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鬼王的新娘
但这死人沟的传言说得再离谱, 对夏添而言也是无甚可怕的, 他自己就是修炼成人的狐狸精,还有一位大杀四方的剑修道侣, 何况眼下比起那不知在何处的鬼神, 那几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显然威胁更大。
夏添沉默片刻, 对那孩子说道:“小弟弟,你刚才也听到那些人讲话了, 明天一早就要把我们带走, 到时候能不能离开就更难说了。”
那孩子唱完童谣以后就缩回了墙角, 他大半身形都被黑夜掩盖,轻轻地摇了摇头, 低声说道:“你没听懂, 出不去。我们出不去, 他们也出不去。”
夏添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见那小孩不愿离去也不再多说, 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门。
之前他注意到那群人用的是老式锁, 这种锁恰好是号称“一根方便面都能捅开”的东西, 他想着用曾经饲主教自己的办法来开锁, 却没料到再怎么用力也只能将门推出一个堪堪一小指粗细的缝隙, 根本就望不见锁芯。
何况夏添毕竟被那群人不给吃喝地捆了一天, 力气自然不够,能推开这样一道缝隙已经让他觉得双臂酸累, 他立刻放弃了从正门出去的想法, 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屋子, 思考着从其他地方离开的可能性。
此刻豆大的雨点正顺着未关拢的窗户一粒粒斜砸进屋里,夏添看着窗户却是心中一喜,暗道天无绝人之路。
或许是那群人觉得一个半残和一个被牛筋绳捆缚手脚的城里青年翻不出什么天来,加之那扇窗户开得极高,几乎与顶棚齐平,夏添就是跳着也够不着,所以他们只是锁了门,并没有封窗。
寻常人自然翻不出这窗户,可对于一只身形灵活,弹跳力极好的狐狸来说,借着屋内草堆和墙壁助力,他未必就出不去。
他看向那小孩,说道:“我要顺着窗子翻出去,你跟不跟我一起走?”见对方意欲拒绝,他又说:“小弟弟,你可想好了,留在这里不是被卖就是死,可跟着我跑,未必就不能活。”
他面容稚嫩,说出这番话来时却神色正经,对方一时居然被唬住了,愣了一下才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犹豫着说:“可我爬不上去……”
肯走那就好办了,夏添丢下一句“等着”,轻轻松松就借着墙角草堆和坑坑洼洼的墙壁助力牢牢攀住了窗沿,刚探了个头就被雨水糊了眼睛,他眯起眼睛粗略看了看,眼下只正对面坐落着一间破败的瓦房,房内没有灯光,很难判断方才胡老大一行人是不是在里边,除此之外天地间一片瓢泼大雨,并无半点人迹。
咬了咬牙,夏添不再耽搁,护住头部往下一跳,恰好落在杂草乱生的泥地里,如今被盛黎娇养得十分爱洁的他无心去管自己一身泥水,而是随手扯断一根草茎,绕到正门前对准锁芯一捅,只听得咔哒一声,那锁很容易地就开了。
他将门打开,那里面的孩子一脸惊叹地望着夏添,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跨出了门,他指着右侧的山道说:“左边不能跑,全是他们的人,还有买我们的人,我上次就是从那边跑被抓回来的,试试这条路吧。”
夏添一看,左侧的道路宽整,一看就是常有人车通行,顺着路望过去远处还有好几户亮着灯的瓦房和高耸的青砖墙,右侧山道相对而言则狭窄许多,显然是人迹罕至。此刻夏添除了信任他的话没有别的选择,他蹲下/身,将那孩子背在身上往右侧小道跑去。
死人沟这地界多少年没住人了,如今虽然有些犯罪分子会把这里当做临时的栖身地,但也不会怎么收拾,所以这四下野草疯长,连那所谓的“山道”也不过是刚够夏添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
大雨倾盆,脚下的山路泥泞难行,加之天色阴暗四下无光,对于还背负着一个孩子的小狐狸来说就更显艰险,夏添伸出去的脚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踏了上去。不知为何,从来到死人沟被关进那屋子起,他就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窥视着自己,那种感觉很玄妙,对于夏添来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亦无法让他感到害怕,但同样无法让他感到亲切熟稔——那不会是他的饲主。
耳畔是时不时落下的炸雷闪电和轰隆雨声,这一切听在那个孩子耳中无异于催命的符咒,他一路上都在瑟瑟发抖,甚至数次低声惊呼出声。夏添被他这一惊一乍地闹的也有些瘆得慌,但他却没有丢下那个孩子,只是在心中默默想到,他的主人一定会很快就找到他的,只是也不知道这一次的主人又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一时间竟然无法感知到他的位置?
