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串糖葫芦
一阵路过的微风惹起了阵阵“沙沙”响声，头顶上旋转飘落的枯叶停留在了齐清淮的发梢，而齐清淮浑然不知，仍在捧着陆程迁的手机刷图片研究滑翔伞。
说来也是奇怪，齐清淮无师自通，莫名就能看得懂现代文字，不需要陆程迁和他展开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对话。
或许这就是玄学的力量。
陆程迁站起身揪掉了齐清淮脑袋上的杂物，撇了一眼手机电量，发现电池显示出来的百分比已经所剩无几。
他伸出手示意齐清淮把手机递给他，并且开口问道：“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些什么吗？”
把奇妙小盒子还给了陆程迁，齐清淮顺应着陆程迁的询问冥思了一会儿，半分钟过去仍是在脑子里罗列不出来除了青菜以外的食物菜单。
他没啥想吃的，倒是挂念着自己家门口那片小菜地种植的圆土豆绿蔬菜。
不过，要真吵着闹着非得吃家里菜，那是挺过分的，齐清淮明白自己连家都回不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齐清淮知道适可而止，他决定瞒着陆程迁自己这不吃那不吃的不良嗜好，想着万事将就将就能活得过去就行。
对于现状的崎岖，齐清淮有些泄气，他无力回答道：“都可以，我不挑食。”
……不挑食？陆程迁不想说话，他对书里的描写很是记忆犹新：齐清淮不吃软的，感觉黏糊，不吃硬的，硌牙，不吃清淡的，没味道，不吃味重的，嫌难闻。
挑来捡去能让齐清淮满意放进嘴里不嫌弃的只有他自己亲手养大的菜园子，在陆程迁眼里，齐清淮就是成天跟个兔子似的蹲在田埂边啃草吃。
齐清淮的身体藏在宽大雨衣下看不出来体型，然而他那瘦削的细白小手腕明晃晃地亮了出来，意思分明地昭示着身体主人的弱小。
陆程迁抬手掐了一把齐清淮的小脸蛋，就手感来看，基本上捏不出来什么肉。
草了啊，真是上等的草了啊。
陆程迁忽然觉得齐清淮有些难养，他决心以后得在齐清淮的饮食上多费点心思，起码让齐清淮增重几斤多长几块肉，别这么让他看起来这么讨人怜。
再度定睛一看齐清淮，他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像会发光，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狗狗，陆程迁情不自禁地在齐清淮的脸颊上活动了手爪子。
论陆程迁印象里遇到过脾气好的人真就寥寥无几，仅存的那么几个也属齐清淮排第一。陆程迁没忍住把齐清淮的两腮捏成了小鸡嘴，齐清淮楞是不出声，任由陆程迁随意把玩。
太乖了，怎么能这么听话呢？
陆程迁内心无限感慨，有些抱歉一开始的盲目判断，那时候光顾着想着把齐清淮送去体会铁窗泪。
过完贩剑手瘾后陆程迁很满意地松了手，告知齐清淮接下来的行程：“你等会，我先和餐厅预定个包间，之后就开车带你去吃饭。”
齐清淮听不懂，想着一切由陆程迁安排就行，他揉了揉被陆程迁捏红的脸颊兀自点了点头。
订包厢这种小事儿一向用不着陆程迁亲自动手，大多都是由他的小秘书来处理。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陆程迁不曾经手这些琐事，他兴致来了会自力更生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他记得个把月前他是有自己打过电话找餐厅经理的。
陆程迁划拉了几下通讯录找人，没发现有结果，便直接打字搜索，依旧没有备注为“餐厅经理”的人出现。
陆程迁甚是奇怪，他记得清楚他给那个油头经理存了标签备注。
也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删了，陆程迁不大在意，他转头去找秘书联系，打算让秘书帮他预定。
不知为何，小秘书的号码页也没有出现，陆程迁隐隐约约觉着事情不对劲，于是他又滑动了几轮屏幕。
片刻过去他猛地惊觉电话簿里的拨号联系人全部都没有了备注，只有一串串陌生的数字。
离开拨号跳转到其他通信软件，离奇的事情再度出现，陆程迁发现无论是微博还是微信都是无一例外地打不开，现在没有一个联系方式能够用的上。
这是才购买不久的新手机，话费余额又高达八位数，不可能出现系统故障或者通讯延迟的问题。
联想到先前的种种意外，陆程迁烦躁得很：别是又给他天降了什么大灾大难吧？
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陆程迁不允许自己心思慌乱，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按着几个小时前和王凉破通话的时间拔打了回去。
号码接通了，无线电那头的人率先吐字说话，然而通过网络传达过来的音色却不是王子彦，将王子彦的声音替代的是一道饱含怒气的粗旷中年男音：
“陆千层？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欠我的十万块什么时候还？！”
陆程迁家财万贯，虽不至于铺张浪费花钱如流水，但也不曾有过钱财忧愁，他这辈子还没有体会过被人催债的感觉。
居然有人为了区区十万块和他大吼大叫！陆程迁对此不可置信。
他迅速挂断了电话，打开股份网页查看陆氏情况，没想到陆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
没有什么能够解释，只能说是又出事了。
事出突然毫无准备，陆程迁的脑子正高速运转着想着对策，身旁的齐清淮突然一惊一乍了起来，他诧异道：“陆程迁，你这小盒子还会变身啊？”
