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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多穿点衣服


此为防盗章

        她垂眸考虑,  是过去好心提醒一下两人,  还是转身离开,  装作看不到。毕竟别人只是说坏话,没真正动手欺负她……

        宋采唐还没想好,说坏话的两个人就替她做了决定。

        “谁在那里!”一人高声喝出,二人脚步自远及近,看到宋采唐面色皆十分不善,  “暗做壁角,  听人密语,姑娘好厚的脸皮!”

        宋采唐眼梢眯起,  眸底凝起淡淡冷光:“灿日炎炎之下,  通明大道在前,二位在此密语,  是不是太不讲究了点?”

        人来人往,大家走路的地方,  你们偏要密语,应该是不害怕被人听见的,结果被人听到了,  立刻倒打一耙,是谁不要脸?

        “这寺里僧人香客,  也太冤了些。”

        不是她,  也会有别的人经过,  被迫听到‘密语’,  被迫被骂,  可不是无妄之灾?

        宋采唐慢条斯理道:“厢房——是个好地方,我以为一般人都懂。”

        几句话,没正面怼人,可夹枪带棒的,嘲讽鄙夷一处不少,直直刮向对方脸皮。

        “呵,女人。”

        略矮的精瘦男人蓄着山羊胡,明明须发皆黑,法令纹却深的令人同情,对身边男人又捧又哄,伏低做小,见着她,好像见到了终于可以耍威风的机会,一派高高在上,傲慢无情:“牙尖嘴利,惩能做强,光天化日之下独自行走在这都是男人的寺庙,简直有伤风化!”

        说完,他冲一边的推拱手:“大人,如今非常时期,出不得错,正该下令,将此女逐出寺庙!”

        推官个子略高,五官凑一块也不丑,背直胸挺,很有股子官威,听得此话,沉吟片刻,一副十分听得进谏言的模样,轻叹口气:“孙仵作说的不无道理,确是该谨慎——”

        说话音,似乎决定了怎么处理宋采唐。

        宋采唐冷笑一声:“小女子不才,恐怕不能让二位如愿了。”

        孙仵作细眼一眯,内里全是沉沉暗色:“你以为你是谁!”

        “不敢称大,敝姓宋,便是阁下眼中掀起风浪的剖尸女。”

        孙仵作眼睛倏的瞪圆,手指指着她:“你你你你是那个女人!”

        “有句话,阁下说的不错,仵作一行,看的是真本事。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会的东西,不一定别人不会。”宋采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孙仵作,遗憾摇头,“剖尸是门手艺,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很难学,需要脑子的,你这样的……私下偷偷剖一百具尸,也不可能学会。”

        这明晃晃的瞧不起,孙仵作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

        宋采唐却没同他磨嘴皮子,仿佛他是一个非常不重要的人物,不值得关注,直接指着他,看向推官:“这样只练嘴皮子不练手艺,只会排斥他人的东西,靠不靠得住,大人心里该好生思量才是。”

        “放——放肆!”孙仵作口水差点喷出来,“你是哪个牌面的人,配同郭推官说话?”

        宋采唐仍是不理他,越过二人就往前走,边走,边跟郭推官留话:“若有朝一日,郭推官幡然醒悟,我宋采唐,随时愿意帮忙。”

        孙仵作气的老脸绷不住,直接骂出声:“小浪蹄子长的不怎么样,想的倒挺美!呸!谁用得着你帮忙!”

        他这话骂的太粗,郭推官也看不过去了,皱眉伸手,拦了一拦,给了孙仵作一个严厉眼色。

        孙仵作赶紧束手垂头,眼珠还是飘的,一边后悔,暗骂自己没稳住,被个女人挑起了火气,在郭推官面前出了丑,一边咬牙切齿,心道下一回再碰上,他定要好好教这蹄子做人!

