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绿火”

　　正午的阳光给城镇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暖白。

　　阿利榭·卡塞雷斯站在自家房子外，一头乱发上还顶着松垮垮的睡帽。

　　木门紧闭着，隐隐有黑烟从顶上烟囱里冒出来。

　　瑞和布兰特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侧，分别抓着他的一条胳膊，免得他突然冲进去。

　　要是有路人经过这里，看见他们三个人的架势，大概会以为这座狭小破旧的房屋里封印着什么可怕的恶魔。

　　“我的实验……”某位中年人哀伤地说。

　　“叔叔，如果地下室炸了……”布兰特的肩膀微微颤动，“先不管没钱找新住处的问题，我们可能会就此被赶出这片街区。”

　　“应、应该不会爆炸的啦……”瑞尝试着安慰他道。

　　不过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这种自制熔炉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三个人就这么在屋外蹲了二十分钟，期间布兰特还和疯狂的叔叔吵了一架，并反复确认实验材料确实只是阿利榭自己的某种体液而不是别人的尸体……房子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于是，在阿利榭的强烈要求下，加上少年布兰特确实很在意屋内的状况，由布兰特走在最前面，他拿身体挡着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小条缝。

　　瑞也跟着从他胳膊底下往里窥视，屋内看起来很正常，因为家具很少，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它们都在原位。

　　布兰特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出了一口气。

　　瑞最在意的是阁楼上的那堆旧书，既然起居室都没事，那阁楼想必也没有问题，她也不由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阿利榭却是一副对自己的居住环境毫不在意的样子，急匆匆地就要往地下室赶。

　　于是，两个操心的孩子只能跟着他，沿着石阶又一路下去。

　　地下室原本总是潮湿、阴冷而昏暗的，白天都需要点燃煤油灯才能照明。而之前的高温烘烤得整个环境都缺失水分，此刻墙壁是前所未有的干燥。

　　这里是阿利榭专用的实验间，一侧是充当实验台的长桌，能看见等烧杯、试管、坩埚等常用的化学器皿。

　　一侧是简陋的置物架，上面堆着许多存放有样本和材料的瓶瓶罐罐，现在有一些已经开裂了。

　　根据阿利榭本人的说法，那些瓶瓶罐罐中不乏珍贵难寻的素材，可现在他直接匆匆经过，完全无视了这些损失。

　　看起来他满脑子只有那场最新的实验，或许是因为动用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三人再次站在了那个诡异的“熔炉”前。

　　铁桶已经熄灭了，沙土倒得到处都是，容器也已经翻倒，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瑞也不想看出来。

　　她特别庆幸沙土能吸附掩盖气味，让她不会嗅到某些味道……

　　“嗯？”阿利榭忽然发出一声困惑的轻哼，接着眯起了眼睛。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瑞看到在翻倒的容器旁，沙土之中有些细碎的光在闪烁，在昏暗处格外显眼。

　　作为一个穿越者，瑞想到了各种幻象小说中主角的各种奇遇，心头猛地一凛。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我见证了……」

　　她呆愣着，然后晃了晃脑袋，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科学一点！按这种方式，就是加热到2000℃也不可能制得出金子的！」

　　可惜的是，瑞上辈子没怎么学过化学，只拥有一些贫瘠的知识。此刻她在脑内思考人的尿液蒸发了能得到什么，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尿素……

　　这时，她就看见阿利榭拿着一支拨火棒，戳着沙土中闪烁着的碎屑翻了翻。

　　接着，奇特的现象发生了——随着他的翻弄，沙土中竟然出现了一小簇火光，并非是金白色的，而是一种幽冷的绿色！

　　瑞愣了一下，看见沙土里还有少许淡淡黄色的碎屑，然后突然明白过来。

　　阿利榭被这突发状况弄得手抖了一下，拨火棒的前端把沙土刨得更散了，于是那种绿色的火光“呼”的一下更加明亮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的受惊就被兴奋取代了，甚至还搓起了手：“哇哦！”

　　这时，一只小手从他视野边上掠过。

　　瑞快速地返身从实验桌上拿来了一只烧杯，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将烧杯猛地倒扣在了平台上，将和剩下的沙土和“绿火”隔开。

　　“阿里谢先生，这东西很危险！”她说，“您有那种……能封口的，不那么透光的容器吗？”

