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除夕
宋渠霖一身西装神采奕奕,早在县城超市就鹤立鸡群。
如今到村口,下了车,熟悉的人都眼前一亮:“呦,老宋家的大学生回来啦!”
宋渠霖笑了笑,他从小人缘好,此时深夜,许多家没睡的都特意出来打声招呼。
也有人瞧见跟在宋渠霖后头的小姑娘:“大霖子争气啊,今年带女朋友见爹妈呀?”
吆五喝六中的,两人缓缓走向老宋家的院子。
赵丽红顶着冷风探头,瞧见西装革履的儿子左右手拎满东西来,顿时喜上眉梢。
“大霖啊,来来来,快进屋,把东西拿进来。”
凑近,赵丽红瞧见宋渠霖身后跟了个娇滴滴、一米六的小姑娘:“这,这是……”
小姑娘俏生生的,头戴米黄色羊绒帽,小脸裹在同色日系格子围巾里,上身是雪绒边淡黄棉服,下身是盐系冬装半身棕褐色毛衣裙,脚蹬一双英伦风高底马丁靴,洋气得外国娃娃似的。
赵丽红一问,那时髦小姑娘就扒拉着宋渠霖的后腰,露出脑袋来,怯生生地喊了句:“阿姨好呀。”
与此同时,堂屋窜出一声吆喝:“哥,我耳机买了没?”
宋渠发,宋渠霖他二十多岁还不务正业的弟弟,跻拉着拖鞋,手上还捏着游戏手柄,走出屋口,骤然停住了话语。
宋家人都被这个娇滴滴、好似与土院子格格不入的小姑娘打了个措手不及。
宋渠霖却对此浑然未觉,他高兴地说:“爸妈,小弟,小妹,这是我媳妇婷婷,婷婷,来,见见爸妈。”
·
张婉婷是故意打扮得那么弱气的。
历史再现,前世她以无比强势地姿态挤进宋渠霖家,同样是除夕前一天晚上到宋家,她一身工装、高马尾系紧,嫌恶无比地踏进宋家满是泥巴的院子里。
二十多年锦衣玉食,前世的张婉婷哪里知道忍让?
宋家就那点子生活条件,除了宋渠霖,剩下满门的懒汉。
水泥地脏兮兮、常年不扫,厨房满是油烟,堂屋的沙发黑一块黄一块沾了不知道什么污渍,活像是从来没洗过似的。
张婉婷强忍着耐心应对宋家父母,捏着鼻子睡在宋渠霖给她铺好的床上过了一夜。
隔天,她就打电话叫家具公司来,以狂风过境的姿态,把宋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家具全换成了新式。
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这样,不是明白了的嫌弃还故意摆阔吗?让人公公婆婆怎么看待?
张婉婷开局不利,从此开始陷入无止境的公婆挑刺找小麻烦中。
这一世,她可就没那么蠢了。
“叔叔阿姨好,我是张婉婷,霖哥哥的新婚妻子。”
张婉婷把耳机交给宋渠发,宋渠发登时喜上眉梢,与此同时,赵丽红也正翻开那一箱名贵的水产,眉开眼笑——
“啊哈哈,太客气了,这么郑重其事的,渠发,快去把你妹叫下来,来招待客人!”
老宋家不常招待客人,赵丽红翻箱倒柜不知道从哪里临时刨出来一小罐茶渣,刚烧水烫上,就听张婉婷说:“霖哥哥,这就是你家吗?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
宋渠霖似乎被喜获的新称谓雷了一下,忙说:“就在楼上,我带你去看看吧。”
“哎——”赵丽红上来拦住,笑说,“大霖你也是,真不讲礼貌!都还没聊两句呢,怎么就带人上楼呢?”
说罢,赵丽红微笑着转向张婉婷:“茶好了,快上沙发吧,咱们女人家多说说话。”
沙发上,临时用水抹了把脸、试图给小美女留下好印象的宋渠发,也正眼睛冒光地看向她:“是啊,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娶了新嫂子回来都不让人说说话!”
宋渠霖无奈:“那我先把婷婷的行李放上去吧,婷婷等我一下,好吗?”
张婉婷登时红了眼眶,嘟囔着嘴:“可是,人家就是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嘛?”
赵丽红说:“哎呦,闺女,不是不让你看,只不过大霖睡那地儿几年没人住,灰了点,这不是怕你遭不住脏嘛?”
“啊?”张婉婷惊讶地张小嘴,用手虚虚捂住,“可是霖哥哥不是早就跟家里说过要回来了吗?现在收拾还来得及嘛?如果来不及,那我和霖哥哥今晚要睡哪儿才好呢?”
