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风暴（二）
“抱歉，我不想伤害你。”
“那你把我送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莉娅试图和他讲条件，她追着他闪烁不定的目光，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只要你说，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只要你把我送回去。”
诺克托有些错愕。
“你……”请她不要参加《星船之声》的话就要说出口了，车身突然传来短暂的剧烈震动，一道罡风刮过，车身刹那间倾斜。
诺克托果断把注意力转移到驾驶上，他关掉自动巡航，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喂！喂！”
莉娅喊了几声，他没有理会，因为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灰黑色的线正在风力的鼓动下蓬勃生长，很快就与天空相连接了。
“喂！你说话啊！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不想伤害我，可是你得拿出些证据证明呀！要不先把我放开可以吗？”
远处，核尘正乘着风快速袭来，诺克托根本顾不上她。
比起核辐射，他更担心的是尘埃里的风暴，剧烈的风和飞速旋转的砂石会把这辆濒临四分五裂的车彻底撕碎。
如果他们还能升到足够的高度，就可以避开核尘，可现在车辆受损，只能近地行驶，诺克托咬紧牙关，控制车辆90度调换方向，争取在核尘吹临前能逃到风暴边缘以外的位置，避免与狂乱翻卷的风暴正面相遇。
在激烈的转向中，车子发出□□，车身不住地颠簸了起来。
“该死！”诺克托低声暗骂道。
“你说什么？”风“呼呼”灌进来，莉娅没听清诺克托说了什么，下意识地问到。
“我现在把你松开，你能保证好好呆在座位上吗？”
莉娅忙不迭地答应：“能！能！我保证！”
在确保车辆相对平稳后，诺克托掏出电刀，切断捆扎带，血液霎时从被束缚已久的血管中涌过，带来一阵酥麻。
“嘶——”莉娅倒吸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诺克托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她拎到了前排。
“痛！痛！”
他手劲真的很大，就这么几秒钟，莉娅胳膊上都被勒出了手印。
“抱歉。”
嘴上这么说，但诺克托手上的动作根本没有停下来，他粗暴地把散落在副驾驶上的武器、工具扫开，将莉娅摁在座椅上。
男人的一只膝盖就抵在座位上，他俯身靠近，发丝扫过莉娅脸颊，呼吸就喷在她的胸口皮肤上，他一手抬起莉娅的胳膊，一手摸到她的后背处，手指冰凉的触感令她颤栗地轻呼出声来，慌乱地伸出手试图把对方推开。
诺克托瞥了她一样，把压在她背后的安全带抽了出来。
原来是误会了。
莉娅霎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可以自己来……”
诺克托不作理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辆车采用的是三点背负式安全带，扣上卡扣、拉紧系带，莉娅被紧紧固定在了座位上。
诺克托把带子调得有些紧，横过胸口的带子勒得慌，莉娅叫住他：“这个……能不能放松一点？”
诺克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少女柔软的胸脯被压成起伏的山峦，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手伸到一半停了下来。
“你自己来。”
下一秒，车身受到攻击，剧烈晃动下，诺克托摔倒在了莉娅身上。
诺克托惊讶地抬起头向后方望去，几辆浮空车紧随其后，呈三角队列，领头的那个车身被蓝色、橙色的涂装包裹着，好似破开云层的一团火焰。
它后面紧跟着一辆通体全黑、用荆棘与蔷薇图案装饰的小车，驾驶座上的少女画着浓重的哥特烟熏妆，火红的马尾被尖刺形状的金属发冠装扮，多层的颈链上缀满了红色宝石，好像一路洒向胸口的血滴。
“啊哈！”她兴奋地欢呼着，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看到了吗？柯奇，我打中他了！”
领头的柯奇·弗雷曼年逾40，生得非常魁梧高大，青色的花纹从他头顶一直延伸进宽阔的后背。他的车没有副驾驶，他像一座山似的，独占了座舱中央，肥厚的嘴巴里叼着一支雪茄，听着通讯器中妹妹的欢呼，咧嘴一笑，车身倾斜，给露西达让出一条路。
露西达·弗雷曼是整个家族中年龄最小的孩子，她上面共有32个哥哥姐姐，绝大多数在家族内部竞争中落败后，就不知所踪了。
露西达的母亲只是弗雷曼家族中的一个仆人，露西达从未见过她，据说在生下女儿后，就带着一大笔钱离开了。
这个女孩出生时，弗雷曼家族的明争暗斗已尘埃落定，她的年龄就注定了她无法与上面幸存的几个哥哥姐姐抗衡，于是，露西达这个毫无威胁的漂亮女孩，成为了全家人重新恢复和美的象征物，在满满的宠爱中长大。
但弗雷曼家族的家庭教育显然出不了什么良善之辈，她早就对狩猎活动心生向往，更是早早就定下了改装车，就等着哥哥姐姐们松口。
