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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悲剧


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太吓人,赵挚和宋采唐不得不谨慎,  齐齐郑重看向温元思:“你仔细说。”

        祁言挠头:“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赵挚把本案卷宗拍给了他,  意思很明显。

        乖一点,  不懂自己找事干,别捣乱。

        祁言:……

        他很想闹,无奈气氛非常不对,宋采唐也没有帮忙的意思,气鼓鼓坐了回去。

        两边并案,温元思不是不敏锐的人,看过卷宗信息,  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赵挚和宋采唐的反应,  立刻激起了他的思考,一瞬间,他也明白了。

        遂他也坐下来,  认真回想良久,方才谨慎讲述。

        “孙氏的女儿,的确是丢,  不是死。”

        “小梁氏过世四年,  当年现场及环境难以勘查,我便将注意面放大,  多次走访问讯米家下人——这件事,  不可能有假。”

        温元思目光微微发亮:“当时大梁氏去世不久,  小梁氏带着米家女眷从汴梁回栾泽,  路遇大雨,又逢暴晒,二房孙氏之女身体弱,沾染病症,得了天花。”

        “天花?”祁言眼睛瞪大,“这可是绝症!”

        赵挚指尖敲了敲桌子:“所以这就是他们放弃这个小姑娘的理由。”

        天花一旦得上,后果不堪设想,这一家人,是不想陪着小姑娘一块死,狠心壮士断腕。

        宋采唐眯眼:“这也是他们死死捂住,编了个瞎话说女儿死在路上的原因。”

        天花传染,源头总是众人所指唾骂之处,米家不敢说,一切细节,什么深林野兽,都是编的。

        温元思颌首:“是。哪怕孙氏心软,回去找了一遍,没看到女儿尸体,仍然不敢声张,因为她心里其实已经认定,得了天花不可能活,她女儿就算被人捡去,日子也长不了。”

        赵挚突然皱眉,想起了什么:“十二年前,汴梁及附近州县并没有天花事件。”

        天花是历朝历代最怕的病症之一,一旦发起,官府必会重视,官府未有记载——

        “所以孙氏女儿得的,并不是天花,”温元思轻轻一叹,“只是普通水痘,不日即好。”

        但米家人不知道,当成天花处理了。

        在这种八卦事情上,祁言总是有出色的嗅觉:“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寻常?赶路,天气不好,时节不好,得了天花,必须丢弃……不是偶然吧?”

        他看向温元思:“谁在捣鬼?内宅小妾?大房三房?”

        温元思摇了摇头:“深查下去,这条线索,包括来年大房王氏女儿的失踪,都与黄妈妈有关。”

        黄妈妈,是小梁氏的心腹,伺候多年,忠心耿耿四个字,就是她的代名词。

        宋采唐长眉微扬:“……小梁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米家命案,大房王氏可疑,二房孙氏杀机也有了,而且非常强烈。

        孙氏本身就是个性烈的人。

        “小梁氏去世多年,已不可查,”温元思摇了摇头,“我没找到证据,证明与她有关,甚至黄妈妈也避谈此事,并不愿正面回答。”

        官府问案抓人是两回事,没有足够证据,只能问,不能抓了上刑问,黄妈妈不配合,他暂时也没有办法。

        宋采唐突然问:“米家这一辈有别的女孩吗?”

        温元思点头:“有。”

        “性格?”

        “很乖巧。”

        别人乖巧,问香和月桃未必不乖巧,尤其月桃,当时才四岁,还什么都不懂呢,会犯什么大错?为什么容得下别的女孩,偏偏容不下这两个?

        真是小梁氏干的……

        还是——小梁氏替人背锅?

        宋采唐想到这里,迅速看向温元思。

        温元思似乎与她想到了一处,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他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二人相视对望,默契十足,似乎有什么气氛在房间里慢慢成形。

        祁言看看温元思,又看宋采唐。

        好厉害的样子……

        他们是又想到了什么呢?

        赵挚重重的敲桌声打破了宁静:“遂不管怎么说,这两姐妹,是互相认识的。”

        无缘无故的相扶,到此有解,虽然还没拿到更多证据,但事实的解释方向,只这一个,不可能有错!

        问香当时七岁,记忆不可能丢,在外训练一段时间回去,看到月桃,肯定非常震惊。

        月桃到妙音坊时才四岁,年纪太小,又有老鸨引导,可能会忘点东西,但一起长大的姐姐,只要些许提醒,就能想起来!

        祁言十分遗憾:“那为什么斗的那么厉害,大家相亲相爱不好么?”

        心里也能舒服点。

        “因为不允许。”宋采唐轻轻叹了一句。

        温元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到哪一处,都要分个上下级,上级不喜欢相亲相爱的手下,手下们越是竞争,越是掐架,才越有他表现领导能力的机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制衡之策,便是这么来的。”

        赵挚看了温元思一眼,淡淡道:“人的眼睛里,最能看到的是利益,你让别人看到了得利希望,别人才会捧着你,哄站你,惯着你,一旦没了,你会发现,繁华,并不是繁华。”

        祁言:……

        他也是大族出身的公子好不好,这些道理怎么可能不懂?只是牵扯到案子,分根本没往这方向想!

        还有,这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温元思说话还算正常,男人嘛,谁都有点表现欲,挚哥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想杠架么?温元思说一个,他就得说一个,最好还要升华下?

        两个人还互相不看对方,不赞许,也不反对。

        这感觉……

        祁言突然想抱紧自己,这房间是不是有点冷?

