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名其妙的生气

九月的夜晚，蕴蕴地积攒着一团团热气，裹满周蓝全身，没有一点凉爽的感觉。她感到自己手心微沁的汗珠，在一点点流失掉，就像她心里住着的一个城堡，变成了沙堡。她隐隐约约感到，她从小堆积的沙堡将在这个半新半旧的小县城变得支离破碎。

        古启圣和陈星辰家都住在家属大院。里面有小高层，还有一些带院子的三层洋房。洋房是早些年国家工作人员分配房子时，整改的一批房子，需要自己补贴较多的钱。古启圣住在墙皮已经剥落的小高层，陈星辰家则稀有的三层小洋房里。

        和古启圣分手后，陈星辰还是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周蓝仍是无言在后。昏暗的路灯下，周蓝在后面踩着陈星辰的影子，一脚一脚。每踩一脚，都仿佛能看到那个穿着白色t恤，天蓝色棒球帽的少年，冲着自己笑。

        “热吗？”陈星辰突然问了一句，也没有转头。

        周蓝懵了一秒：“有点。有点闷。”

        “我帮你拿书包吧。”陈星辰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书包。

        她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自己，一瞬间恍惚，她觉得自己的辰哥哥好像回来了。

        刚进门，就听到陈妈妈喜悦的声音：“你俩回来了？蓝蓝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事情，都找你辰哥哥，他会帮你解决的。”

        “好的，阿姨。同学们都挺好的。辰哥哥也帮我很多。”

        陈星辰对上周蓝温柔一笑，摸了摸鼻尖：“我上楼了。”

        夜深了，暑溽的感觉被习习凉风吹散。陈星辰坐在窗边，凝视着头顶繁星闪烁的夜空。那大自然编织出来的美好，总能像张大网捕捉到人的身体和灵魂。

        高高矮矮的楼房里透露着无数灯光，每一个灯光中掩藏着无数个秘密。他觉得那星空像一块透明的宝石，自己是其中无数结晶的一个。忘掉自己的烦恼，忘掉自己的身份，忘掉自己的一切，静静地待在夜空中，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远方的路上的灯光朦朦胧胧闪动着，宛如一条橙黄的玉带缠绕着这座小城。陈星辰摩擦了下自己的臂膀，其实他自己也在想。想为何自己会喜欢李羽阳，她长得并不是是非出众，家庭也很一般，可是每次看到她温柔又有些倔强的眼神，总能让他感到一种异常的温暖。那倔强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在爱他这件事情上，李羽阳一点都不倔强。

        他想，如何能够让她勇敢的爱自己呢？

        思绪万千，陈星辰直到后半夜才稀里糊涂地睡去。清晨，一大早便起来，做了三个三明治，一个自己吃了，一个留给周蓝，最后一个则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放进便当盒里，又放了点荔枝和草莓，准备带给李羽阳吃。

        到教室里，迎接他的并不是像往常一样一个浅浅的微笑。李羽阳座位上空空的，书本还保持着他昨天收拾摆放的样子。他放下书包和便当袋，背上的重量轻了许多，心里面却也是空落落的。

        果然，李羽阳一天都没有来上课。陈星辰问张玉畅，张玉畅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终于挨到了晚上放学，陈星辰和邵逸轩说了声不用等他，便走到了办公室。

        连理晟正拿着一本外文书专注地看者这。“连老师”陈星辰叫了声他，把他吓着了。

        “怎么了，陈星辰？”连理晟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是为了李羽阳来的吧。今天早上她妈妈打电话来，说她生病了，请了三天假。”

        陈星辰唔了一声。连理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递过来一张纸条道：“这是她家地址，你去看看她。帮她补习一下这几天的课吧。”

        陈星辰点了点头。拿起纸条谢了谢连理晟，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到水果店买了一篮子水果，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着车把，骑在颠簸而昏暗的乡村小路上。

        村门口的河水哗哗地响着，仿佛在演奏一曲夏日祭歌，下游湍急的河水击打着一块块石头。那声音，那景象，陈星辰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终于到了李羽阳家。