一旁的宋财德听着,看到城市小姑娘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感觉脸上臊得慌,大声对赵丽红道:“婆娘!咋回事?儿子回来怎么不提前收拾?”
宋渠发附和道:“是啊妈,大霖哥住那间里堆的……唔!”
赵丽红捂住宋渠发的嘴,笑着说:“来得及!怎么来不及?我带着大霖上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功夫就下来!大霖!”
赵丽红把宋渠霖喊上去了,这次张婉婷没有纠缠。
赵丽红当然还没收拾,这下一上去,看见那一堆东西,头都大了,等端水擦完灰,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张婉婷看她来回换洗抹布水的样子就想笑。
前世张婉婷和宋渠霖披星戴月、舟车劳顿地回到宋家,打开宋渠霖的房间门,面对的就是那被堆得像狗窝一样的一间仓库。
她和宋渠霖收拾了大半夜,顶着冷风,换了七八盆凉水,手都冻僵了,才勉强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样子。
而赵丽红和宋财德他们呢?一个抽大烟,一个点点宋渠霖拎回来的东西挑剔两句,都纷纷去睡了。
他妹妹宋渠美干脆一晚上没下楼,他弟弟宋渠发更是宁肯通宵打游戏也不来帮忙。
进门第一晚的下马威,张婉婷记忆犹新。
她嫌那客厅沙发上坐了个宋渠发和宋财德,便干脆假作怕生的样子,坐在自己的铝框暗纹白色行李箱上,任凭两个男人问什么话都不搭理。
她坐着玩手机,趁着还有网,在微信上和她哥做最后的安排沟通,等到宋渠霖收拾好,她第一个蹦跶起来贴到宋渠霖身边。
“霖哥哥,你可算回来了。”那姿态,活像她迫不得已被关在有宋渠发、宋财德两匹猛兽的笼子里一样。
她注意到宋渠霖下楼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想来已经看到了那一片狼藉。
家里最懂事的儿子出去上大学,几年不闻不问,回到家,热饭热菜没吃上一口,就看见房间床板被老鼠啃破洞,这滋味可不咋滴啊。
张婉婷问他:“怎么样?”
宋渠霖勉强笑笑:“没事,幸好有妈帮忙,我带你上去看看吧。”
房间很窄,靠近阁楼,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一个薄木破衣柜,再一个书桌,就构成了所有。
宋渠霖把她的行礼整整齐齐放好,替她取出洗漱用品,却见张婉婷坐在她的书桌上。
“咔嚓!”
那书桌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个洞,用薄板盖着,上铁钉补过,显得坑坑洼洼,极不平整。
她漫不经心地陈述着事实:“桌子坏了。”
“嗯,本来是我弟的,我上高中的时候他玩火把上面弄了个洞,我看没坏太多,就要过来自己补补用了。”
“你就是在这里学出了个福城状元来的?”
宋渠霖笑了笑,转身去给她烧热水去了。
条件有限,洗漱只能端热水擦擦,上茅厕得走到去院子边上的猪圈旁,张婉婷没有抱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躺上了宋渠霖的小床。
床单都换过,小床很清爽,体现着宋渠霖的细致贴心。
“你不上来吗?”
窗户透过来的盈盈月光里,宋渠霖在地上铺了层草席,正抱着床被子要躺下,说:“不用,上面太挤,你睡床吧。”
张婉婷:“上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想冻感冒吗?”
张婉婷背对着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床还是太窄,宋渠霖的身量睡上来,两个人就是身体叠着身体,颇有一种星爷喜剧之王电影里,男女主相拥睡小折叠床的荒诞感。
张婉婷听见男人磁性的嗓音说:“睡吧,老婆。”
一夜无梦。
清晨六点多的时候,农村的公鸡开始打鸣。
一并还有村民的尖叫和丧尸的低吼。
“救命啊!丧尸咬人啦!”
福临村是个两三百人的小村子,三面环山。
一夜之间,这里成了丧尸包围的绝境。
“哐!哐!”
宋家的铁栅栏被冲撞得阵阵巨响,早起漱口的宋渠美捏着搪瓷缸、一口唾沫差点没咽下去,就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
“啊啊啊!爸!妈!隔壁的曹叔变丧尸啦!”
宋财德老棉裤都没来得及穿上,喊:“叫什么叫?丧尸都是骗人的!少听那些新闻瞎说!”
“爸!是真的!”宋渠发盯着青黑的眼,横着手机屏放视频,“一套紧急召开新闻联播了!大早上放的!”