        明明外头是艳阳天啊。

        他下意识看向宋采唐。

        本来只是想求同伴的意思,宋采唐却误会了,以为他脑子太蠢,说这样了还不明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怜爱了他一瞬,继续解释。

        “问香当时还没起势,想拼命护住月桃,根本做不到,环境也不会允许,反而还可能暴露弱点。弱点,在什么时候都是致命的。她只能用‘欺负打压’这样的合理方法,让月桃的路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而月桃——见识到青楼里的手段,姐姐为她做过的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姐姐为她这样牺牲。只有双强,大家都站起来,展示自己的优势,可以吸引到的利益,才能得到一定的尊重,才能在有限的条件里尽可能舒适,有相对的,尽可能多的,选择权。”

        她们逃不开青楼束缚,就算拼死逃出,也已是无根浮萍,她们的家,早在她们被丢弃时,就没有了。

        她们只有面前一条路走。

        且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问香和月桃,都是聪明强大的姑娘,为了支撑彼此,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与坚持。”

        说到最后,宋采唐声音有点低。

        这一次,房间里静了很久。

        连祁言都连连叹了很久。

        叹完,祁言扇子一敲掌心,想到一件事:“所以米高杰是血亲这件事,问香和月桃一开始就知道?”

        赵挚淡淡瞥他一眼:“难得,你也有脑子了。”

        米高杰是客人,不能没任何理由的蛮力推,他又不长眼色,死活缠着问香,怎么打脸都没关系,非要做入幕之宾……两个姑娘没办法,只好演戏。

        也不知这两位姑娘,面对这件事时是怎样的心情。

        祁言恨不得把米高杰拽到面前揍一顿:“所以这么大个男人,为什么不知道?妹妹们能认得出他,他却认不出任何一个?蠢还是笨!”

        赵挚哼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很像看一个傻子。

        似乎在说,你对米家有什么误解?米家男人的蠢笨,不是刻在血脉里了吗?

        温元思解释了更详细的理由:“十几年前,皇后娘娘就曾力主为女孩贞德考虑,应单独教养,很多高门大户讲起了这个规矩,米家,和咱们安抚使刘大人家里,比任何人家都出色。”

        “米家和刘家的孩子,生下来是男孩,不用细表,是女孩,满周岁就搬上绣楼,在奶娘和妈妈们照顾下长大,请女红先生教授技艺,逢五可以和同在绣楼里的同族姑娘玩耍,逢年过节,才可与家人见一面,吃顿饭,其它时日,不准下绣楼,直至出嫁。”

        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是家中兄弟,其实对她们的长相也并不熟悉,只是幼时见过的,长大后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何况女孩子的脂粉盒,本就可以造出另一个世界。

        花娘们的妆,就没有淡的。

        “而且十几年前,大梁氏还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小梁氏带着女眷,为维系这层关系,一直未曾离开汴梁,米高杰那时随父在栾泽。”

        米高杰到底大几岁,女孩子心思细腻,就算真认不出来,一听名字,一亮出身,问香月桃哪有不知道的?

        这话里又带出了另一条信息——

        宋采唐皱眉:“十二年前,从汴梁回栾泽的路,抛弃问香的路,月桃其实也在。”

        当时才四岁,懵懵懂懂,很多事不明白,但当时那些争吵,那些悲壮,一定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当她丢了,家人一直没找来时,她其实心里已明白,父母不要她了……

        也没敢想再能回去。

        祁言扇子‘啪’一声扔在桌上:“两个小姑娘辛苦度日,为父母做了最后一件事,保守秘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世,认出米高杰也不说,自己做着所有努力不□□不丧良心,米家人却什么都不知道……真他娘……操蛋的米家!”

        赵挚冷厉:“祁言——”

        提醒他好好说话。

        祁言也知道宋采唐还在呢,不能随便骂脏话,但米家真是恶心!可怕!!

        只两个女儿心正身正聪明,还早早惨死!

        “这种事我不只听说过一回了,就你们刘大人请的那几尊贞洁牌坊,里头都是!这样养女孩真的对么?养半天养出一堆废物男人?皇后娘娘怕是——”

        温元思立刻提醒:“祁兄慎言!”

        天家总是没有错的,话说错了,小心被针对!

        祁言抿抿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就我那表妹,性子不好,牙尖嘴利爱欺负人,可她小时候也是乖巧可爱的,就是按规矩上了绣楼,才一天天变成了现在这样——”

        “憋久了,她需要发泄,家人为了让她听话,就顺从她的意思,反正发泄一回,就能乖乖上绣楼……她现在还小,再长大点就真的废了!”

        皇后倡导,真的就对吗!

        赵挚冷笑:“毕竟她是皇后娘娘,要‘母仪天下’。”

        房间再次沉默。

        这是宋采唐第一次在赵挚嘴里听到有关朝廷的事……

        看样子,他很不喜欢皇后娘娘。

        大面上的东西,宋采唐还是知道点的,比如皇后娘娘是本朝安帝娶的正宫娘娘,可惜一直无子,太子生母去世很早,皇后娘娘把还是孩童的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

        她的慈母之行,被天下人称道。

        听赵挚这话音,这里面有故事?

        赵挚不再继续以上话题,回到案子:“我已仔细调查对比过,问香和月桃每次有斗争陷害大动作,真正得利的肯定是彼此中的一个,但这回不一样,她们都死了,明显是哪儿出了问题。”

        温元思:“我仔细看过卷宗,七夕当日,问香抢月桃机会,肯定是故意的,月桃后面的表现,似乎对此也并没有太多意外。”

        问香非常重视这次场子,精心准备,花用的时间非常多,光调香据说就很久。

        月桃当晚睡觉不关窗,第二日就病了,出来时因为风寒,眼睛红肿,还骂问香,看起来非常自然,没半点疑问,但这些,现在回看,应该是故意装的。

        宋采唐眼睫微闪,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所以——她们会不会,猜到了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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