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舞台（三）
海伦娜？
这个名字令莉娅兴致勃勃，她既好奇，又有些畏怯。
因为从阿尔曼和洛薇的表情中，她已经猜到他们口中的海伦娜小姐，应该就是星船集团现任董事长、这个世界实际的掌权人，大名鼎鼎的马特维·雷科夫的长女——海伦娜·雷科夫。
饶是莉娅这等升斗小民，对几大董事的豪门恩怨也是有所耳闻。
这位海伦娜小姐是马特维前妻所生，而这位前妻则又是前任星船董事长的女儿。
铁打的星船，流水的董事长。
关于马特维如何篡夺老丈人董事长的位子，已不可考，但他和前妻离婚的过程却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离奇的是，离婚后没多久，这位前妻便死于一次星空观光旅行事故。
对于这次事故的原因，众说纷纭，任谁都觉得这当中肯定有马特维的手笔，海伦娜的处境便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更让她雪上加霜的是，马特维很快就另娶娇妻，两人又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镜头前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没海伦娜什么事了。
也怪海伦娜自己不争气，到处招蜂引蝶，时不时爆出些桃色花边新闻。
据传，她早就被踢出了继承人序列，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不济，海伦娜头上依然顶着“雷科夫”这个姓氏，手里握着数家大型公司股权，一丛又一丛的男人想通过她“少奋斗几年”。
阿尔曼和洛薇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冲了出去，莉娅不想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也跟在他们后面。
和莉娅先前进来时不同，海伦娜来了的消息必然瞬间传遍整个场馆，先前还在场馆内忙碌的几名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毕恭毕敬地垂首向她行礼。
“感觉还不错，有点意思。”
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一头灿烂的金发慵懒地垂在肩头，海蓝色的眼睛正致盎然地看着脚下的湖水。
黑色的连身机车服的拉链被拉开，两条袖子在腰间系了个结，上身的小吊带里，丰满的胸部呼之欲出，还装在机车服里的腿修长笔直，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性感飒爽，任谁也猜不到这位长公主今年已经36岁了。
在她旁边，一位和她同样衣着的男人顶着一头张扬的红色短发，紧贴着她，心不在焉地说：“还行吧，我比较想看舞台，舞台在哪儿呢？”
海伦娜转身钳住他的下巴，扬起那张艳丽的面容，将对方拉近，嘴唇在他下巴处流连，“别着急，小宝贝儿。”
男人猛一低头，两人旁若无人地上演了一番热吻。
还在快步前行的阿尔曼和洛薇赶紧刹住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莉娅刚把头从阿尔曼身后探出，就被他轻轻推了回去。
只一眼，莉娅便眼观鼻鼻观心地数起了脚下摇着尾巴的小鱼。
这个吻来得快，去得也快。
海伦娜餍足地舔舔唇角，眼神微微一扫，瞥见了不远处的阿尔曼和洛薇，还有莉娅将缩未缩的脑袋，她轻轻一笑，手指点了一下：“瞧你，把这位小可爱吓到了。”
男人不悦的眼神顺着海伦娜指向的方向看去，阿尔曼主动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向海伦娜问好。
“海伦娜小姐。”
许是和父亲有了罅隙，这位大小姐更喜欢众人在公开场合称呼她的名而不是姓。
她微笑着颔首，眯起眼睛打量起阿尔曼，“不愧是伊迪希斯，是什么让这个家族的男人都如此的……赏心悦目。”
“我想，应该是海伦娜小姐毫不吝啬的赞美。”
场面上的恭维话海伦娜听多了，她勾起嘴角笑纳。
“听说鲍尔把项目交给了家族里一位年轻人，本以为会是伊迪希斯的下一位继承人雷诺……”蓝色的眼睛在阿尔曼身上逡巡，意味深长地说，“你和雷诺还有几分相似。”
莉娅没听懂，她身旁的洛薇心中已然暗潮涌动。
雷诺·伊迪希尔，鲍尔的独子，伊迪希斯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说阿尔曼和雷诺长相相似，不就是在旁敲侧击地探听阿尔曼和鲍尔、雷诺三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阿尔曼冁然而笑，眼波流淌：“不知在海伦娜小姐心目中，我与雷诺，究竟谁更能让您赏心悦目呢？”
他说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海伦娜，躬身托起她的手，薄唇轻点，留下了转瞬即逝的一吻。
海伦娜错愕了一下，忽而展颜，她靠在男伴身上哈哈哈大笑：“怎么办，科林宝贝，他想勾引我。”
“真令人难过，我还以为海伦娜对我的兴趣会持续得更久一点。”男伴脸上尽是习以为常的笑意，他的手摩挲着海伦娜精致的面容，嗔怪道，“谁让海伦娜那么耀眼呢。”
海伦娜冲阿尔曼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这样做，这位小可爱不会有意见吗？”
几道目光齐刷刷聚向莉娅，她连连撇清和阿尔曼的关系：“我、我和阿尔曼先生并没有……没有什么。”
声音越到后面越弱，因为海伦娜已经从男伴身上下来，扭着腰向她走来了。
她比莉娅高半个头，视线中逐渐放大的是那对傲人的胸脯。
海伦娜一把勾起莉娅的下巴，强迫她直视她，蓝色的眼睛犹如无尽的大海，半是玩味，半是遐思。
“你叫什么名字，小可爱？”
