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们都想要她
林昙对创作部出的剧本内容非常放任, 但凡是你想做的选题，你都可以试试，她都支持。
另一方面, 林昙对创作部的内容管控也非常严苛, 一旦你的选题进入到剧本阶段，想过稿就必须完全打动林昙才行。只要内容有问题, 无论你怎么狡辩，她都严守底线, 绝不让步。
于是，创作的策划们渐渐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做选题时, 可以天马行空，只要你敢想，你就可以尝试着去做做。
但一旦决定开始做，就必须拿出全副手段，使劲各种招数，让自己的本子非常优秀才行。
在林昙来之前, 创作部的工作推进很平常, 公司内高管听汇报时，也从未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当林昙来了之后, 大家才发现，哦，原来内容团队可以这样管理，原来生态的构建需要这样经营。
但生态的营造是很难的，谁都知道直接花钱买菜简单，自己种菜养肥土地非常难。
创作部组建一年时间，一直在与其他公司的制作团队合作, 比如刘腾美那边确定买某某公司的某项目，创作部派出一到两个策划，负责监管该项目的内容创作环节。
林昙就是不满意一直这样做辅助工作，虽然风险低，但永远难以独当一面。
一直这么搞下去，这辈子平台都别想自己搞出内容来了。
林昙做制片的两个项目，剧本也都是与名编剧合作，由编剧选题写本，虽然项目是极晟的，但创作部却仍只是起一个可有可无的配合工作。
以前的创作部安于现状，觉得这样也能活。但林昙明白，在竞争激烈起来之后，市场会将裸泳的人抛出水面，到那时才意识到要努力，已经回天乏术了。
前世顾笙年带着林昙和好几个内容好手，竭尽全力都没能重塑顶级内容生态，她死回来之前，极晟视频都还只是在挣扎而已。
是成是败，仍各占五成。
林昙知道，必须从起步阶段就把架子搭好。
但立项搞的火热，很快林昙却发现，真的把成就自我、实现梦想的机会摆在人们面前，并非所有人都有破釜沉舟的能力。
大概在骨子里，每个人都给自己留了‘可能会失败’的余地，于是便无法投入全部的精力。
跟陆辞一块儿参加了在极晟监制的第一个项目开机前的最后一场剧本围读会议后，林昙累的天旋地转，拽着陆辞的袖子便出去打车，直奔一家市内有名的清吧。
选了室外的座位，远离其他热闹的人群，他们静静的点了两杯度数极低的酒，默默的喝。
这时候两个人都需要安静，兀自复盘，回想为筹备项目做的一切，以及开机后的各种安排是否已经全部妥当。
“……能见的团队我都跑去见了，成本肯定已经压到了最低。”陆辞歪着头，时不时瞟一眼林昙，念叨几句项目事宜。
林昙只轻轻点头，似乎在回应。
陆辞于是又道：“项目的气质，我跟编剧和导演也反复开会讨论过了，找了国内外各种类似的剧做比对，当例子，肯定已经传达的非常清楚了，导演那边拍摄时候选角度、安排摄影、打光等等，应该都能拿捏到位……”
林昙又点头，似乎对他的安排很认同，很放心。
陆辞心里舒舒服服的，又饮一口酒。
上海这阵子雨很多，酒才饮了小半杯，雨便淅淅沥沥下起来。
但大家都不慌，这几天的雨都不长，往往润一润地面就卸了，今天这零星泼洒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长长久久困住人的雨，只是带来清爽，让人饮酒时心情更舒雅。
好半晌，两人谁都不说话，陆辞从针对项目的思索中回神，去看林昙时，想再找点话题诉说几句，女人忽然叹口气，轻声说：
“我总说做事情，要绝对绝对不给‘失败’任何可乘之机，可为什么其他人却总是给‘失败’留那么多窗户和门呢？”
“？”陆辞挑眉，她说的是马上要开机的项目吗？
他都已经做那么完全的准备，事事都认真的竭尽全力，难道还是给‘失败’留了门？
陆辞悚然，一下坐直身体，瞳孔收缩，盯着林昙，等她好好细数一下到底哪里有问题。
林昙对上他目光，被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惊了下，回过神才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莞尔笑道：
“不是说你。陆辞很棒，万事能做到10，就绝不甘心于9。我说的是其他人……”
陆辞这才松口气，又忍不住嗔瞪她一眼，一惊一乍的吓人。
林昙笑着拍拍他手臂，又陷入沉思。
隔日，林昙监制的项目开机，总制片人却不在。
她起了个大早，打车从片场宿舍赶回公司，拉着创作部团队开了个大会。
“我始终坚信，在我们行业里，内容为王是永远不会变的。
“你们就是内容，就是这个行业的未来。
“我知道现在很多公司不这么认为，有的认为流量为王，于是押注在演员明星上；有的认为特效为王，于是组建技术团队，招投资大佬，拍的剧一上来就排山倒海的大场面，观众看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动物世界科幻版；也有的公司认为ip为王，只要拍金古、做大名气的小说，就能要捧明星捧明星，要赚钱赚钱……
