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回城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那条河往下行，约莫走上半天的时间便到了一处村庄，由村庄穿行而过，若是脚程快一些，第二天晚就能到了。但他们本就是因为念生的伤才改水路走陆路的，这一来脚程是快不了的。

        他们足足比来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才赶回杏枝里。他们走时是从落杏街出发，回时却是在沿着天水街进入福满楼。

        他们进了街道便勒马使车慢下来，车马行驶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引得街道两边的居民纷纷开门探头观望，见了楚南星方才从门后走出来，笑着招呼道，“楚老板啊，这是上哪儿去啊，”

        楚南星回道，“孙大嫂，出去置办了些东西，”

        孙大嫂从门后拿出一把农具扛在肩头走了出来，“你们楼什么时候开张啊，你的手艺我可念着呢，”

        楚南星笑道，“孙大嫂想吃尽管来就是，不管这开张不开张的，你来了我还能赶你出去不成，”

        孙大嫂听后哈哈大一笑，“不同你多说了，我得去地里头翻一翻了，现在虽然比之前凉了一些，等太阳出来了还是热的很，”

        孙大嫂说着摆摆手，朝着他们之前过来的方向走了。

        等孙大嫂走后，商陆才从马车里探出头，楚南星回头看了一眼，揶揄道，“怎么大姑娘出门，怕羞啊，”

        商陆从马车里钻出挤坐在楚南星身边，坦然道，“嗯，怕羞，”

        先前他本是坐在车头驾车的，但进了天水街便换了楚南星，自己则钻进马车里。倒不是怕见人，主要是这孙大嫂每每见了他，声势过于浩大，他之前也说过不拘礼不拘礼。每回孙大嫂都是当场就应下了，但下次再见他，依旧是老样子。说的多了他也不说了，左右他待在杏枝里的时间不多，能避则避吧。

        对于商陆时常不按常理的思路，楚南星已经习惯了，“念生怎么样，”

        商陆撩开车帘朝里看了一眼，“还没醒，”

        楚南星回头看了眼，“你进去把他抱起来，小心一点别碰着伤口，我们到家了，”

        说着马车已经缓缓过了一道木牌楼，往前不远清韵便站在路口等着了。

        几人下了马车，清韵迎上前，“回来了，家里都已经安排好了。赶了几天的路，都累了吧，赵嫂做了饭菜，我们先回去吧，吃完饭好好的歇一歇，”

        前面的话是对楚南星说的，后面的是对着三钱他们说的。

        念生这时已经醒了，悄悄的睁开一只眼，怯怯的打量着四周以及站在楚南星身前的清韵。

        “小家伙醒了啊，”正巧被清韵抓了正着。

        见清韵朝这边过来，急忙将眼睛紧紧闭上，身子不由主的微微发颤。

        “别害怕，这是家里的姐姐，”商陆抱着念生柔声哄劝。

        念生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清韵，牵强的向清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清韵本浅笑着，见了念生这笑，脸上的笑容不由的加深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念生未被纱布包裹的脸，玩笑的说道，“不想笑不笑就是了，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

        闻言念生双眼顿时浮出一层水雾来，身子颤的更厉害了。

        清韵见自己弄巧成拙了，顿时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哎，哎，别哭别哭，”

        “念生，念生，不怕，不怕啊，”商陆见状急忙拍着念生的背安抚道。

        其他几人也围了上来。念生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倔强的不肯从眼眶里落下来。对于念生之前遭遇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清韵无意的一句话，正好叩开了那一段恐怖记忆的大门。

        念生的眼泪进了福满楼的大门也没掉下来，楚南星心疼的抱着哄了好一会，才将人哄睡下去。闭上眼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那孩子没事吧，”

        开门就见清韵一脸担忧的站在房门外。

        楚南星摇摇头从门里走出来，轻轻掩上门，“跟你没关系，这孩子遭了罪，性子胆怯了些，过几天就好了，”

        清韵舒了口气，“刚刚是我唐突了，吓着他了。”

        楚南星安抚性的拍了清韵因愧疚交叠起的双手，“到了新环境难免的。这些日子你的毒可有再发作过？”

        清韵摇头，“不曾，刚发作一次，想来也要再等一些时日才会再发作，”

        楚南星松了口气，“我们已经将医师请来了，看看可有法子解你身上的毒，”

        清韵点头，“哎，我已经无所谓了，能解固然好，不能解也是无碍。你先前在书信里提到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找了一间向阳的屋子给医师住下，五间房后院平阔，一些晾晒药材的器具我也备好了放在屋里了，另外备了几身换洗的衣裳。那屋子就在福满楼后侧，离着我们也近，”

        楚南星满意的点头，“你办事向来稳妥，”

