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冷宫皇子宠妃记
这一日,皇帝上朝时又一次提起了要将为他炼丹的道长封为国师,朝堂上分为两派,五皇子一派极力赞同,四皇子一派则强烈反对,其中一位官员甚至举出了前朝亡国之君因沉迷修道而荒废政务以致亡国的事情,更是神情激愤地表示要以死劝谏。
“皇上勃然大怒,当朝便指着四皇子一系的官员道:‘你不是要死谏吗,今天就给你一个死谏的机会!’然后就让几个侍卫押着那位大人撞柱而死,血流了一地,小太监们擦了许久才擦干净呢,可那血腥气还没散干净,眼下还有太监拿着熏香往金銮殿去。”
银筝一边给端贵妃捏肩,一边小声说着今日前朝的事情,末了笑了笑,又道:“这事儿一出,兰妃可急坏了,亲手端了银耳羹去御书房外候着,可皇上根本没召见不说,还把银耳羹分给了几个小太监,娘娘您没看见,兰妃那张脸都快气歪了。”
兰妃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当初没少仗着受宠给端贵妃使绊子。夏添幼时有一次突发高热,原本宫人要去请太医,可兰妃愣是横加阻拦,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连殿门都出不了,直到端贵妃低声下气地哀求,还把当年母家陪嫁的一套珍珠头面送给她,兰妃才恩赐一般地让手下人放行。
所以而今兰妃跌得越惨,银筝心里就越是高兴,端贵妃想起往事,也弯了弯眉眼,却是笑得十分克制温和,“兰妹妹就是心气高,只怕当场哭闹起来都有可能。”
“正是呢!兰妃一听皇上的话就哭了,还闹着要进殿去见皇上,结果被几个宫女给架了出去,眼下正在殿内反省呢!反倒是淑妃说要去给皇上试丹药,得了许多赏赐。”
端贵妃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淑妃?我瞧她这个娘亲倒是真把性命都搭在五皇子身上了,哎,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对了,银筝,如今后宫有多少女人想着要去给皇上试药的?”
“听底下的小宫女说,原本也就淑妃和珍妃两位,今日淑妃得了赏赐,又有几位嫔妃意动……都是有皇子的。”
端贵妃垂下眼睫,轻声道:“银筝,你下去将我们宫中的太监宫女敲打一遍,谁也不准染上丹药的事儿,只告诉他们,一旦发现谁敢去,立刻拖出去打死,我这宫中容不得背主的人。”
“是,娘娘。”
今日朝堂上正康帝让官员触柱而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王府,夏添虽然不被允许上朝,但如今各位皇子有意与他交好,还会主动与他传递消息。
今日登门来的,正是四皇子一派的一位文官,说起今日的事情,他神情激动,口沫横飞地劝安王赶紧加入四皇子,“历朝历代因为沉迷炼丹追求长生的事情还少吗?哪一次不是祸国殃民呢!还望安王辨清忠奸,早日做下决断!”
夏添赶紧配合地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正是,本王如今虽然身处江湖之远,却依旧忧心国祚,王大人说的事……本王要好好考虑一番。”
再过不久便是西北主帅赵元白五年一度回京述职的日子,王大人猜测安王或许是要与舅舅商量,倘若能将赵元白拉入……那可是大功一件!思及此处,他喜上眉梢,也不多做纠缠,匆匆告辞回四皇子处复命去了。
待人走了,夏添立刻像是没了骨头,整个人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红木圈椅上,歪着脑袋去看坐在旁边的盛黎,双眼眨巴不停,“我刚才表现得好吗?”
“很好。”盛黎颔首,鼓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明日我们出门一趟。”
“去哪里?”
“九华阁。”盛黎解释道:“如今朝中的官员大多已经站队,这样的人用起来很麻烦,需要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手。”
九华阁是一间书院,以培养学子六艺及“齐家、治国、平天下”三道为己任,门下弟子十分优秀,可唯有一点,这书院的理念与朝廷不符——他们要求开内阁,实现君权分治。
这对于认为自己才是天下之主的帝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诸位想要夺权的皇子们更是无法接受,他们本就是为了权柄在握,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谋士要分权。是以九华阁弟子几乎避世不出,连带着九华阁也隐匿深山,少有人知。
然而这一点对于盛黎和夏添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一则他们本就是历经过现代世界,对于这样的君权分治接受起来毫无负担,二则当朝集权已经发展到了顶峰,不破不立,要想继续发展就必须要对朝堂做出改革。
“可九华阁不是不知所踪吗?”夏添犹疑道:“听说皇帝几番命人搜寻,都没找到过。”
“倘若当真不知所踪,这世上又何来九华阁一说?”