“在某些特殊的项目里，也许都能有效。
“但万法归一，说到底，市场进入平稳期，资本洗完了离开后，能活下去来的，一直活的不错的，只能是狠抓内容的团队。
“你们很幸运，极晟视频重视内容。
“但得到资源与重视的情况下，同时而来的，是责任。”
林昙第一次在大会上，站着俯视每一个团队成员。
她皱着眉，显示着态度的严肃。
“每个人一生中能得到的机会是有限的，一个不抓住，两个不抓住，也许就再也没有了。”林昙看着在座的人，叹气道：
“我们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成功，也并不是不允许你们失败。
“但至少，当你们失败的时候，要能昂着头，挺着胸，不羞愧，坦坦荡荡的对我说一句尽力了。
“无愧无悔，体体面面。
“然后才能一身轻松的投入到下一个项目里。”
林昙说到这里，扫视在场的策划们，皱眉问道：
“你们尽力了吗？”
大家不吭声，怎样算尽力了吗？
好像就是像做作业一样，往前走吧？
“也许是我给你们提供的环境太好了，生怕有一点阻碍，会耽误你们创作。”林昙垂眸，陷入沉思。
这片刻，整个会议室都静静的，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林昙抬起头，再次看看众人。
她精力有限，不可能像带陆辞一样，让每个人看到她做事情的样子，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手把手教做事。
但极晟需要内容人，一个不够，两个也不够，要有一整个团队才行。
“白琳，你想到要做什么了吗？”林昙忽然盯向白琳，将话题丢了过去。
白琳只觉得后背一耸，紧张的瞬间手心冒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昙越来越有领导的威严，人人都敬她，也怕她。
“我想做情景喜剧。”白琳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谁都知道情景喜剧难做，但她想来想去，哪怕反复劝自己不要，也还是觉得她是真的爱。
林昙点了点头，问：“不敢？”
“我怕白拿着公司的钱，最后做不出来。”白琳说出自己的顾虑，总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没几年经验的策划，去搞一部情景喜剧，也太不靠谱了。
“如果所有人做事情前都想三想四，那谁都做不成事了。”林昙想了想，果断道：
“《老友记》《好汉两个半》《老爸老妈恋爱史》……这几部剧全部看两遍，然后拉片，把人物关系，人设，冲突，节奏，框架等等全拉出来。
“然后，把自己的故事框架拉出来，主题是什么？爱情？亲切？友情？同事关系？特殊状况下的普通关系，还是怎样？
“背景是什么？都市？历史？仙侠？武侠？
“环境为何？客栈？住房？公司？医院？典当行？咖啡厅？酒吧？片场？
“故事切入点在哪里？什么事情起步？哪个人物起步……
“把这些内容的第一版确定下来。
“然后，考虑用哪个编剧，合作哪个导演。
“到时候演员都选新面孔，这样的话观众看的时候更容易沉浸到情景剧中。演员就选没架子的，放得开的。
“最后自己预估一下成本。
“这样整理一个粗略的ppt，证明自己想的东西可行，成本不高，投放的用户群体很大，收益很高……”
林昙一边在会议桌边踱步，一边捋顺思路，分享给白琳。
话到这里后，她又陷入沉默。
白琳手里捏着录音笔，早将林昙的话都录下来了。
她听着听着，心跳加速的快要跳出来，面红耳赤，热血沸腾。
之前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的事，被林昙这样一拆解，怎么就显得很容易了呢？
是林昙把大目标拆成无数个小目标，再整理来看，就有方向有方法，觉得能一步一步做成了吗？
还是林昙个人能力太强，经验太丰富，思考问题，处理问题的思路太好了？
白琳右手攥着笔，指节都是白的，不自觉间，浑身都在使劲儿。
会议室里，不光白琳，其他人也都瞪着眼睛看林昙，一个个全是嗷嗷待哺的样子。
他们奋笔疾书将林昙的话草草记录，然后连上肩头。
这样记录下林昙的做题思路，用在自己项目上，也能起到作用吧。
几分钟后，林昙转头问白琳：“给你1个月的时间，你先试试怎么样？每天晚上跟我汇报进度，随时沟通难点和问题，你觉得行不行？”
白琳忽然有些眼热，莫名的感动让她有些无措。
深吸口气，为自己的情绪不好意思的同时，又觉得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她愣愣的盯着林昙好几秒中，才用力点头道：“谢谢林总。”
“嗯，起初你可能会不好意思找我，我每天晚上会订闹铃问你的。”林昙板着脸道。
“林总，我不用看两遍，你说的这些我都看过一遍了。不止这些，网上能找到的所有情景喜剧，好看的难看的，国内的国外的，我都看过。”白琳攥着拳，认真道：“我看一边就行，然后就整理ppt和文档。”
林昙挑高眉头，眼中流露出赞叹，认同的点头后，浮现笑容：
“好。”
搞定了白琳，林昙目光梭巡过会议桌，又望向另一个还没提出自己想做的项目方向的刘欣。