        清韵又道，“月朗来信说是这个月就能回来了，”

        楚南星讶然道，“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韵撩开帘子道，“估计他那边的事情办妥了，所以早早的便回来了。等他回来了福满楼就可以开张了，”

        楚南星，“先不急，福满楼就在这里，早开晚开它都在这里，等医师看过你身体后再商议何时开张吧，”

        清韵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被一声呼喊打断了。

        “楚公子，清韵姑娘，再不来饭菜都要冷了，”三钱在外面高声喊道。

        “好，就来”楚南星应了一声，转头对清韵说道，“安心养伤，福满楼有我们呢，”

        清韵笑着点点头，“好，有你们在我就安心。”

        三钱当夜便为清韵看诊，清韵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往下沉一分，只瞧的一旁的几人心中惶惶不已。

        “医师如何？”见三钱侧身接过舒颜手中的银针，楚南星方才小心的问道。

        三钱没立即应声，而是取了银针扎在清韵的手腕上，片刻就见一道青色迅疾的爬上银针，三钱立即收了针，昏黄的灯火下，楚南星几人清晰的看见的清韵皮下有一条似脉络的线条在蠕动，须臾间便隐在血肉中。

        “那是什么！”楚南星惊道。

        三钱将银针悬在烛火之上烘烤，“若是姑娘所言不差，加上我刚刚用血针引诱，姑娘体内的应是双子蛛了无疑，”

        “双子蛛？”

        三钱将已经恢复原样的银针收，解释道，“双子蛛，生有两头，其他的同普通的蜘蛛形态并无两样，只是此蛛每隔四月便如蛇一般蜕皮，蜕下的皮赤红如血，有人取用此皮淬炼，取名赤焰。后有人用血肉饲养此蛛，日积月累此蛛便产生了变异。以人体的灵力孵化，幼崽出卵后，会在体内吐出蛛丝，阻塞经脉流动，每使用一次灵力，蛛丝便加厚一层，最后织成一张网占据人体。催动母蛛，以子操纵，便成嗜血魔刹，是一柄趁手又听话的杀人利器。赤焰与双子蛛相辅相成，会将被操纵者外貌形态更改，使得那人即使站在亲人面前也辨别不出来。”

        楚南星急急的问道，“那被双子蛛操纵的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三钱摇摇头，“这就无从知晓了，此毒蛊早百年前被人连根除去了，那一座产双子蛛的小岛也沉入水底，三两记载还都是从秋实榜中得来，其中真真假假历经数久也不可辨，只知道这世确实存在此毒蛊，”

        楚南星听话却是一惊，忙问道，“那便是无可解了？”

        三钱摇头，“此毒虽极阴邪，但也并不无可解，只需要将体内的蛛丝除去，加以白芨草浸泡一段时月，以自身灵力压制，将体内的幼崽杀之便可，”

        听完三钱的话，楚南星不敢相信解法竟如此简单，“就这样就可以了？”

        三钱肯定的点头，“我刚看了清韵姑娘脉相，幼崽虽醒，但并未催动。姑娘身份特殊，那下毒者应是想从姑娘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所以虽将毒蛊下下去了，但也并不想让她成为嗜血的魔刹，只是想她吃点苦头，好好乖听话。只要未催动毒蛊这毒便是纸老虎，只是多耗费些药材，一段时日之后就能解除。”

        三钱收了银针又道，“一蛛可驭千万子，也不知姑娘的仇家是谁，面对这么一位清灵的美人儿也下的去手，”转头又问楚南星，“先前你提过清韵姑娘是你们救回来的，你从何处救下的，”

        楚南星冷冷的觑了眼商陆，当真是事无巨细的禀告，“穷奇山中，”

        楚南星话一出，三钱不免惊道，“风家！难不成这毒是风家干的？”

        一直未曾说话的清韵突然说道，“我觉得不是风家，”说完闭上眼，似乎想要从残缺的记忆中挖掘出一些事情来，但最终徒劳无获，睁开眼缓缓道，“风家占领穷奇山是在几年前，但我隐约记得我在那处洞穴不止两年，”

        三钱听后，搓着下巴点点头，“那倒也是，风家的名声一直很好，整个家族行事低调。唯一张扬的事便是强占了这穷奇山，细想来也无其他诟病，”

        “哼，”商陆却突然冷哼了一声，冷冷道，“知人不知面，画皮难画骨，就看这风家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对于商陆突然来的愤懑情绪，楚南星虽狐疑，但也赞同他这一点。中州的各大世家，有哪一个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越是完美无暇的东西，碎裂后呈现的面目往往令人作呕。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但那一定是有心人想让你看到的，听到的，且看你是否有分辨真假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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