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点将

夜色已经很深浓了，窗外霓虹渐熄，即便是大上海也变得稍微静谧了一些。

        剩余的路灯、车灯和橱窗镁光不再连绵不绝，反成了夜色的点缀，有种迷幻的美感。

        林昙离开柳信阳办公室，路过几扇落地窗，目光被窗外街景吸引。

        后世的这里更加繁华，也更精致漂亮，她几乎忘记了对面未拆除重建的小楼原来曾经这么可爱。

        墙壁上满满覆盖的爬山虎，在夜色下绿的浓重而神秘。

        小房子的砖瓦虽然粗糙，却有岁月留下的古拙之美。

        一些小咖啡厅、小酒馆、小画廊、二手店之类，虽然不特别赚钱却格外有趣的小店开在小楼里。

        它们复古又风格迥异的招牌挂的古里古怪，但有不一样的浪漫气质。

        几年后，这些店会同小楼一起被消失，摇身一变成科技感十足的高楼大厦，会很华美很时尚，但再没有了这种历史沧桑独有的味道。

        他们公司所在的盘楼也会重修门面和外墙，成为商业街边圈起来的小办公楼。

        手指无意识在大窗上描摹对面的小楼，收回时指腹上全是黑灰。

        “呃……”林昙一撇嘴，转身抽了两张同事的面纸，一边擦手一边往自己工位走。

        远远便瞧见张则站在她办公桌边，双手插兜靠墙站着，目光灼灼的盯她。

        林昙十分不想跟张则对线，她恨不得将他灭杀，让这个人从世界上蒸发。

        嘴角下撇，她双手抱胸，歪头瞪他，脑内开始思考怎么打发掉这个人。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林昙和张则齐齐转头望去。

        便见柳信阳带着一个比他高半头的高大年轻帅哥走过来，两人身后还跟着穿好风衣、提着手包的hrd马连娜。

        帅哥抱着笔记本，拎着个书包，一脸严肃的走在前面，看到林昙和张则后，视线轮番打量过便落定在林昙身上，眉心皱的更紧了。

        柳信阳则帮帅哥拿着一些杂务，笑着跟帅哥介绍着什么。

        leona一副要下班的打扮，但满眼探究的跟过来，看热闹的意图过于强烈。

        “陆辞，你就坐那儿吧，林昙边上的空座。”柳信阳走过来后，与林昙和张则分别点了下头，先帮帅哥安排好了座位，把手头的东西放在空桌上，才转头对林昙道：

        “林昙，马总监已经帮陆辞做了调岗手续，以后就是你的下级了。”

        “啊，谢谢柳总，谢谢马总。”林昙没想到这么快，草草扫了一眼面孔格外稚嫩的帅小伙陆辞，便转头郑重的跟柳信阳和leona分别道谢。

        “应该的。”leona浅浅笑笑，视线一转直望向张则——这家伙刚被林昙甩了，现在是等林昙下班要好好谈谈？

        应该不会在公司里吵架，可惜，看不到最劲爆的环节。

        “陆辞，这位就是林昙，咱们创作部非常优秀的策划前辈。你以后就好好跟着她工作吧，多向她学习工作方法和工作经验。有什么不懂的，工作上有什么困扰，都可以找林昙。”柳信阳看着陆辞将笔记本放在空桌上，连好电源，这才笑着交代。

        当下便算完成了调岗，后面就看林昙的了。

        他转头朝林昙点点头，等着林昙接话，完成这个刺头接棒环节。

        “陆辞你好，我是林昙，昙花一现的昙。”林昙绕过横桌，走到陆辞面前，微笑着率先伸出右手。

        陆辞嘴唇抿紧，一言不发的打量了她一下，才伸出右手比较敷衍的与她握了握，然后才道：

        “你点名要我来……与你共事？”

        青年倔强的避开了给她做手下之类的措辞，选择了个比较中性的说法。

        “是的，从你入职起我就在关注你了。潜力非常突出，我接下来的工作难度很高，非常需要你的能力。”林昙语气和表情都格外真诚。

        这也不完全是表演，她的确需要他的能力——男性魅力当然也算他的能力。

        陆辞似乎没想到林昙会如此直白的夸赞，叛逆难搞的小孩儿，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脸上露出的，居然是个难得的腼腆表情。