突然,夏添顿了一下,他感觉到小腿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时没收住力道,带着那孩子一起扑通摔倒在地,可等他回头借着闪电的亮光去看时,后面只有密密麻麻的野草,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看了看被自己踩断的草茎,心道或许是不小心绊到了野草,可刚起身迈出一步,便感觉到右肩微沉,似乎是被人拍了一下;与此同时,一声孩童轻笑般的清脆“嘻嘻”声从他耳旁滑过,几乎是同时,他和那个孩子一起转头看向了身后。
背上除了那个孩子,还是什么也没有,那孩子嗓音干哑,绝非那笑声一般清脆……不,也许有什么东西真的跟在他们后面,可它此刻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了黑夜当中,令人难寻踪迹。
那个小孩子脸色惨白,带着哭腔道:“有人拍了我一下,好冷,好冷……还笑……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夏添正欲点头,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十来道强光手电冰冷的光刺破了黑夜,照在了两人的身影上——
“不好!大的带着小的跑了!在山道那里!”
一阵喧闹声响起,原来是陈歪嘴一行人已经发现他们跑了,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不少举着锄头铁铲等物气势汹汹的山民,想来就是居住在左侧山道的人了。
“来得怎么这么快!”夏添低啐了一声,此时他若是变为白狐,自然能轻轻松松蹿入山林中躲避这一丛罪犯,可这个孩子……他看了一眼吓得小脸惨白的孩童,咬了咬牙,用空着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扯着那个小孩重新背了起来,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和力量向前奔走。
那个孩子也咬紧了牙关,上一次被捉回去他断了一条胳膊和腿,当时陈歪嘴就说过,再敢跑就会割掉自己的舌头下酒吃,那个人眼里恶毒的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对恶人的恐惧竟让他莫名战胜了对环境的惊惧,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生怕打扰了夏添。
山道是斜坡,越往上走就越是费劲,脚下深一脚浅一脚也没个准儿,即便夏添锻体淬骨,一时间在这方寸之地也难以施展,就在他低着头仔细分辨着脚下山石时,数道手电筒的强光忽然从身后射上来照亮了脚下的路,夏添心里一沉。
绿毛几人很快就追了上来,看着他们奋力而无望地求生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陈歪嘴停下了脚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嘬着牙花子冷笑了起来:“不听话的猪,就该宰了吃掉。”
夏添不敢回头,他能感觉到绿毛几人就跟在自己背后,以一种看戏的心态看着自己和背后的孩子,似乎只要他们看倦了,手一伸就能把自己重新捆起来。而若是被抓回去了想要再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最是厌恶这种眼神,这种仿若窥视猎物的黏腻眼神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身上,夏添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他正思忖着是否要死里求生,干脆就从这山崖滚下去躲避陈歪嘴等人的追捕,背后忽然传来一股阴冷的推力,将他猛地往旁边一推。
如同冬日里被骤然浇上一泼凉水,这感觉眨眼就传遍了五脏六腑,夏添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背上的孩子,就瞬间感觉全身麻痹失力,身体一歪就朝山坡下滚了下去。
绿毛一下子急了,拍着大腿骂道:“操,这龟儿子怎么滚下去了?”
胡老大走了,他和陈歪嘴带着人来验货,却发现铜锁已开,屋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也跑了,他们跑了无所谓,可要知道今天这交易可刚进行了一半,这钱还没给完呢!他们在大学门口蹲了这么多天才遇到这样一个漂亮的货色,若是掉下去摔傻了残了,那价钱可是要跌上不少的!再说,这人要是死了,指不定连先交的订金都得退回去!
绿毛说着话便想鼓动人顺着坡道下去寻人,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他回头去看,村长的脸在手电筒的白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晦。“不能下去。”
绿毛皱了皱眉,“可这交易……”
“交易当然还是要继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绝不是现在去找人。”村长冷笑一声,“你娃娃年轻,不知道这是啥地方……下面就是死人沟!”
绿毛小声嘀咕了一句“死人沟有什么了不起的”,却被陈歪嘴狠狠踩了一脚,只得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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