        不提双方阵营,这短短一照面,宋采唐表现,已是非常不给面子,郭推官在刺史跟前没什么尊严,在下面人圈子里,却是很要脸的。

        他直接扬声:“不劳宋姑娘费心。世道生存不易,女人尤甚,姑娘还是注意好生保护自己,莫被人欺负了去。”

        这话,看起来像温柔提醒,又像是隐意威胁。

        宋采唐头都没回,声音非常稳:“很好,我等着推官大人无计可施,上门相求的一日。”

        “我一定……不、吝、赐、教。”

        阳光落下,静寂无声,少女身影亭亭,发钗流苏耀着金光华彩,似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

        怎么看,气场都压过了自己。

        郭推官面色十分不虞,目光森寒的瞪向孙仵作。

        孙仵作刚刚表现不佳,眼下正收敛反省,莫说说话了,头都不敢抬,根本没看到。

        郭推官气的袖子一甩,刚要离去,就听到高处有声音传来。

        “破案本事没有,欺负女人倒是在行——”

        这道声音慵懒散慢,中间似乎还打了个哈欠,没半点贵重之意:“推官大人可真让某大开眼界。”

        郭推官抬头,很快发现了卧坐于树,枝叶掩映间的人,眼瞳骤然一缩,立刻躬身行礼:“下官郭离,见过观察使大人。”

        孙仵作赶紧跟着行礼。

        之前宋采唐是女子,穿着平民衣服,没有官身,他还敢言语欺侮,眼下这位可是实打实的贵人,别说说话套关系,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挚背靠树干,长腿微屈,微微阖眸,脸上有斑驳光影晃动,似乎十分惬意。他没说话,没反应,也没做手势让底下的人离开。

        郭推官暗自琢磨这尊神的用意。

        话音像在挤兑他欺负人,又像在讽刺他本事不够,半天破不了案,可语气并没有责怪之意,懒散随便……到底是真生气不满,还是纯粹睡觉被打扰了,心下不爽?

        郭推官悟不透,斟酌着答话:“齐云氏一案,非是属下不尽心,实是案情错综复杂,疑点多多……”他看了眼赵挚,目光微微闪烁,“刺史大人都知道。”

        他在暗示,这案子管辖权归刺史,观察使到天华寺并没有截过来,所以——

        “哦,李光仪。”

        赵挚漫不经心的挖了挖耳朵:“倒是得给他留点面子。”

        郭推官心下一松。

        他是刺史的人,只要刺史能压过观察使,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挚的话却没说完:“毕竟我砸过他舅舅家的院子,打折过他表侄的腿,指着鼻子骂过他表侄女不要脸。”

        郭推官:……

        他怎么忘了,这位是混世魔王!完全不照理出牌的!会让案子的主理权放在李光仪身上,完全是想偷闲,若什么时候起了意,想捞过来就能捞过来!

        如此境况,得罪就大大不妙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赵挚又说话了:“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过,汴梁有郭姓大族。”

        这话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似乎是真疑问,郭推官却心下一凉,嘴都忘了闭上。

        刺史在国都有靠山,他可没有!观察使随便就能驳刺史的面子,那他呢?是不是命被捏没了都没人管!

        “仕途路难走,推官大人可要好生珍惜啊……”

        他打着哈欠,眸色淡漠,背后是蓝天骄阳,可这个瞬间,郭推官却仿佛看到了战场烽火,血海肆虐。

        “说小话自己找地方,别吵我睡觉。”

        郭推官心内情绪纷杂,不敢有违,立刻抬脚往远处走。

        直到走了很远,想起一些暗里情报,他额上细汗方才收回,眼睛眯起,目光渐渐变的坚定。

        孙仵作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观察使大人好生吓人……”

        “怕什么?”郭推官唇角微微勾起,“不过一个脑子有病的,也就能放放嘴炮。”

        刺史没同他细说,但他不蠢,凭着一些往事猜测,也能窥到一二机会。

        这赵挚的确自小倍受皇宠,成长之路很是招摇,本来还有些分寸,不会闹的太离谱,可四年前,赵挚北境戍关,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半年多前回来就犯了病,听说伤到了脑子,忘了什么东西还是中了什么毒,时不时就会抽风,越发无法无天。

        许很快,他就不能自控了。

        调离禁卫军,卸职殿前都点检,成为没什么品级,还远离皇城的四方观察使,这赵挚,显然已经失宠!哪还有什么本事前程,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他怕个什么劲!

        不过这话,他不会同孙仵作说。

        他移开话题,面色高深的看向孙仵作:“这么些天,案件线索你到底得没得到一点?”