        “……”柳信阳想到自己跟陆辞说要调他到内容创作部，不能拒绝、没有转圜余地时，陆辞摆出的臭脸。

        再看此刻被林昙夸的别别扭扭，似乎还有些乖的陆辞……挑了下眉头，柳信阳觉得林昙已经掌握了拿捏陆辞的手段之一。

        他拍拍陆辞肩膀，道一句‘加油’，又与张则和leona分别点头示意，便告辞离开。

        他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张则等着找林昙算账，可能出现的火爆八卦场面都无法挽留他疲惫的躯壳。

        现在，他要回家好好休息了。

        leona虽然还想撑着倦意再看看热闹，但柳信阳都走了，她留下会很尴尬。

        最后看一眼陆辞被夸的有些不自然的脸色，leona摆手道别后也迈步离开。

        办公室内便只剩下一直面色不善等候在侧的张则，好好加着班突然被调到林昙手下的陆辞，以及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昙。

        三人各居一隅站立着，因为谁都不说话，倒有一点对峙的气氛。

        林昙忽然柔柔一笑，对陆辞道：“陆辞，我请你吃夜宵，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我欣赏你工作能力的原因，以及后续的工作内容之类的，怎么样？”

        一直跟几乎所有同事和上级冲突不断的陆辞，终于听到了‘欣赏你工作能力’‘看好你潜力’之类的认同之词，对林昙的第一印象从‘长相不错的小姐姐’，逐渐变成‘很有眼光的小组长’。

        至于她所的，他的工作能力到底是怎么个好法，潜力到底是如何大法，他当然迫切想知道一下。

        于是，陆辞整了下书包，转头随意扫了眼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那儿的张则，便故作随性的问林昙：

        “现在就走吗？”

        张则的火气已经憋的够久了，听到林昙和陆辞居然商量起去吃夜宵，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等不到她主动开口的问询了，只得沉声打断：

        “林昙，我等了你一天，我们需要谈一谈。”

        林昙垂眸扯了扯唇角，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烦躁的等待和轻视的态度，让张则怒意腾起，他上前一步，脾气涌到喉口，眼看便要向林昙泄洪。

        她却像早预料到他会有的发火顺序，不等他开口，已率先对陆辞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罢，探长手臂捞过放在桌上的包包和风衣，拉上新下属便往外走。

        “？！”张则伸手想抓住林昙手腕，居然一捉扑空。

        她躲开他的动作太快，令他完全被动，一点拉回主动权的机会都没有。

        林昙一边大步走，一边从陆辞肩侧探头看张则，毫不客气道：

        “张制片，我们已经分手了，也没什么好聊的。洒脱一点，离开我的生活，像个爷们儿一样远远的祝福不好吗？”

        接着，她做出个苦恼的表情，语气恰当好处的既显得礼貌，又透出些许嫌弃：

        “请你不要一直纠缠我了。你这样毫无尊严的挽回，真的很掉价、很不好看。”

        “林昙！”张则双拳紧攥，既觉得她如今的态度不可思议，又气到爆炸恨不得狠揍她一顿。

        林昙余光扫一眼被她拽着往前走的陆辞，在拐出办公通道前，朝张则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个格外得意和嚣张的笑容。

        “……”张则已经完全出离愤怒，脑袋嗡嗡的，血压瞬间飙升，整张脸都气的涨红了。

        她很知道怎样做能使他最生气。

        她完全做到了！

        ……

        拐出办公区，离开张则的视线，林昙松开了一直攥着陆辞袖子的手。

        退开一步，与陆辞拉开安全距离后，她才仰头朝陆辞笑笑，耸肩道：

        “怪不得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果然很麻烦。”

        “……嗯。”陆辞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声。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区，进电梯后，陆辞忽然将视线转向林昙的眼睛，组织了下语言，谨慎开口：

        “我刚在公司做了2个月左右，而且一直在各个部门间轮岗，甚至还没轮到创作部。你就发现了我的工作能力？”

        “……”林昙。

        刚才她和张则在他面前表演了那么一通剑拔弩张的分手撕逼大戏，虽然没有真的刀光剑影，但绝对张力十足。

        而陆辞居然一直在走神琢磨‘她欣赏他’这件事儿？

        他到底是多缺认同和夸奖？

        之前跟公司里的同事们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和谐？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客套的夸夸他工作能力之类的吗？

        “真正有才能的人，不需要做很久便能崭露头角。”林昙在他期盼眼神下，收敛表情，尽量诚恳道：

        “你就是这样的人。”

        “哦。”陆辞装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即将脸转向一边。

        陆辞以为自己藏好了表情，却没想到电梯金属箱壁如同镜面，完全出卖了他灿烂得意的笑脸。

        林昙看的一清二楚。

        嗯……看样子，这家伙真的很少被认同。

        也真的……被夸的很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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