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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诗人的爱情


“少爷,  咱别站在这儿行吗?再站下去大家都知道你是谁呢,  夫人也会很快知道你们的事儿了!”

        阿穆在一旁狠心的打断他们的浓情蜜意。

        湘灵嗔一眼唐回,  “都怪你!”

        “怪我。”他没脾气地承认。

        “哼——”少女率先走在前面,  牵着的手还勾缠在一起,唐回也立刻跟上她。

        东山是一座不高的山,  平日就有不少文人骚客、农人闲士上山游玩,  时值重阳佳节,  游玩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这丝毫不影响唐回二人。他们挑着僻静之地,悠然的走着,  说着,  笑着。

        忽然,  跟在身后的阿穆怪叫一声:“啊少爷,李小姐说的小猫带过来没有?!不会忘了吧?!”

        湘灵“噗嗤”一笑,  笑靥生花,  “没忘呢,小水带着呢!不过她走得慢,  我们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吧。”

        白色的小奶猫从少女的衣襟里钻出来,好奇的探着头呼吸着新鲜的山中空气,  又因为目之所见都是陌生的环境和不熟悉的人,  惊吓的又钻回衣襟。

        “小姐,小白它害怕。”不止小白,  侍女在外人面前也有些怕生。

        “怕什么,  小傻瓜!”湘灵伸出手抱小白猫,  霜雪一般的皓腕从衣袖中滑出,  抱住毛色洁白的小白,举到唐回的怀中。

        小白乍然换了一个环境,猛地扭动起来,不安的“喵喵”乱叫。

        湘灵的手重新摸上小白的脊背,一感受到熟悉的主人的气息,小白安稳的卧在唐回的怀中。

        “小白很听话的”,湘灵骄傲的炫耀着:“是吧,阿回哥哥?”

        脊背僵硬的唐回,这是两辈子头一次抱这样软棉棉的动物,好半天唐回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阿回哥哥,你好傻!”少女靠近唐回,伸出手帮他调整一下猫咪的位置,小白很快发出舒服的叫声。

        “它很乖的是吗?”湘灵问,却见唐回愣愣的盯着什么东西眼珠都不肯转一下,戳他:“你又在发什么呆?”

        “啊?啊!我……”唐回收回在她皓腕上的目光,脸默默地红了。

        “呆子!”她说他,他欣然接受。

        在气氛又一次升温的时候,阿穆小心翼翼的说:“少爷,李小姐,我、我可以抱一抱小白吗?”

        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湘灵大方道:“小水,你抱着小白,别让它抓到了阿穆。”

        阿穆却急不可耐的去摸小白,“哎呀”惨叫一声,他被小白刀了一爪子。

        湘灵便笑:“阿穆和你这个主子一样,傻乎乎的。”

        唐回没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砰砰”的心跳传进她的脉搏,涤荡进她的心扉。

        “阿灵,情之所至,意为之钟。”

        我这么傻,都是因为我钟情于你,才不自觉的在你面前笨拙起来啊!

        湘灵的手像被烫到了一样,想抽回去,却被唐回死死的按在胸口,她短暂的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那软绵绵的手心主动的贴向唐回,更清晰的感受着他的心跳。

        “它是因为我才跳的这么快的吗?”

        “是。”

        “它会一直为我跳吗?”

        “会。”

        “它会只为我跳吗?”

        “它只为你一个人而跳。”

        湘灵的耳朵贴上了他的左胸,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睛,那双黑珍珠一样明亮的眸子跳跃着某种光彩,那张芙蓉面上有着青春的红润光彩,那张殷红的小嘴吐出美妙的话语:

        “我听到了!它在说一句话:吾心甚悦女,是吗?”

        “是!”

        少女跳起来,抓回他的手,同样放在自己的胸口。唐回的手在摸到那处的时候,从灵魂道躯体,无一处不在震颤,他抖得右手几乎掉下去,湘灵便帮他按住那颤抖的手。

        “阿回哥哥,我亦甚悦女。”

        滚烫的泪水从唐回的眼中奔涌而出,他环抱住那同样瘦弱却软乎乎的少女的身躯,一串串的誓言不受控制的从他的胸腔诞生,奔出心脏,冲口而出——

        “湘灵,吾心甚悦女!”

        “我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这一生定不负你!”

        “若是我唐乐天违背誓言,定让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湘灵捂住他的嘴,“阿回哥哥,你要记住你的话,要是你违背了誓言,我不要你天打五雷轰,我就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再不见你!”

        他本就哭的一大糊涂,听了这话,慌忙抓住她的手,“阿灵,别对我这么狠,求你!”

        “傻瓜,只要你做到就好了啊!”

        他像抓住了一块浮木,“阿灵,阿灵,我绝不会再犯错了!”