良禽择木而栖,九华阁在等待明主的同时自然也要打响自己的名头,否则天下无人知晓,即便真有明主也不会选择他们。
次日,安王说是要同王妃出游玩耍,王府避不见客。
他们牵的便是那匹从西郊马场带回来的黑马,夏添抢着给起了个名字叫“大黑”,盛黎不但不说他胡乱起名,反而夸他起名朗朗上口简单易记,倒是把小狐狸给闹了个大红脸,他才不信盛黎会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他就是不想要黑马分去盛黎太多的注意力罢了。
怕大黑劳累,夏添又从王府养着的马匹里挑了一匹红棕色骏马,两人从后门绕出去时,恰好遇上了何氏。
何氏如今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地养着,渐渐恢复了些当年的风采,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大家小姐的温婉可人,只是她依旧记不得人,端贵妃请左太医来看过两次,左太医尚不知其中原委,只推测说是曾经受到过的刺激太大,而今何氏自己不愿意想起来,外力也无法控制。
今日何氏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来后院的小花园里摘花,见到盛黎二人,她先是躬身行礼,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略带几分犹豫地开口叫住了他们。
两人驻足,不解地回头望去。
何氏款步上前,从腕间挎着的竹篮里取出一枝花,眼含笑意地递到他们跟前,轻声解释道:“两位……两位很好。”因着盛黎和夏添都不允许她说什么“少爷”“恩人”一类的词,何氏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含混带过。
盛黎一怔,反倒是夏添先欣喜地接过了花,这原是一支山茶,偏巧却是一根枝干上左右对称地开出了两朵红艳艳的花,当朝以山茶譬喻夫妻之情,他们大婚当日也在府中布置了金银打造的并蒂山茶。
“多谢夫人!”夏添弯起眼睛一笑,又扯了扯盛黎的袖子,让他也跟着道谢,何氏稍稍放松了些,牵着小宁安的手,笑了笑福身退下。
待出了院门,夏添他翻身上马,将山茶递给盛黎道:“这也算是……唔……娘亲赞同咱们的婚事了,是不是?”
盛黎接过花看了片刻,眼底含笑,“是。”
夏添见他并无郁结,又说:“咱们都知道,娘亲以为小宁安就是你,所以对他好的……我,我知道主人就是主人,所以只对你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盛黎,越说越是犯难,倒是盛黎轻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跟个小孩子计较不成?”
夏添尚未答话,便听盛黎又道:“真要计较,也只同你计较罢了。”
“计较什么?”夏添引着马往他靠近几步,不解道。
“计较我家这只小狐狸,昨夜是不是耍赖了?”说起来盛黎也是哭笑不得,他昨夜与夏添夜读,恰好读到一首咏梅调,二人便商定以梅为题作画,输的人要叫赢的人“夫君”一个月。
盛黎所习的书画一道本是第一世作为盛家继承人而学的,虽不算十分精通但也拿得出手,夏添则是全来源于这一世的十三皇子所习书画课,他一个病弱皇子,多站上片刻都要咳嗽不止,哪里能多学,自然比不上盛黎。
夏添的好胜心一上来,立刻撒娇耍赖,变成小狐狸模样跳到书桌上,昂首挺胸地在两幅画作上巡视一圈,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饲主画得好看多了,可他又想让饲主叫自己夫君,于是动动耳朵,在爪子上踩上墨水,自己啪嗒啪嗒地在自己那幅画上踩了一圈小梅花,然后蹲坐在书桌上,仰头看着盛黎甩尾巴。
盛黎被小狐狸那来回摆动的尾巴挠得心里痒痒,连连忍耐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拂了小狐狸的面子,当即遂了他的心意,抱起小狐狸来叫了一声夫君。
此刻听盛黎说起,夏添转了转眼珠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笑意,“今日才是一个月的第二日!”
“夫君。”盛黎顺手将那支山茶别在了夏添耳边,低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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