但不等林昙开口，刘欣已经道：
“林总，我想做刑侦剧。
“女主刑侦，搞事业。
“人物模型就是男人世界中的女人，我想重人设、重案情，重社会表达和价值传达，轻爱情。
“我回去就去找日本刑侦剧、漫画、国产刑侦剧和欧美刑侦剧，列好表后发给您，然后认真观摩、拉片。
“我大学时的室友跟我一样喜欢这个题材，我们一起看过很多这种漫画，毕业小短片拍的也是这个类型。
“我想拉她跟我一起做，如果能立项，就外聘她也做我们项目的策划，可以吗？”
之前刘欣一直很犹豫，近几年国内的刑侦内容这一块儿很冷，基本上已经没人做了。
以前国内的硬核行政，在当下局势下很难呈现，加上刑侦局中搞爱情是很难兼备的，现在大家都以爱情片之类的为核心，她要做的命题就显得有点反市场。
可刚刚听了林昙鼓励白琳、帮白琳规划的那些话，她忽然有了勇气。
至少，敢在大家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畏惧被嘲笑了。
“行。不过要注意保密。即便是最亲近的朋友，也要在合作初期就确保自己策划内容的安全性。别忙活半天做出来，发现别人已经找其他制作公司申请选题立项开拍了。”林昙挑眉道。
“不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刘欣下意识道。
“你朋友现在在哪个公司？”林昙没接话，反问道。
“啊，她跟其他几个朋友组建了一个编剧工作室。”刘欣答道。
“做的怎么样？”
“嗯……不太稳定。”刘欣勉强道。实际上刚毕业没两年的年轻人创业，非常艰难。
“你让她整理一份工作室成立以来的履历，以及每个成员的简历，如果可以的话，极晟投资入股，把她的工作室收编。如果不ok，我们就把她招进来，让她一边做我们的正式员工。”
“啊，万一她不愿意——”
“你去问问她吧。背靠极晟，你即便创作原创剧本，都更有被买入立项开机的机会。极晟这边有需要编剧的时候，也可能优先考虑他们。”林昙笑道：“你摆明资源和好处，她才是求之不得。”
拍拍刘欣肩膀，林昙又转向其他人。
一场会议开下来，好几个策划都有血压升高的迹象。
林昙一离开会议室，胡云华、齐晓宁等好几个策划不约而同站起身，朝白琳伸手，异口同声：
“把你刚才的录音借我听听！”
声音落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先说的……”胡云华哂笑道。
“是我吧？”
白琳挠挠头，“要不想听的就留在会议室，咱们一起听听？”
于是，林昙离开后，会议室门再次关上，所有策划悄悄开起小会来。
半个小时后，排队等会议室的hr团队走到会议室门口往里探头，问什么时候创作部会议能结束。
这时，白琳正站在白板前，手绘林昙的工作脑图。
胡云华捏着录音笔，放一句，按一下暂停，大家讨论完了，再继续听。
其他人不是在记笔记，就是参与讨论。
众人专注忙碌，只有坐在会议室门口的张帆倒出空来，转头对hr小姑娘道：
“你们换个会议室吧，我们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呢。”
无奈，hr团队只得转道隔壁小一点的会议室，委委屈屈的开会。
……
上午忙活完，林昙约了极晟游戏的一个制作人吃饭，拎上小包准备去赴约时，正遇到开完会回来的创作部策划们。
“你们才从会议室离开？”林昙愕然挑眉。
“啊……是呀。”大家不好意思道。
“背着我开小会啊？”林昙玩笑道。
“没有……”走在边上的胡云华忙解释，窘的磕巴。
林昙哈哈大笑，打断他的解释，对众人道：“你们忙吧，有事电话我。”
“林总再见。”
“昙姐再见。”
“好的林总。”
众人纷纷跟林昙道别，一时间热热闹闹，气氛难得的好。
从另一个会议室里走出来的hr团队正看到这一幕，走在最前面的hrd拍拍林昙，笑道：
“出去见客户？”
“是啊。”林昙点头。
“加油。”hrd正巧也要出去，便跟林昙一道走进电梯。
电梯下行好一会儿，两人皆沉默不语。
hrd转头看了两眼林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刚才你们团队在研讨你的语录，你知道吗？”
“啊？”林昙挑眉，疑惑不解。
“他们搞了个录音笔，把你会议上说的话全录下来，然后逐字逐句的分析，研究你的思维导图。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给大家做个分享呗？就谈你解决问题的方法论。”
“……”林昙哭笑不得。
“要是你没空的话，那我找你们团队问问，看看推举一个口才最好的，把他们分析你的会议发言，整理出来的结论，分享一下？”hrd退而求其次。
“……”林昙。
虽然她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但这……多少也有点羞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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