        她拍着他的背,温柔的安抚道:“我信你!”

        湘灵从荷包中取出一枚双龙玉佩,也不知她按了哪里,一枚玉佩分成两半,她将左边的一半交给唐回,“阿回哥哥,这是信物。”

        “我等你。”夜里,唐回侧卧在床榻,脑子里还想着她说的那句话,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的甜。

        这一次,湘灵,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半月后,唐回应邀请参加永康诗会。谁也没想到,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竟能够做出《古原离别》这样的诗,雅俗共赏,又气象万千,意味深长。

        十三岁的唐乐天重新回到了他的诗坛。这是他的天下,无人可争锋。

        唐父在心中极大的夸奖了他,直言唐家兴盛必由此子!

        唐夫人一脸好几天高兴的睡不着觉。

        “你说,你要去哪里?!”唐夫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子却不由自主的猛地拍在桌子上。

        唐回离桌,恭敬的站起来,对着唐夫人深深鞠躬,“儿子要去京城。”

        “荒唐!你如何去的京城?!”

        “儿子既然诗名已成,为何去不得?”

        唐夫人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儿天真!难道你以为凭着一手诗就可以在京城得到贵人的青眼?”

        唐回盯着她的眼睛,极认真的说:“有何不可?”

        在唐夫人恨铁不成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目光的注视下,唐回接着说:“京城有位顾大人听说了我的这首诗,很想见我一面。”

        唐夫人的目光一下子变了。

        “他在心中透露,如果我能通过他的考核,他就会给我投卷(某朝科举不仅需要通过几场考试,还需要有达官贵人的推荐,不然做不了大官)。”

        唐夫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起得太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张妈妈连忙扶住她,站稳后,她立刻推开张妈妈,疾步走到唐回面前,捉住他的衣袖,问:“这可是真的?!”

        “母亲,书信在此。”唐回从袖中掏出一份信。

        唐夫人一把夺过信封,飞一样的拆开信封,一边看,一边克制不住的念出来:

        “乐天小儿,机敏敦良,《古原离别》一诗既成,必留名千古!”

        唐夫人被“留名千古”这四个字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眼泪滚滚而下:“我的儿,你出息了!你出息了!我这就写信给你父亲!我这就写信!这就写信!”

        “母亲,孩儿已经给父亲写过信了,父亲很是高兴,极力支持我去!”

        “啊?”唐夫人一惊“你怎么?”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就直接告诉你父亲了?你怎么已经知道了结果才通知我?

        一种荒凉感从心中升起。但这些质问的、发泄的话语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状态下说出来,她于是说:

        “儿,母亲不是想要阻止你去京城,可是,千里迢迢,你一个人,母亲如何能放下心来?再说,京城人生地不熟,无人照应,为娘的如何放得下心来?”

        “京城人多、地贵、物高,你如何生活?也无仆妇小厮照料生活,也无……”

        “母亲。”唐回打断唐夫人,“儿子已经长大,这些只是细微问题,出门在外,哪里要过的那么精细?儿子吃得苦的。”

        唐夫人讷讷,“是啊,你长大了,你都想好了。”

        她终于明白那种荒凉感是什么呢。那是一个母亲护在羽翼下的孩子将要推开母亲的保护翱翔天际的成就感和失落感。

        “那、那你什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我、这就让张妈妈给你收拾包裹。”

        这一次他终于没再说“行礼已经准备好了”的话,而是说:

        “多谢母亲。”

        说完了这些,母子之间竟然再无话说。唐夫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唐回笔直的站在半丈远。

        唐回带着书童阿穆登上马车离去的前一刻,唐夫人叫住了唐回:

        “吾儿。”

        唐回转过身,恭敬的看着她:

        “母亲有何吩咐?”

        “一路平安。”她终于没有问出来——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疏远?

        等到唐回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唐夫人对着信任的老嬷嬷失魂落魄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何至于母子情分就成了这样子?”

        老嬷嬷同样叹了一口气,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在滚动:“老奴不知。这天底下,母女隔绝、母子生分的例子还少吗?”

        这是老嬷嬷的伤心事了。她从前有一个女儿,养在膝下千娇万宠,可是这女儿养的无比任性,在十六岁的时候看上了一个江湖浪子。老嬷嬷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母女俩弄得几乎成为仇人。在某一天,她的女儿销声匿迹了,她知道,她是和那个浪子私奔了。这么多年,张妈妈一直很后悔,她也一直在等着女儿回来,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母亲,她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夫人,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做父母的哪能事事都管制呢?管来管去管成仇……”

        “不可能!我是他母亲,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唐夫人听不进去这刺耳的劝告。

        这时的她又怎会知道,这刺耳的劝告恰恰是不幸发生前的预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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