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六十一章 白马救主
我是在睡梦中吗?
那箫声,为何如此凄凉?
我的眼前,又为何会出现这无限花海?
我莫名地竟知道那些花儿的名字——曼珠沙华。传说,那是冥界开遍的花,如火如荼亦如血,明明是不祥的,却独有致死的绚烂,让人莫名难忘。
曼珠沙华?
我恍惚,我是在哪儿?冥界?难道,我真是死后,才穿越的吗?那我现在,又是死,是活?
我的眼前,平白地又出现了两个白衣身影,他们明明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却竟能看出他们长得极相像。
是佞祯和十三皇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在那里,就立在那忘川河畔的两岸,当荒烟蔓草中的佞祯飞身奔向曼珠沙华间的十三皇子时,彼岸突然乱红狂舞,花飞满天,挡住了他的去路,也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断断续续的箫声归于终于平静,我过了好久才从那血红的花海离开,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我再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又是别样情景。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醒来。
起身,见到佞祯和十三皇子各自相安地坐在熄灭的篝火两边。我转眸,寺外连天的飞雪已经停了。
屈膝,踞跪在佞祯身前,替他诊脉,他的内伤竟然又重了,我不由地看了眼十三皇子,却终是低头,扯裂衬裙,重新为佞祯包扎伤口。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男人的博弈也到了最后的关头。
当一队身着银练劲装的前锋营军士单膝跪在十三皇子身前的时候,我终于看明白了棋局,一圈白子已围住了一枚孤立的黑子。我看向佞祯,他的神色竟出奇地平静,黑眸微眯,高深莫测。我蹙眉,难道他不知道,他即将成为十三皇子的阶下囚了吗?
十三皇子回身,看向佞祯,道:“十四弟,你私出流放地,只有请你和我回京候审了。”
“好。”他爽快答应,看似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见到几个前锋营的军士上前来,似是要押解他的样子,只是向着十三皇子一福身:“十三爷,十四爷身上有伤,还是让奴婢扶着他吧。”
我低头,没有看十三皇子,也没有看他,只是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腰。“哼哼。”手臂内侧感到他腹部的震动,我疑惑抬首,却见到他嘴角几不可查的笑意。他的笑,总都让我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可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办法脱困,只有陪着他,如此而已。
他还是一幅虚弱无比的样子,却将所有的分量压在自己身上。
十三皇子果然还是好计谋,在和佞祯联手救我的时候,估计就想到这步后招了,而就算佞祯当时也想到了,但他如果要救我,就绝对会中计,如果不想中计,就不能救我,而以佞祯的性格,是宁愿中计,也会救我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环住他腰的手臂又用了些力。
“咝——”我听到他的抽气声,惊慌地抬头看他,他皱眉,却低声调笑道:“怎么,想谋杀亲夫?……”
忙将手臂松开些,却被他用手拿住,他贴着我的耳朵吐气:“我今天才知道,娘子那么心疼为夫。”
都什么时候,他还这般不正经,我皱眉,微启檀口,却被他用手指止住嘴唇:“相信我。”他在宣布。
好,我相信。
低头,就这样搂着他结实的窄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融雪的山路,我的布鞋都湿了,总算到了山脚。又是一队前锋营的军士和几匹空马匹。
原来,前锋营的军士都是骑马而来,一人一骑,有十几骑。
十三皇子利落地翻上一匹鬃毛光亮的汗血宝马,又打马折回,停在佞祯和我面前,翻掌把手伸向我:“这里离京城还有很远的路,上来吧。”
我抬眸,只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的闪光,又转眸看向佞祯,他的脸色不好看,却没有拒绝的意思。我疏眉,又转眸看向十三皇子,一笑,自他救我之后,我对他,已不再有怨恨。因为就算没有我,他和佞祯,终是逃不脱你死我活的命运!只是,十三皇子的好意,我不能接受。福身,婉言谢绝:“奴婢不敢劳烦十三爷。”
十三皇子淡淡一动嘴角,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打马上前。
我和佞祯步行在后头,周围有六骑紧紧包围。我只是看了一眼佞祯,他正皱眉望向我,我却笑道:“是你让我相信你的。”其实,我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我还是相信他是可以带着我逃脱的。又或者,我在暗示他,我希望他这么做。
可是,我知道,他的伤很重,又带着我,要在十三皇子和前锋营的眼皮底下逃脱,只怕就算他身上无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事已至此,不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他身边,就算到了京城,要面见天子,要付出性命!
阴湿的布鞋被寒冰冻成冰霜黏住皮肉,每走一步,都有冰渣摩擦脚面,直到鲜血淋淋,可这种痛却让我的心境无比空明。就算忍着每走一步的痛楚,就算每一步都是走向死亡,只要是为了他,我都愿意。
抬首,给他一个毫无保留的笑,掏出腋窝下的手绢给他擦汗,雪白的手绢顺着他俊美的轮廓落到坚毅的下巴,他低头就在我的手上偷了一个吻,墨黑色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笑道:“娘子,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帮我擦汗。”我心一跳,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在掌心,他带茧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
这时,旁边的一名前锋营军士不耐烦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说着一道马鞭正对着我的后背挞过来,佞祯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把我拉到他怀里,左手一绕,死死缠住那道马鞭。我看着刚才那一幕,无比熟悉,我突然想到我为救十三皇子,被九皇子、十皇子拷问得就要昏厥的时候,一个身影为我挡住十皇子的最后一挞……
难道,那个时候的那个人,是他!
