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家人的清算
宋渠发顶着大脑的隐隐作痛，睁开眼，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入目，是白花花掉墙皮的天花板。
很快，他妈的一张油头满面的大脸，弯腰怼到他面前来。
他妈用那条壮硕似牛腿、臃肿如象牙粗的手臂摇晃他，嘴里叽里咕噜。
“呦，儿啊，你可终于醒啦。”赵丽红坐在宋渠发的床边，眼袋肿成一团。
宋渠发被扶着坐起来，就见站在他母亲身后的妹妹。
宋渠美脸上涂了浓妆，手法拙劣，眼线粗得像蚯蚓，衬得她那原本嫩到滴水的肌肤，硬生生像是夜|总|会小伴。
宋渠美浑然不觉得她的打扮别扭，穿着一身过于成熟、配不上岁数的皮草，她担忧地、颤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哥，这是几？”
宋渠发咂嘴，舔了舔开裂的嘴皮子：“你当我傻啊？还不赶紧拿水来？”
“太好了，没事没事，”赵丽红喜上眉梢，拍着宋渠美，“去！给你哥端水！”
宋渠美苦恼说：“妈，你忘了，咱家水喝完了得提桶去供水处拎才行。”
宋渠发登时蹬鼻子瞪眼睛，昂起下巴大叫：“怎么会不供水？异能者的家属都敢怠慢？去吧家属避难区的领导给我叫过来！”
宋渠美为难地沉默了一阵，连带赵丽红都不敢吭声。
宋财德搬了个塑料小板凳，坐在卧室的门边儿角落上，惆怅地吞云吐雾，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宋渠发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他仍然胀痛不已的脑袋，叫道：“说啊，怎么啦？”
赵丽红不免惆怅地说：“儿子，咱们已经从家属避难区搬出来了，现在住b区，你的异能也……”
“我异能怎么了？！”
宋渠发气急，猛然抬手，正想呼啦吹出个龙卷风来，却不料，他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操！我的异能！”
像是小学生幻想自己会魔法似的，宋渠霖的手不断重复挥舞着不存在的魔法棒，满脸是难以置信。
自打他觉醒风系异能以来，他最得心应手的一招，就是掌心龙卷风。
可此时，别说龙卷风，他巴掌扇的气，还没嘴里吹出来的大。
赵丽红不忍心地说：“儿啊，你的异能核，碎了！”
异能，没啦？
宋渠发听完，愣了一大阵，接着眼睛珠子跟金鱼似的鼓起来，居然一红脖子，又晕过去。
“儿啊！”
赵丽红连忙掐他人中，狂喊乱叫。
b区楼房家家户户靠得近，一层楼墙挨着墙，隔音差得很。
宋渠发一醒来就大吼大叫，赵丽红也跟着歇斯底里，早有对门的凶汉子来敲门。
“嘭嘭嘭！叫魂呐！再他妈乱叫别怪老子来砸了你家！”
宋财德吓得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忙把烟头扔地砖上，跺脚踩熄火，上来，给赵丽红一个大耳巴子。
“臭婆娘，儿子刚醒就被你弄晕，还不给老子闭嘴！”
赵丽红左脸结结实实挨了响亮的一下，左耳轰鸣一阵，愣怔道：“对！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渠美，走！咱们快去把那个异能者大人叫回来，给渠发看看！”
宋渠美苦着脸：“妈，咱家东西都快耗光了，已经请不动那个精神系异能者了。”
“怎么会请不动？不是还有王女婿在嘛？快，渠美，你去大门边看看，快把王女婿叫回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他不可能不帮的……”赵丽红说话有些魔怔。
看着小儿子宋渠发那副惊愕的、双目紧闭、眉头死紧的模样，赵丽红那叫一个心疼，恨不得把心肺肠子都掏出来，换他小儿子平安。
“妈你到底你在想什么？”宋渠美不可理喻的瞪大眼，“安全区大门那么多丧尸，你怎么可以叫我去那种地方？咱们拜托了那么多异能者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一家人争吵着，似乎都默契地忘记了他们掏空王擎跃家底逃之夭夭的事。
·
现在来细数一下老宋家的过往。
末世前，老宋家是低保户。
宋财德和赵丽红都是本地人，原先穷得没饭吃的时候，还能勤勤恳恳在种地。
后来，家里出了个成气的大儿子，也就是宋渠霖。
宋渠霖靠着国家补贴和奖学金上了高中，又一步登天考上常城顶尖的大学，自打从离开家起就没再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甚至于，宋渠霖和张婉婷在一起后，吃穿不愁，还能有兼职的闲钱，每月两千汇给父母。
大学毕业后，宋渠霖和张婉婷同居，工资卡上交，这笔钱就由张婉婷负责操持，逢年过节还能翻几倍打回老家，给宋渠霖挣面子。
此外，宋渠霖的小妹宋渠美，今年16岁，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去镇上的工厂打工，学着工厂小妹抽烟喝酒，每个月也能挣上两千。
不过宋渠美生性吝啬，顶多在回家的时候给她妈一二百，自己的开销倒是自己能管。
福临村消费不高，宋财德和赵丽红都有着农村人的本性，爱攒钱。
于是，宋渠霖风雨无阻打来的钱，宋渠美隔三差五给的钱，两笔钱加起来，日积月累的，也成了不少的数目。