“莉、莉娅……莉娅·林。”
莉娅藏无可藏，答得磕磕绊绊，她惊慌失色，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兔子，求助地望向阿尔曼
阿尔曼眉头紧蹙，拔步上前，未等他开口，海伦娜的男伴已是不耐，拖着语调嗔道：“海伦娜——我的舞台呢？”
阿尔曼向洛薇使了个眼色，这位已经吃瓜吃傻了的节目组负责人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行，赶忙上前，挥手展开一段全息影像，从沉在水底的悬浮舞台、到重力场和声光系统，依次介绍开来。
海伦娜意兴阑珊地放下手，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男伴身边，讨好似的抱着着他的胳膊，目光仍时不时在莉娅身上流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神情。
莉娅被她看得惶惑不安，不由得靠近阿尔曼寻找安全感。
海伦娜促狭一笑，似乎在戏谑她：看吧，还说没有关系。
待洛薇讲解完毕，海伦娜打起哈欠，懒懒散散地冲身边的男伴下了指令：“去试试吧。”
男伴回身在她脸上留下了重重一吻，跟随着洛薇往后台去了。
阿尔曼示意清场，天棚上透明的玻璃渐渐变暗，世界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形态，空间再无上下左右，原本在自然光下看不见的浮游生物，在黝黯的环境中发出洁白的荧光，一呼一吸地在水中游弋。
它们时聚时散，流光碰撞出绚烂的花，给与了水生命。脚下的地板发生微妙的形变，冰冰凉凉地顺着莉娅的脚踝涌上后背，她惊呼一声，一旁的阿尔曼轻轻握住她的手，光点打在他眼睛上，像是在晦暗不明间升起的灼灼火苗，熨帖在她心头。
“不要怕。”他轻声地安抚着她。
组成地板的材料扭曲成一把深座高背的椅子，不由分说让莉娅滑了进去，刚好贴合她身体的弧度舒适无比，而那些莹白色的浮游生物也顺着水流，游进椅子里。
她轻轻按压了一下这个特殊的座位，像是触在了果冻上，弹润无比。
就在她为这光怪陆离的创意惊叹不已时，一阵迷幻的电子乐环绕着整个场馆，浮游生物随着节奏起伏，像是由中心往外扩散的阵阵波澜。
伴随着仿佛从气泡中滚出的低沉男声，海伦娜的男伴从水中缓缓升起，原本一头招摇的红发在特效的加持下变为了蓝色，水流聚集成一股浪，将他托起，水珠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而他的双腿竟然变成了鱼尾！
莉娅感觉自己像是中了塞壬的魔法，随着音乐和歌声，歌手的身体被切割成了碎片，在她周围旋转、重组，那歌声时远时近，激得脖颈一阵酥麻。
“呵！”一旁的海伦娜轻笑，她毫不留情地点评道，“真是骚包。”
海伦娜陷在水晶般的座位里，全身像是没了骨头似的，瘫着身子，任身下的座位带着她滑到莉娅身边，“这和宿醉有什么区别，谁还在意他唱了什么？”她噘着嘴，浓艳的五官透露出一丝娇憨，“你说是吧，莉娅？”
“我、我觉得挺好……”
莉娅硬着头皮跟海伦娜酬酢。
幽暗的空间里，海伦娜的耳畔一抹紫色的光彩晃动着，衬得她越发妖艳。
察觉到莉娅的注意，海伦娜饶有兴致地主动说起：“好看吗？”
“好看。”莉娅点点头。
海伦娜眼睛一亮：“喜欢就送给你。”
莉娅连连拒绝，海伦娜对她的态度令她感到惶恐，她想不通到底是自己身上哪一点引起了她的兴趣。
海伦娜撇撇嘴，不一会儿，又戳戳莉娅，神色暧昧地问道：“你也已经报了名吧？这么说……算是我们家科林的竞争对手了？”
还没上传视频影像呢，莉娅寻思着自己这到底算是已经报名了还是没报上，阿尔曼就替她回了：“是的，海伦娜小姐，莉娅的歌声非常动人，有着温柔但坚定的力量。”
他毫不吝啬地赞扬莉娅，一手虚揽过她的肩头，隐晦地向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海伦娜宣示主权。
海伦娜舔舔嘴唇：“那可真是期待。”
骚包男终于结束了演出，他迫不及待地奔向海伦娜，活像只开屏的孔雀，急不可耐地炫耀着刚才的表演。
他身上还穿着特制的绿色紧身特效服，被裹得严丝合缝，只有那张骚气十足的脸还露在外面，酷似一只光溜溜的蝾螈，偏还满脸的耀武扬威，别提有多滑稽了。
“哈哈哈哈……”海伦娜捧腹大笑，眼看着自己男伴的脸色由晴转阴，赶紧搂着他脖子，小鸡啄米似的在他脸上亲着哄着，“我的宝贝儿，你可真是太棒了！”
“噗嗤！”莉娅强忍着笑，实在憋得难受，一眼瞟去，阿尔曼英俊的脸犹如冰山，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莉娅终是壮起胆子靠过去，掩面凑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我不会也要穿成这样吧？”
阿尔曼看了看莉娅认真又迷惑的脸，似乎想象出了那副模样，冰山裂开了一条缝，水底的热流蒸腾出气泡，从未有过的欢愉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笑声从一开始混进鼻腔的“哼哼”，逐渐扩散开来，直到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和他礼貌的、温柔的、克制的笑容都不同，那层若有若无的遮拦被掀翻在地，莉娅感觉到了他身上终于有了“活”的气息。
但很快，阿尔曼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初，脸上仍挂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看不真切他的内心。
他轻轻揉了揉莉娅柔软的头发，说：
“真是个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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