变个什么鬼身？
陆程迁不明所以，低头一看，险些吐血，顶级春晚魔术师陆程迁是也。
他手里的智能机改换了一个形态，原本超大寸屏幕缩小得不能再小，显示屏下方还多了一排数字按键，这显然是被淘汰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诺基亚。
难怪在他想的出神的那一瞬间手里的触感一下子变了个样，真相竟是这样的令人难解。
翻转了两下手中的破烂机子仔细端详了一番，陆程迁万分确认这是他初中的时候和家里人闹别扭，于是离家出走搬了几天砖赚钱攒钱买来的老人机。
当初刚买到手的时候他可宝贝那玩意儿了，日夜不停地玩推箱子和俄罗斯方块，方向键都被他按得失灵了不少。
陆程迁的脸色变得阴沉，齐清淮被他释放出来的低气压冲撞得喘不过气，便有些不安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齐清淮是无辜的，陆程迁不会迁怒于他，陆程迁勉强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安慰道：“没事，我们去取车，然后去吃饭。”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齐清淮来到这里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喝上一口水吃进一口饭，陆程迁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决意先不搭理目前的情况。
陆程迁心意已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带着齐清淮去吃饭，于是二人往原路返回。
在走回去的街道上陆程迁路过了一家精品店，偏头看了一眼齐清淮额角出冒出来的细细汗珠，他便带着齐清淮走了进去，打算给身边这小子买个发圈，把他的及腰长发绑起来。
才堪堪走到门口，销售员小姐姐的双眼就死死盯着他俩不放松，这搞得齐清淮有些紧张，他没忍住扯住了陆程迁的衣角。
陆程迁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知道自己和齐清淮的容貌有多么惹眼，这种格外关注他从小就受用，早就习惯了。
不过为了给齐清淮推一针镇定剂，陆程迁还是抬起手来揉搓了一把他的头顶，以示安慰。
慌张什么啊哥们儿，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不知为何，销售员小姐姐的心情……好像更激动了？甚至还疯狂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同伴朝他们看过来。
这下子倒是让陆程迁摸不清楚她们的想法，他极速反省了一下自己，恍然醒悟果然还是他太自信了，又不是人人都喜欢观赏好看的皮囊。
话又说回来，她们激动个什么？别是因为齐清淮身上穿的衣服吧？所以她们看清楚以后才那么声音卡在喉咙欲言又止。
这么一想，逻辑就通了，陆程迁表示摊手无奈，齐清淮喜欢这玩意，他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丢面呗。
咳，霸道总裁瞬速加固了自己的厚脸皮，拉上齐清淮走向了饰品区，一瞬间数不胜数的精美工艺品闯入了齐清淮的眼帘，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前脚裤管沾泥，后步误入仙境，今生有此机会目睹这些神物，实乃人生之幸也。”
……傻孩子，可爱的过分。
陆程迁又没忍住勾起扬笑的嘴角，不过待到他意识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就瞬速把笑容耷拉下去了。
跟个男性朋友唧唧歪歪，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他还没做好直男装基逆天改命的准备。
吞咽了一口唾液滑进喉咙里，陆程迁故作镇定道：“给你买个东西绑头发，想要什么尽管挑。”他还有千块现金在身上，买点小东西不成问题。
谨慎如他，在进门前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皮包夹里的现金数量有没有发生改变，他害怕出现什么差错，给人买东西都挑好了却没钱结账，这才是他觉得最丢脸的地方。
齐清淮有些不可置信，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满心不确定地问道：“买给我？”
不可能吧！这些东西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贵，说不定早些时候还是皇家特供品，倘若是又和身上的穿着一般的价格，他哪里担待得起。
猜得出齐清淮心底的顾虑，陆程迁微叹了口气，褪去了狗东西的外壳，打算将真相和盘托出。毕竟现在主动坦白还好一点，等到时候让齐清淮自己发现了，说不定会闷个三天三夜的气不理他。
