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二）
血红色的眼睛轻轻向周围瞥了一下。
“别靠近我！都走开！”
她嘴上这样说，莉娅却从她眼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医生！”boss非常不满莉娅傻傻愣愣地浪费时间，他拔高了音量。
莉娅咬住干涸的嘴唇，她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让他们都离开这里。”她向外走了两步，手还绑在一起，只能上下比划着说：“走走走，都出去！都出去！”
“什么意思？”boss问。
她转向boss，重新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嘴脸，说：“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空气不流通知道吗？孕妇不是一个人在呼吸，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她需要更多的空气。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围在旁边盯着她，你没看到她现在很紧张、很害怕吗？”莉娅指着桌面伤的女孩，她已经重新背过身去了，干瘦的脊骨突起。“第一，这种情况下她不会配合检查和治疗，第二，不好的情绪会影响胎儿，可能造成大脑某部分发育的缺失……”
“还愣着干嘛？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一提到胎儿，boss便紧张了起来。
手下顺从地退了出去，阿南还眼巴巴地望着莉娅，屁股上就挨了boss一脚，屁滚尿流地摔了出去。
脚踩发电机的三人面面相觑，正苦恼该不该停下离开，便瞥了一眼过来。
三只“仓鼠”更加卖力地蹬了起来。
“这样可以了吧？”boss问道。
“他们必须留下吗？”莉娅指指累得上起不接下气的三只“仓鼠”。
她当然不愿给这些人留下的机会，于是她主动凑上去，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可能您不是很了解，在城市里，胎儿的状况只能告知父母。因为这涉及家庭的隐私……并且，”莉娅停顿了一下，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并且，有的时候，孕妇反复流血，或者有流产的先兆，可能和父亲那边……”
她故意把话留了一截，后退一小步站定，抿起嘴。
“父亲？”boss没有眉毛，只能看见眉头的两坨肉堆在了一起。
莉娅垂着脑袋点点头，故弄玄虚地说：“就是……基因啊之类的，肯定会影响到胎儿的发育，这毕竟是个人隐私。当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boss，双手缓缓落到腰侧，手指抠紧了手心。
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可以立刻拔刀。
但她注意到，boss先前指着阿南脑袋的那把枪还别在腰后，她不自信自己的身手会快过他，何况还有三个小喽啰在。
思及此处，莉娅不免焦急了起来。
诺克托那边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动静。
boss耷拉着眼皮打量了一下莉娅，看着她柔柔弱弱、低眉顺眼的样子，膨胀的自信占了上风。
他活动了一下下颌，吩咐道：“去，把电池接上。”
其中一只“仓鼠”立刻从踏板上下来处理接线。
另一台电机发出“突突”声，灯闪了两下，灯光终于趋于稳定，不再是人力发电时令人晕眩的跳跃了。
他们互相给了个颜色，在boss扬首示意下，灰溜溜地出去了。
现在，大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飞沙走石打在淡薄的墙皮上噼啪作响，隔音效果太糟糕了，外面的嘈杂人声不绝于耳，甚至还能听见阿南在狗腿地吆喝：“boss让大家都走开！都走开！”
也许是又挨了一记巴掌，这点声音很快消失在哄笑中。
这些人听墙角听得太光明正大了。
“他们……他们还……”莉娅担忧房间里的动静也会传出去。
“嗯？”
boss扫来一眼，那语气显然不耐烦到了极点。
莉娅抿抿嘴，饶是内心焦躁不已，也只能把话咽下。
她转过身，一面走向女孩，一面不时警惕地注意着身后的人。
她想要查看一下她的状态，捆起来的双手实在不便。boss看着她慢吞吞的样子，不满地蹙眉道：“怎么了？”
莉娅索性举起手。
“不是很方便，能帮我解开吗？”
莉娅不敢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微表情，他露出了半分不耐，莉娅忙说：“算、算了……”
熟料对方径直越过莉娅，从先前瘫坐的沙发背后抽出一把刀来。
莉娅心中“咯噔”一跳，错愕间银色刀光落下，绳子断成了两截。她抚平心跳，莫名觉得有些可惜，诺克托绑的活扣到底还没用上。
boss随手扔下刀，目光像是爬虫一样黏在后背，莉娅硬着头皮，触上了女孩的皮肤，脑海里拼命思考着对策。
女孩除了微微侧头外，没有更多的反应，旁边却倏尔压下一道阴影，莉娅的手一抖。
boss把药品箱搬到了她旁边，粗声粗气地问：“不用药吗？”
耽搁了较长时间，女孩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凝在皮肤上。
她恍如阿南附身了般，磕磕绊绊地答：“我、我先检查一下、检查一下……”
boss冷哼了一声。
莉娅指指座位，讨好地笑了笑：“您可以先休息一下。“
他又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警告她别有什么小动作。见莉娅仍毕恭毕敬，才转身落座。
压在头上的阴影散去，莉娅身上松活了不少。