“妈!我真没骗人!”宋渠美眼泪鼻涕流作一团,“曹叔一脸的血!妈你快看看啊!”
赵丽红定了定心神,大喊:“大霖!大霖快下来!你出去!看看你曹叔咋了?”
张婉婷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她蹙了蹙眉,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伸手拉住他。
“不许去,”张婉婷头昏昏的,闷着声说,“你妈叫你当马前卒呢。”
“大霖?听见没!”
“哐!哐!”
赵丽红还在喊,老土房不隔音,她那响亮的吼声穿透二楼,也传到外院,丧尸撞得更起劲了。
这种时候由不得宋渠霖任性,他安抚地握了握张婉婷的手:“乖,我先下去,没事的。”
“别走!”张婉婷哑着嗓子,紧蹙眉头,死死拽住他,“我身体不舒服。”
宋渠霖一惊,这才看到张婉婷满面的虚汗,都快把头发打湿了。
他摸了把她的额头和脖颈,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我下去找药!”
宋渠霖急匆匆朝下跑。
“妈!有感冒药吗?婷婷发烧了!”
“什么?!”宋渠美尖叫出声,“你带回来的女人发烧了?新闻联播刚说变丧尸的人会发烧!不能让她留在家里!”
“啪!”
赵丽红当场给了宋渠美一巴掌:“什么时候了都?铁门要破了!还不赶紧去外面挡住丧尸!”
宋渠美被打得半边脸肿,当场委屈地哭起来。
院子就那么大点,从堂屋看过去一览无余,一家人愣是守在屋子里,目睹着满脸血地丧尸缓慢地扒拉着铁门,不敢出门槛一步。
宋渠霖深吸一口气,把药递给赵丽红:“妈,我先出去一趟,你能帮我上去照看一下婷婷吗?”
赵丽红被熟人脸的丧尸吓得不清,连忙点头:“行行行,你快去吧,把们关严了,别把丧尸引进来啊!”
农家院子里锄头、铁锹最多,宋渠霖捡了把趁手的镰刀,也没开铁门,撑着土墙从院子里翻了出去。
他刻意绕到,制造动静,看着曹叔丧尸缓慢地离开宋家的院子门。
离到五十米远的土路,宋渠霖打望了一下,除了曹叔,跟出来的还有三个相熟的村民丧尸,总共四匹。
婷婷曾告诉过他,初期丧尸的追逐速度相当于成年人漫步行走,宋渠霖高度警惕,又引着四头丧尸在村子里转悠了几圈。
“大霖啊!你怎么在外头?快躲起来啊!”
有几家好心人还活着,远远从小土楼顶呼唤宋渠霖。
“知道!谢谢提醒!”
宋渠霖心里有成算。
福林村深夜并没有惨叫和呼救,临近天亮才开始动静,说明集体尸变应该发生在凌晨五六点左右。
一般这个时候,众人都待在家里,即便是有人丧尸化,也该被锁在各家房门或者院子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曹叔是村子里知名的单身汉,院子破了个口,所以尸变才能溜达出来。
如果他能先解决曹叔这样的落单丧尸,再挨家挨户清理,或许剩下的那几乎人都能得救。
十分钟后,见到丧尸的数量没有再增多,宋渠霖松了口气,开始带着四匹往西北处的山林里钻。
山林地形复杂,几只丧尸很快就被绊倒在地,要么卡在树杈中央动弹不得,给宋渠霖提供了良好的时机。
接近丧尸时,铁锹攥在手里,宋渠霖手心出汗。
他不断回想着婷婷在荒野警卫亭制服丧尸的情形,下了狠手,一一将丧尸的头颅砸碎。
黑乎乎的血肉模糊,腥臭令人作呕。
四个都解决时,宋渠霖在树根下坐了许久,吐了一场,才缓过神来。
丧尸这玩意儿太像人了,亲手解决丧尸,那触感,简直就像是在残杀同类。
有两头丧尸的血溅到宋渠霖脸上,甚至还是温的。
此时此刻,宋渠霖才深刻意识到了在北美那天晚上,张婉婷单枪匹马砸碎丧尸头颅的勇敢。
“婷婷……”
宋渠霖没有多耽搁,匆匆回到宋家院子外,把隔壁的两户的门都打开,如法炮制,将里头的丧尸引到山林解决掉。
前后不到三个小时,他接连杀了十一匹丧尸。
宋渠霖手脚几乎脱离,拎着铁锹回到老宋家,却听见里头的议论。
“爸!妈!那女人很快就要变丧尸了!赶紧把她扔出去啊!”
“谁要把她扔出去?”
宋渠霖捏着铁锹,一身黑血,推开了堂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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