而老宋家的懒汉们，以父母俩为首，以啃老的宋渠发为辅助，一家三口，索性完全不干活，靠着这笔钱过活。
宋渠霖18岁离开家，今年26岁，8年的时间里，回家过年的趟数屈指可数，竟然不知道他弟弟靠啃他吃饭啃到现在。
现实如此。
宋渠发初中毕业就赋闲在家，学历又不高，找不到好工作，打过一两个零工就叫苦叫累，比二叔家的宋渠勾还不如。
他今年20岁了，生平最一起风发的时刻，就是有人管他叫“宋监工”，低眉顺眼给他递烟的那一刻。
现在，一切都没了。
宋渠发岔气晕过去，醒来就开始嚎啕大哭。
“妈啊，我才20岁，我那么年轻，怎么就没异能了呢？我还没大展宏图，还没带着您享福呢！到底是谁干的？”
赵丽红也扑上去，一团肥肉摊在儿子身上，不管不顾地哭：“是啊，哎呦喂，我苦命的儿子哎。”
宋渠发擤了一把鼻涕，磕磕巴巴地问：“那我、那我的监工怎么办？那不是异能者才能当的吗？还能骗过去吗？”
宋渠美：“不行啊哥，你的异能者身份，就是那位精神系异能者大人从名单上抹掉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把我们一家人从家属避难区赶出来，连a区也不让回了。”
况且，现在外头丧尸那么多，普通人跑都来得不及，谁还报名修墙啊？
宋渠发就算还有异能，监工的职位也名存实亡了。
“不、不，”宋渠发恍惚地摇头，“我好不容易才当上官，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没了，妈，咱去求求王哥吧，咱家现在还有多少东西，都送去给王哥……”
宋渠发说到一半，发现全家人都沉默了。
他举目四望，发现家里空荡荡的，摆设少得可怜。
宋渠发磕磕绊绊跳下床，扶着墙，去厨房，去客厅，都是什么也没有。
“妈，咱们的东西呢？”宋渠发嘴唇发抖，问，“我大哥留了那么多东西……”
自打从末世开始，老宋家就没穷过。
除夕前，他们有自家囤的年货、土货。
宋渠霖来了，带来了100公斤大米，不可数的干货、海鲜以及几大箱方便面。
这是第一批原始积累，节省着吃，够老宋家一家四口吃一整年的物资。
赵丽红把这些东西一个不落地装车，带着进安全区。
可惜，在排队进安全区的路上，宋渠霖发粥，耗掉了一小批，加上老宋家的开销损耗，等进安全区的时候，只剩下了七成。
即便如此，剩下的物资也足够一般人眼红的了。
赵丽红宁愿跟大儿子的新媳妇翻脸，也不惜护住这七成不放。
宋渠霖和张婉婷出安全区后，这批物资，便成了老宋家和王擎跃攀上关系的最好桥梁。
他们用米换了水果、烟，孝敬给王擎跃，海鲜和山珍进了厨房，在赵丽红的精心烹饪下，填了王擎跃的肚子。
成功换得小女儿成了王大异能者的房里人。
这便损耗了三成。
为了宋渠发的前程，赵丽红又做主，从剩余的物资里，抽出了最后四成之中的三成，孝敬了王擎跃和宋渠发的上峰，这才换来了一个监工的职位。
赵丽红本来想，等宋渠发工作稳定了，想从肥差里揩点油水油水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丧尸潮来得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宋渠发上次还说，有什么异能者的媳妇要送米来，结果也是一场空。
好在峰回路转，他们家人机灵，临走时拿了王擎跃的家财，又遇上宋渠霖来送了大笔物资，还进了家属避难区。
王擎跃的东西暂且不提，光是宋渠霖凭空一挥手，招出来的那一摞物资，就比原先老宋家的所有物资加起来还要多！
大儿子回来啦，赵丽红以为，只要扔掉宋渠霖带回来的那两个小丫头片子，他家日子又能好过。
没想到，宋渠霖居然一副发高烧变丧尸的样子，而宋渠发也忽然异能核碎裂！
异能队的精神系异能者笑嘻嘻地来，说要给多少物资才能换她儿子不死。
赵丽红眼睁睁看着那群人搬走了宋渠霖留下的所有物资，又把面包车里的东西搜罗得一干二净。
那些人都是异能者，能救她儿子已经不错了，她怎么能拦得住？
至于那辆悍马？早被宋渠霖讨来的城里小狐狸精开走了！
没过几天，他们被家属避难区以“非异能者家属不得逗留”为借口，逐了出去，也再入不了a区的大门。
走投无路，赵丽红想起当初宋渠霖给他们租下的b区的房子，那房子付了一个月的米粮，此时还有几天能住。
于是，赵丽红带着一家，搬着昏迷的小儿子，进了b区。
b区没电，一家四口挤在一室一厅的屋子里，要水还得大清早爬起来去排队，再提上楼来。
赵丽红打从末世以来过得顺风顺水，还从来没经历过连用水都要省着来的日子。
方便面全被人夺走了，米也就剩那不到五公斤。
此时，面对儿子的质问，赵丽红艰难地开口：“渠发，咱家只剩小半袋米了……”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哐！哐！哐！”
这可比刚才那个隔壁的凶汉子敲得要狠多了，宋家人感觉墙都在震颤。
赵丽红连忙去开门，正要陪着笑脸说：“咱家已经注意安静……”
赵丽红话说到一半，卡主，惶恐地看着门外的人。
那是怒意涨脸的王擎跃。
“好啊，老脏货，敢偷你爷爷的东西！”
王擎跃一把火扔过去，烧掉了赵丽红末世前精心烫好的波浪卷。
宋渠美尖叫：“啊啊啊！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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