        李羽阳家在一个狭窄的小巷里，一条窄窄的水泥路，顶着两边的房屋，留出两道泥土的边沿，透过那薄薄的灯光，看到深浅不一的车

        辙印。小巷两边的房屋高高低低的，弯弯曲曲的砖瓦线，仿佛在画一条简单而传统的弧线。

        李羽阳家是一个大院子的平房，银色油漆的大门上贴着过年时的春联，早已褪掉了红色，残存一点纸片在风中飘荡。

        陈星辰在门外就闻到一股奇怪地味道，晚风吹拂，混杂着还未消散的夏日热气，有点刺鼻。他在门外听到小猪“哼哼唧唧”的声音。

        大门没有关，透着从客厅里发出的一闪一闪的电视光，陈星辰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影，正在院子里刷碗。

        他敲了敲门。

        “谁啊？”李妈妈起身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向大门。

        “阿姨，我是李羽阳的同桌，来看看羽阳生病好点没。”陈星辰正经道。

        “阳阳的同学啊，快，快进来。阳阳好多了，白天一直发烧，晚上好了很多。现在在屋里呢，你进去吧。”李妈妈把陈星辰带进屋子，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白皙干净的男生，安静而秀气，穿着大方简单却不便宜的样子。

        “阿姨，第一次来你家，多有打扰。这是我买的水果。”陈星辰把一个大的果篮递给李妈妈。

        李妈妈接过来看了看：“哟，还有火龙果、芒果，太破费了，一会你拿回去点吧。你要喝点水吗？”

        “不用忙阿姨，我看看李羽阳，一会就回去。”

        “嗯，阳阳就在左边这屋，对了，光磊也在这儿，帮阳阳补习课。阳阳，你同学来看你了！”

        李妈妈敲敲门，门打开。陈星辰看到李羽阳背着们坐在书桌前，一个又瘦又黑的男生打开了门。陈星辰觉得这个男生有些面熟，好像是同班同学，但是他不太主动和不太熟悉的人搭话，也不太喜欢分散太多精力给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太冷漠了，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身上体验到想要关心一个人的冲动，直到了遇到了这个背着她认真写作业的女生。

        李羽阳转过身，显然被来的人吓到了。她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小嘴略张，手中的笔也滑落到地上。

        “你怎么来了？天这么黑，你怎么过来的？”李羽阳问道。

        “骑车过来的，路程不算远。路也挺好走的。”陈星辰回答像在认真地讲一个故事。

        刘光磊在门把上的手攥紧一下，松一下，似乎在想着很遥远的事情，过了一会儿说：“羽阳，我先走了。我的笔记本先放在你这儿，我明天晚上过来拿。”说着，看了一眼陈星辰，点了点头，出去了。

        李妈妈说：“光磊，今天谢谢你了。明天来，大娘给你做红烧肉。”

        刘光磊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带着淡淡的嘲笑和忧伤。

        “你明天还请假？”陈星辰突然开口问正在目送刘光磊的李羽阳，带着点冷冷地怒气。

        李羽阳听出他声音有些古怪，也有些气。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来她家。她稍微平静的心情，现在又被搅乱。在她做出选择之前，她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家，看到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一面。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一声就来我家？我有邀请你吗？”李羽阳强硬和冲撞的声音让陈星辰感到异常陌生，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羽阳。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审阅一道异常困难的数学题。

        “同学，你喝水。坐下聊。”李妈妈拿着一个露着一点粗糙铁锈的白色陶瓷茶杯。

        陈星辰盯着那茶杯看了下，道：“阿姨，我真的不渴，不喝水。

        ”

        李妈妈放下水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行吧，你们聊吧。我出去继续干活。”

        李羽阳看到陈星辰审视着那个白色陶瓷水杯的样子，一股酸酸地气从胸口用到鼻子，刺激着一点点不甘的泪水。

        “刚才补课怎么样，都懂吗？”陈星辰放缓和语气。

        “要你管。”李羽阳对上陈星辰那双深邃欧式双眼皮的大眼睛，内心却一阵悲凉。终究，这个男生和她是不是一路人，他连她家的水杯都嫌弃。

        陈星辰觉得被自己压下去的一口闷气，又重新席卷而来：“是啊，有人给你补课，也不用去上课了，多好啊。不上课也有人陪着。”

        李羽阳听了他的话，更气了。生怕自己的泪水掉下来，转身伏在桌子上继续做题，略带鼻音道：“你回去吧。我病好了自然就回去了。”

        陈星辰看着她小幅度微怂的肩膀，感觉有些烦躁道：“那你早睡。”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路过院子，和李妈妈告别。

        李羽阳透过窗外，看着陈星辰白色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噬，觉得也有一股漫无边际的黑暗在席卷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该怎么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得、勇敢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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