        孙仵作眼珠微移,看了看左右,往前两步,轻声在郭推官耳边说了两句话。

        郭推官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情杀——么?”

        ……

        远处,卧靠在树上的赵挚,早在二人身影离开的时候,就脚尖轻点,身形灵巧如豹般翻起,手指成爪扣住树干,目光犀利,哪有半分睡意?

        他看了看宋采唐远去的方向,又看向郭推官路行方向,眸色深邃,若有所思。

        很快,他跃下树枝,踩墙头借了下力,身形迅速纵跃在暗处,眨眼消失不见。

        陶盆里燃着的苍术皂角已经熄灭,只余浅浅火烟,随风摇摆,渐渐散去。

        随着这烟气散完,房间内外气息顿时一清,秽气全消,那些令人反感作呕的污秽味道仿佛瞬间消失,再也闻不到。

        二月阳光越过窗槅,洒在地上,明媚灿烂,满满都是朝气。

        “小姐。”

        圆脸丫鬟收拾完东西,恭敬行礼,剖尸少女浅浅颌首,“嗯”一声,抬脚往外走。

        灿金阳光跳跃在她身后,发钗流苏抚摸着春日微风。

        众人没一个敢拦,没一个敢说话,什么质疑,吓唬,全部没有了。

        他们自动自发后退,分列两旁,留出中间长长通道,给宋采唐过。

        手微束,头微垂,说不出的恭敬与佩服。

        许还有一些忌惮。

        宋采唐没管,也不在乎,她一路从安静的小院走过,大胆的,从容的,稳稳的。

        走到院外,她微微仰头,深深呼吸。

        阳光耀目,风声过耳……

        嗯,感觉非常好。

        ……

        剖尸之事,实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引发的动静非常大,众人奔走相告,很快,之前不关注,消息不灵通的人,也能听到整个事实。

        暂居客院的马三娘摔了个杯子,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剖剖剖尸?

        昨晚问她话的少女,竟然会剖尸!

        那尸体……身份确定了!

        马三娘撑住桌子,眼神乱颤,唇咬的发白,吞了好几下口水,方才缓过神。

        她静了一会儿,美眸转动数下,有了主意,扶了扶发,看了看身上衣裳没不合适的地方,抬脚出了门。

        ……

        东面院落偏北处厢房,安朋义喝完药,咳了数下,面色潮红,声音微哑:“剖……剖尸?死者身份确定了,是我二哥?”

        杂役青年点着头,把药碗收回来:“没错,是个姑娘剖的,姓宋,那一手活儿简直了,听说刀子一下去,尸体肚子自己就打开了,心肝脾肺肾,哪儿是哪儿看的清清清楚楚楚!可惜我人瘦,挤不进去,看不着,那些围在前头的,全都吐了哈哈哈——换我肯定不会!”

        安朋义略垂眉,声音微缓:“这么神?”

        “可不是!这宋姑娘厉害着呢,看看胃里面臭烘烘的东西,就知道死者是谁,看看血肉模糊露着白骨乱糟糟的脸,就知道死者前后遭遇是两个人干的!这手本事,牛啊……”

        安朋义眯眼:“两个人干的?”

        “可不咋的?”青年说着话,伸手探了探安朋义额头:“嗯,已经接连五日不烧了。这位爷,您这风寒眼下是大好了,方才咳嗽纯属是呛的,这以后的药,我就不送了?”

        安朋义从床头拿了一角碎银过来,微笑着递给小童:“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否则我定好不了这么快。”

        “不用不用,”青年细心的把碎银收好,笑容大大,“也是您面善,性子好,要是换了您那两位兄长,我可不敢往前凑。”

        ……

        寺内西北部,紧挨主持大殿,面积最大,风景最好的院子,刺史李光仪也在关注这场剖尸结果。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验尸,这还是张顾慎对他的挑衅!

        本朝吏制,照官阶,他是刺史,张顾慎是府尹,他大一阶,算是张顾慎上官,但府尹是一地主官,军政粮税,样样都管,是一把手,他这个刺史,看似官大,实则只有监管之权,也就是说,如果这地方官场没出什么大事,就没他什么事,只名头好听,出现错漏,案子,比如这次那位贵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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