多去郊外了。”顾然建议着，他们一路下来也逛了不少时间，现在差不多可以去郊外看看。
“好。”其他几人没有异议，除了离洛之外，剩下的三人本来就是为查探北城郊外的异常而来。离洛虽然玩心大了些，也知道正事要紧。
一行人转了个方向往城外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桥底下，那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带着一盏盏河灯远去。等河灯飘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拐角，一道玄黑色人影静静的将其中一盏河灯拿起，明艳的灯火照出了他的五官，看起来应该是一名相当俊美的男子。
“会很灵验么？”男子的声音沙哑的过分，说出这句话后，又将手中的河灯重新放了回去。让它顺着河流继续安静的流走。
***
北城的郊外比起热闹的城区，清冷了许多，偶尔能看见零星几点人间烟火。
“最近都没有人敢在晚上外出了吗？好像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气。”离洛的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探路，以他的修为做到夜视畅通无阻还是有些难度。
“应该是的吧……北门主有把最近有修士遇害的消息告知于众吗？”顾然突然从离洛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个问题，似乎是他们今天商议问题的遗漏点。
离洛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的接话。“应该说了吧？”
“可方才我们逛了一圈北城，里面的百姓或者是修士的态度都十分安然，整个北城依旧是和乐融融的气氛，没有丝毫为近日一直出现的修士尸体惊恐。”这还是萧让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话语来，可其中细微的洞察力令人心惊。
“你是认为——北门主有所隐瞒？”楚少卿皱眉，他们方才闲逛的地方确实看不出北城之人有何紧张。而且，就他们白天来到北城的时候，也有许多外来人往城内赶去，也并不知北城郊外最近潜伏着莫大危险的状态。
“如果北门主把郊外之事说与北城之人，就今晚那些北城之人的状态，丝毫是没有对魔修作乱这件事情惊惧，我们也没有听到除了城主府外任何人说起郊外之事。也就是说，北门主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萧让的一番推理让其他四人纷纷点头。
“可是，北门主说出这个消息也只会惹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滋生事端，所以不说出来不是更好一些吗？”离洛疑惑了。
“是这个道理，一般只有在纸包不住火，才会与那些百姓说出消息。”萧让没有反驳离洛的话语，却又将话锋转移到了刚开始的时候，“可你看，现在夜晚的郊外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太不符合逻辑了？”
对，太奇怪了！
顾然瞬间听明白了萧让的意思，如果北城疑似有魔修的消失没有传出去，就算晚上没有城里的人从其中出来，那络绎不绝想要进北城的人，到晚上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呢？
“大家小心一些，这夜晚的郊外肯定有古怪。”离琅出声提醒了一句。
这时，恰好有冷风扫过枝头，柳枝婆娑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
离洛见状，便默默的朝自家小师叔身边挪动了几步。随手招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剑握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见大家纷纷进入了戒备状态，离琅才继续带队在郊外继续查探。如此绕着北城走了大半圈，安静得都无事发生。
直到他们看见了前面远远的出现了一家点着灯火的木屋院落，看上去很是宁静。
“我感觉那屋子应该有古怪，这附近都没有人居住，怎么就出现了这木屋？”离洛的神经已经对前面的那座木屋高度警戒了。
“上去问问吧。”以离琅和顾然两名元婴修为的修士用神识仔细扫过了木屋，除了凡人的气息着实感受不到其他气息。
“笃笃笃——！”规律的敲门声打破的宁静，又过了片刻，才听闻木屋里面传来了一声询问，“……什么人啊？”屋主人似乎是睡着了被吵醒，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不耐烦，“大晚上的来扰人清梦！”
“吱呀——！”木门被人从内推开，随后探出一张中年凡人男子的脸，他的脸上怒气还未蹭褪下，配衬着脸上带着些许乌黑色的刀疤看起来有些狰狞了。
上前敲门的楚少卿首当其中，但也没有被屋主人不耐烦以及容貌给吓到，客气的说出了他们敲门的缘由，“打扰了，我们是路过的修士，想要询问一些事情。”
“哦哦哦……原来是修士大人……”听到来人的身份，中年男子的睡意这下完全清醒了，态度也软和了下来。“不知道修士大人有何要事？在下一介草民，方才出言不逊，着实对不住……”
“无事，这方圆十里，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居住？近来可有些诡异的事情发生过？”楚少卿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露出了一个苦笑，“看来诸位修士大人是不清楚我附近这块地的风水。”
“风水挺好的啊，就是阴气有点重了些。”离洛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他们玄剑宗弟子虽然全是剑修，分辨风水的能力还是有的好吧。
“对的，因为我是守墓人，我身后这十里全是坟墓。这样的地方哪有人敢居住呢，也就我这个守墓人待着了。”中年男子的面容上带上了几分愁绪，“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媳妇愿意和我住在这样的地方。怪让人不安的。最近夜晚风声很大，索性也就点着灯睡觉了，其他诡异的事情倒是没有见着。”
“你知不知道这郊外有修士尸身的事情？”萧让出声问了句。
“嗨，修士们都神通广大，我这一介凡人哪里知道这个。”中年男子摇头。
“如此，打扰了。”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然等人便从这座木屋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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