“不要让我失望，我的小妹妹。”
柯奇·弗雷曼故意放慢速度，那辆哥特装饰的小车像蝙蝠一样扬翅飞过。
少女舔舔嘴唇，兴奋之余不忘抱怨道：“我不小了，柯奇。这次这个破烂不能算数，下次一定要带我去真正的狩猎！”
尽管柯奇·弗雷曼在33个弗雷曼后代中只排行第8，但他不折手段地收拢了弗雷曼家族大部分产业，俨然已是新任掌权者，他不点头，露西达的其他哥哥姐姐们也不敢带着小妹妹参与到危险又刺激的活动中。
整个家族陡然遭遇奇耻大辱，柯奇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在得知巡查局竟然把人放跑后，他第一时间带人追击，露西达闹着一定要同行，柯奇想到那辆未经完全改造的车早就在战斗中被打得破破烂烂，不会太危险，又比普通狩猎有趣，正好适合给露西达“开荤”，于是欣然同意。
柯奇看着呼啸而去的妹妹，哈哈大笑：“一会儿别哭鼻子。”
少女怒道：“别插手！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挑衅弗雷曼！”
柯奇粗壮的手指握住雪茄，猛吸了两口，示意同行的车辆都停下，在远处观望。
诺克托迅速翻身回到驾驶座，他来不及扣好安全带，猛打方向盘的瞬间，两道束能激光洞穿了前后玻璃。
这种武器是直接将晶源的能量转化而来的，相比传统武器最大的优势在于不需要弹药仓，一小块晶源就能满足较长时间的输出。
同时也有一个缺点，束能激光是直线运行，无法拐弯，更适合打击固定目标，或者是近距离进行攻击。
奈何诺克托手中的这辆车方向控制的稳定性、灵敏性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躲过露西达的连续攻击。
几击未中，露西达一面放开火力，一面加速行驶，诺克托故技重施，停止动力运转，车辆在风力和重力的共同作用下，向叶子似的飘向地面。
浮空车到底不是正经战斗坐具，露西达无法把枪口调转向下，如果把车头往下压，以她现在的驾驶水平很难控制得住，只能紧跟着诺克托降低高度，却见对方又突然拔高。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露西达怒不可遏，柯奇在后面笑道：“需要帮忙吗，我的小妹妹？”
“不要你管！”
露西达调整了一下参数设置，拉起车头，以一个漂亮的弧线绕升到了诺克托的斜前方，对准诺克托连续开火，束能激光射线擦着车腹，向着柯奇飞了过去。
柯奇登时吐掉雪茄，控制车身险险避过，但他后面的跟班就没那么好运了，车翼被击穿，摇摇欲坠。
“嘿，露西达，专心点！”柯奇毫不在意那个可怜的跟班，嬉皮笑脸地逗着自己的妹妹，像是在看她玩游戏。
露西达没想到一个小破烂这么经打，在哥哥面前放下了大话，令她又羞又怒，她娇声叱道：“别让我分心，我的好哥哥！”
然后一脚把油门踩深，冲了上去。
哪怕有安全带固定，刚刚避开攻击的动作，也把莉娅甩得头晕脑胀，她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去：“他们不知道我还在车上吗？”
诺克托对她的天真不置可否，他瞥了莉娅一眼，一时间也没有想通，刚才那种玩命的攻击，莱昂不想把莉娅带回去了吗？
又一道白光闪过，诺克托堪堪躲开，车辆内部红光闪烁、疯狂报警，下一道攻击又近至眼前，撕开了车顶一角。
眼下整辆车四面透风，连最基础的稳定驾驶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还击了。
核尘已经逼近，好像一堵遮天蔽日的墙，狂风裹挟着粗糙的颗粒在车辆上“噼啪”拍打，鼻腔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黏腻金属的味道。
露西达顶着漫卷的狂风，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到了诺克托的身侧，诺克托从风沙中眯缝着看清了那辆哥特式悬浮车上弗雷曼家族的徽记，立刻托义无反顾地转向核尘风暴。
莉娅惊骇不已，她抓住诺克托的手大喊道：“你在干什么！？”
“那是弗雷曼！”
诺克托说完，将最后的动力全部灌注，车辆像个踉踉跄跄的醉汉，一头扎进了灰黑色的风暴中。
露西达追了上去，车身像激流中的树叶一样起起伏伏，闪亮的漆面被核尘中的碎石刮出累累伤痕。
“回来，露西达！”
对讲系统中传来柯奇的命令。
露西达想装作没听见，柯奇换上了慵懒又不容置疑的低沉语调：“听话，露西达，别让我生气。”
比原先更温柔的语气却令露西达后背一凉，她太清楚这个兄长的脾性了，只能不甘心地放慢速度，眼看着那个破铜烂铁就要消失在黑幕中，露西达摁下一个红色按钮，两枚轻型导弹呼啸着飞出。
浮空车上通常不会装载这类武器，一是浮空车体积有限，能装载的弹药不多，二是狩猎的话，使用束能光线已经绰绰有余，露西达发射的这两枚导弹，是她携带的全部了。
远处滚滚的核尘中，隐约闪起一团白光。
露西达怒气冲冲的脸上才终于展露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调头加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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