难道,早在八皇子抱起我之前,他就冲过来救我了!
我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他很愤怒,甩手生生就将那个军士摔下了马。那画面与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合,十皇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也便挡住了救下了我的他……想来当年,他还算给他十哥面子,并没有下死力,却也已经让十皇子气急败坏了。
我一直以为,他并不在我曾经的生命里出现过,可如今再细想起来,他其实很早就出现了,还,救了我好多次……我把头微侧,就贴着他的胸口,闭上眼,仿佛他是很多年前,我就选择了的一个人……
那个军士摔断了腿,十三皇子只看了眼,就敦促启程,前锋营的军士对佞祯有所忌惮,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腹部的伤口这一用力,又裂开来,血流不止,可我身上带的伤药却用完了。而十三皇子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皱眉,想到只有去求十三皇子,却被他看出心思,他只疲懒地道:“傻瓜,习武的人,谁没有个五痨七伤的?”我倒蹙眉头,真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他傻。
其实,我之前就已经体力不支,强撑着扶着他又走了一段路,磨出血来的脚越发痛楚起来,到了山路上,雪下的地面坑洼,我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反倒是他揽住我。
我听到马蹄声渐进,我抬眸,是十三皇子,他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我道:“上来。”他伸手就揽向我的腰。
我摇着头后退,可脚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必了!”我只觉得身子一倾,已被佞祯揽着后腰带向一边。
我皱眉,他还是有伤的,我伸手就去推他:“十四爷,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的女人还是不劳十三哥费心了!”佞祯的黑眸盯着十三皇子,面色冷硬,嘴角却勾起一个懒懒的笑。
十三皇子瞥了眼他的伤,笑:“十四弟,能行吗?”十三皇子陡然翻掌,我虽没看清,却本能地挡在佞祯身前:“不要再打了!”
那一掌在我额前停下,却是顺着我虚弱的脸庞向下,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触到我的时候,我被佞祯拉到身侧,而他已出掌,对上十三皇子的掌心。
我顾不得许多,只是同时去拿他们的手腕,“呃……”我被一寒一热两股内力同时击中,仰身被震开,按住剧痛的胸口,忍不住痛哼出来,一口血落在胸前的白衣上。
“州儿!”佞祯大惊,飞身屈膝,在我即将倒地前揽住我的后背,我只是看向马上的十三皇子,虚弱道:“奴婢本是一条贱命,两位爷又何必为了奴婢,大动干戈?”
十三皇子看了眼和佞祯对掌的手,皱眉收掌,看向佞祯和我,这时,山道上一骑驿兵驰过来,悄声对着十三皇子耳语几句,十三皇子神色一变。
而佞祯却在此时,突然抱着我站起身。
我只听到一声惨呼,正是断腿的那名军士,他不知怎么再次直直摔下马,佞祯下一瞬,已一把抢过马头,带着我翻上马背,一身喝马,向回蓟州的方向疾奔而去。我全身无力,只是靠着身后的佞祯。
十三皇子最先反应过来,随手拿起身边的弓箭,一箭对准佞祯,满弓,放箭,佞祯引着马一跃,那一箭从身边就擦身而过,却突然一箭化二,第二箭突然拐弯,佞祯直直伸出二指,不偏不倚接住那支射来的长箭,而这时,又有一箭飞至,佞祯一敛眉,抱起我,在马背上一个后空翻,正躲过那一箭,落下时,单足在那支箭身上轻浮一点,脚下生风,又是一个起落。
我眯眼,只觉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而这时,白雪中突然窜出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我一阵恍惚,想到,有一年,我为了找容卿,昏倒在前门大街上,那时也有一匹白马穿过风雪而来……
我侧过面,终于见到了白马的主人,是佞祯,他揽着我落到白马背上,白马长嘶一声,如一阵风一般飞奔起来,身后是前锋营的追兵,而白马却一直奔到一道悬崖前停下,对岸里此岸数十丈之长,根本过不去,而前锋营的追兵也已追至,成扇形封住了所有的退路。
佞祯覆掌抚了抚马鬃,带着白马倒退几步,突然向前一个俯冲,白马双足腾空,直直下落,我只觉的心悬在空中,但有佞祯在,我莫名地感到无比平静。我和他,无言,只是互相一个对视。
而白马在下落的最后一刻,后蹄在悬崖下的突石上一个借力,长身一跃,向对岸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仿佛是长着翅膀的飞骑,直直落到悬崖的对岸,对岸的雪石被马蹄刨落,而马身却登上了对岸,让那些前锋营的追兵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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