　　想了想，她又道：“再弄点冷水来，麻烦了。”

　　阿利榭早已习惯这个小姑娘某些方面异于常人的直觉，很淡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就吩咐了布兰特。

　　片刻后，那点些微的绿色火光逐渐熄灭了。

　　整个过程里，它没有散发出多少热量，安静得不同寻常。

　　布兰特手握铲子，瑞帮他托起烧杯口，两人协力，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沙土都装进了棕色的玻璃瓶里，并立刻塞紧了瓶口。

　　阿利榭站在一旁，摸着下巴沉吟。

　　要不是几撮乱翘的头发从他睡帽的边缘突兀地冒出来，看起来倒挺像一位严肃的学者。

　　过了一会儿，他见瑞将装满沙土的棕瓶在盛有清水的铜盆里浸了浸，便对瑞伸出手，示意她把棕瓶拿给自己看。

　　瑞想了想，其实足够多的沙子就能防止那东西自燃了，加上已经用水冷却过，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就把棕瓶递给了他。

　　阿利榭先拧了拧桌上的煤油灯，让环境更加昏暗，才举起那只瓶子，眯起眼观察起来。

　　看见他这个动作，瑞知道他已经明白沙土里那些碎屑的性质了。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炼金……哦不，化学爱好者。

　　“呵，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阿利榭轻微改变着瓶子倾斜的角度，让沙土中那种特殊的碎屑显现出来，然后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仅是摩擦了几下，就开始自行燃烧……如果一直放在空气里，恐怕也会很快就燃烧起来……”

　　瑞心里很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白磷，燃点极低的物质，能够在空气中自燃，还能用来制作烟雾弹和燃烧弹。

　　“哦，这种美丽的，冰冷的，绿色的火焰，实在是……优雅，从容……”

　　阿利榭喃喃着，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个人的世界，凝望棕瓶的目光里满溢着陶醉之情。

　　瑞和布兰特对视了一眼，确认彼此的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不妙，好危险。”

　　这时，阿利榭扭头看向了她：“喂，书虫，你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吗？”

　　“书虫”是阿利榭对她一贯的称呼，或许是因为这位中年人总是不去记别人的名字，也或许是因为瑞实在是白嫖了他太多书了。阿利榭一想起瑞这个人，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借书的”。

　　瑞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他，然后就注意到一个问题。

　　平常瑞自己有想法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用上辈子的母语来思考，因为她不想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也不想丢弃源自地球唯一的证明——语言。

　　而当她在心里说“这是白磷”时，她发现大陆通用的黑珀莱语里好像还没有“磷”这个词汇。

　　这，也就是说……

　　瑞嘴角抽了抽。

　　阿利榭·卡塞雷斯，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提炼出固态白磷的人。

　　于是她回答道：“像您这样博学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阿利榭盯着她看，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就连布兰特的目光都稍带困惑，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应对时表现得太过了解这种物质了。

　　瑞念头急转，顺口就编道：“我只是觉得之前在别的地方看过很相似的景象，您去过墓地吗？我曾经有一次在夏天的夜晚经过城郊的墓地，结果看见一种奇异的蓝绿色火焰在半空中漂浮游离……”

　　实际上她从来没去过墓地，甚至从来不接近那附近。

　　瑞就和许多普通女孩子一样，可能不怕怪物，但是怕……鬼。

　　地球上自然是没有鬼魂的，但是谁能保证这样一个具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不会有？

　　“啊，我知道。”布兰特说，“幽灵之火。”

　　“对对对！”瑞赶紧猛点头，“就是那……”

　　结果她还没说出下半句，就听到布兰特继续说道：“一种低阶的魔性生物，听说经常在夜晚袭击路过的运输队，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把木车点燃了而已。”

　　“等等？”瑞呆住了，“真的有一种这样的魔物？”

　　“不用害怕哦，瑞，幽灵之火没什么危害性的，拿水泼了之后火就会熄灭，本体似乎是一种半透明的软体生物。”

　　“不不，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

　　“是这样啊！”阿利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仔细想想，幽灵之火的火焰好像确实和那种绿火很像……”

　　“等等，从叔叔的体液里，产生了魔物的火焰？”布兰特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瑞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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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脑洞来自于历史上一位叫布朗特·汉宁的先生，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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