她绕到女孩身前，淋漓的血迹从她下半身处蜿蜒开来，不少地方已经凝固开裂，同为女性，莉娅不免将疼痛投射到自己身上，心头一跳。她咬咬牙，想着自己好歹也曾在诺克托到指导下为安德烈处理过伤口，她弯下腰，轻轻将手搭在她腰侧。
“那个，我需要看看你身体……“
女孩的视线凝在莉娅身上，莉娅歪头看去，女孩欲言又止，略略滑动着眼珠子冲她使眼色。
莉娅稍微抬起头，boss坐在她们的斜对面，女孩背对着他，他瘫坐着是看不到她的脸的。
于是，她把身体压低了些，佯装查看伤势的样子，往她身前靠近。
女孩不见血色的双唇翕动，她用口型传递着：
“我帮你。”
莉娅喉头一梗，身形僵住了。
“我、帮、你。”
女孩的嘴唇变化着形状，一字一句。
直觉显灵了？
莉娅深吸一口气，目光犹疑不定地在女孩身上逡巡。
可她要怎么帮自己呢？
“怎么回事？”boss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放下支着胳膊的手，他看着莉娅惶惶然的样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很严重吗？”
“不、不是……”莉娅瞟了眼女孩，舔舔唇，扯开嘴角，“是胎儿……”
“胎儿？胎儿怎么了？”boss倏然站了起来。
莉娅眨眨眼：“他、他刚刚动了一下。”
她似乎已经掌握了撒谎的要领，现在是脸不红心不跳。
“动了一下？要出生了吗？”
“哎？”莉娅一时有点懵。
这些人的生理知识匮乏得可怜，哪怕莉娅仅有高中毕业的学历也能看出，这个女孩最多怀孕4、5个月而已。
但她反应很快，忙摇摇头，说：“还有几个月，这是胎动……胎动就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只能胡乱解释，“意思就是胎儿很健康，很活泼。”
boss闻言，恍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我的孩子！必然会健康！”
他的唇肉抖动，丑陋的脸竟也添了几分滑稽，以至于看上去没那么可怖了。
莉娅看了眼女孩，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默不作声地把锁在手腕上的铁链攥进了手心，眼神冲向隆起的小腹，悄无声息地向莉娅颔首示意。
莉娅定定神，没顾得上过多恭维，勉强挂上些笑意，问：“是、是啊，您要不要来听听？”
boss心情大悦，从善如流地来到女孩身旁。莉娅小退半步，毕恭毕敬地做出指引手势来。
boss觑了她一眼，又不放心地推了推女孩的脑袋，见她痛苦地紧闭着双眼，虚弱得没有回应，没有半分同情，仍不忘威胁道：“别再玩什么花招，知道吗？”
他回过头来指挥莉娅：“看好她。”
莉娅偷摸伸向电刀的手瞬时停住，她连连点头。
boss出于谨慎，一把揪住女孩手腕上的铁链，确认她在自己手心里动弹不得，才缓缓侧下脑袋，眼睛仍死死地盯住女孩。
他身躯高大，淋巴堆积在腰腹，只能撅起屁股，才能把耳朵贴近女孩的肚皮。
“什么都没有啊。”boss不悦地皱眉。
“您、您再往上一点。”
莉娅一边“指点”，一边悄悄绕到他身后，boss陡然回过头瞅了她一眼。
刀就握在手心里，莉娅心头一紧，转而伸手提示道：“这里，这个位置。”
boss再次将信将疑地把耳朵贴了上去。
“别动！”
莉娅趁机迅速抽出刀，电光跳动着抵上了满是肉结的脖子。
顺利得令她难以想象，心头除了雀跃外，紧张的情绪又跃了上来，她不得不努力分神控制住肌肉，防止握刀的手打颤。
boss缓缓松开握住铁链的手，他能感受到蓝色光焰喷涌的热量传递出的不善，尽管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但那份威慑是实打实的。
他像所有的俘虏一样，举起双手，奈何莉娅毫无经验，拿不准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将刀又逼近了几分。
“别动！”
莉娅再次强调，飞快地探身过去摸走他后腰上的枪。
“这可不是小女孩该玩的东西。”
他慢悠悠地说，下一刻，枪口怼上了后脑勺。
“现在，你只能回答我的提问，要是有多一个字的废话，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玩的。”
性命被小女孩握住手里，boss冷哼了两声，似乎在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
“抓捕诺克……”第一次做审讯者，莉娅还未掌握要领，意识到透露了一些别的讯息，她立刻改口道：“抓捕黑发男人的任务，是谁交给你们的？”
“谁？总归是某些烧得慌的城里人吧。”他答得漫不经心。
枪口顶了上去，压迫着他肥硕的头颅。
“老实点！告诉我，他长什么样？”
“什么样？”枪口下的男人发出了“哼哼唧唧”的怪笑，“你认为，我会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莉娅心里一沉，正欲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外面陡然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她本能地抬眼望去，老辣的对手立刻捕捉到了她的破绽。
“啊！”
对方反手揪住她的胳膊过肩一抻，莉娅只恍眼看到世界颠倒，一阵天旋地转，登时便飞出了两米外。
刀和枪都脱手摔了出去，右手手腕似乎脱臼了，使不上劲。
莉娅强忍住疼痛爬起来，生理性的泪水霎时包裹住眼眶。
她第一时间四下搜寻武器，幸好枪离她不远，她飞身扑过去。
指尖刚碰到武器，一扭头，犹如一团肉山的魔鬼因暴怒而浑身涨红，他面容扭曲，手里挥舞着蓝色的电刀，怒吼着向她兜头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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