陆程迁身为堂堂陆氏集团前任懂事长，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哄男人，他才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领着一脸茫然的齐清淮离开了饰品区，陆程迁踱步走向了生活用品区，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齐清淮看过去——一叠俩米高的雨衣摆在那。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你身上穿的衣服是同款，随随便便一件都比你身上的昂贵不少，但是在路边随便揪个人都能买得起。”陆程迁说话时面带一脸轻松，齐清淮倒是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咬牙切齿道：“所以价值连城什么的，你是在骗我？！”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陆程迁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认呢，他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齐清淮的反应感到很失望，“人生第一课，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我和你才认识多久，你就对我不加防备，是不是太随意了点，嗯？”
胡说八道是开玩笑，这才是事实。
现代和齐清淮所处的时代不知道相差了几千年，诚实守信善良美德虽然还是社会推崇的价值观，但是勾心斗角的人类大脑还是占据了多数，像齐清淮这样头脑简单纯洁可爱的古人类是真的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陆程迁把齐清淮气了个半死，他是真的恼火，先前陆程迁说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人，现在又来指责他思想天真，搞得好像他给予他的信任是有错一样。
齐清淮弗了一把袖子就要远离陆程迁迈出门去，却仍然还是被陆程迁长手一捞拦住了去路，让他前进不得。
回过头愤恨的看着陆程迁，齐清淮不理解他还拦着自己做什么，他要逃离这个家伙的身边，他要高飞，他要独自在这异界流浪，他不稀罕有人帮助他了！！
勾住齐清淮的脖子，陆程迁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先别闹，小心我偷亲你。”
齐清淮听完后浑身一僵，这人脑子有坑也就算了还是个断袖？这可是道德败坏的大忌！必须得跑了！！
察觉到怀里人不挣扎动弹了，陆程迁也晓得了齐清淮对于同性恋爱的抵触，他放心了，革命纯洁友谊就此建立没问题。
领小鸡仔似的把齐清淮提回了饰品区，陆程迁又问了一次齐清淮想要哪些东西，这一次齐清淮倒是默不作答了，连眼睛里常有的小星星都消失不见了。
看来不仅把他气的够呛还吓了个半死。
知道齐清淮在闹别扭，陆程迁也不勉强他做出选择，而是叫来销售员点这点那。
一刹那冲动之下陆程迁差点脱口而出要把全区都包了起来，幸好脑子里清醒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大话，他现在已经不向以前那样具有着天凉王破的实力了。
该死的傻天道。
一想到这茬，陆程迁的心情也像过山车一样由高到低跌落到谷底，他的热血渐渐冷了下来，于是便默不作声一手拉着齐清淮防止他跑路，一手掏出钱包来结账。
付钱的整个过程陆程迁可以说是不可谓心情不忐忑，他真害怕这钱数着数着就成了人冥币，到时候销售员报警还得劳烦魏殊带人带手铐过来跑一趟，他记得今天是魏殊值日。
屏蔽着后头有人极度忍耐却还是泄露了声音的尖叫，陆程迁直接十指相扣齐清淮的手爪子且拿着购物袋出了门。
落座于设在路边供人休息的木长椅子，陆程迁对着袋里的东西精挑细捡了几下，发现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小女生了，齐清淮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合适。
左思右想，干脆不想，陆程迁拿出了一个纯黑的发圈打算先把齐清淮的头发绑起来，再往外面绕一圈蓝丝带，一套下来肯定完美。
方案表示如此敲定了，陆程迁对自己的高强度审美深信不疑，他刚想上爪替齐清淮搞头发，对方直接后仰避开了他，微微噘嘴的表情写满了不悦。
陆程迁不和他计较，便扣住他的后脑勺，想把他的头掰过来。
“……”想跑，是真的想跑，齐清淮欲哭无泪。
若非是陆程迁用双脚死死缠住了齐清淮的两条腿，害他动弹不得，否则齐清淮早就拔腿就溜了。
现在反抗不过，他也不做多挣扎了，他有些泄气地问道：“耍我耍的好玩吗？”
陆程迁手法生疏，压根不会给人绑头发，在小心翼翼尽量不拉扯痛齐清淮的头皮的前提下，他由起初的自信满满以至于漫不经心变得认真地对待了起来。
闻言，他回答道：“刚开始好玩，现在不好玩。”
真是诚实的人呢，不带半点虚假含糊，齐清淮用了点力气锤了他一拳。
真的只是一点点。
可是，他有原书作者赋予的力大无穷的设定欸，以至于陆程迁的心口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撞击力，心脏疼的快裂开的时候他人都傻了，他满眼震惊地看着齐清淮。
齐清淮也在陆程迁眉毛紧拧脸色发黑的痛苦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那一小拳下手有多重，他连忙放下恩怨赶着上去关心陆程迁。
他想伸手触碰陆程迁，却又害怕再次出手没轻没重地伤害陆程迁，只好慌慌张张地举着双手不知作何办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的性格会变得如此孤僻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也想拥有好多好多朋友，和他们一起下地种田，一个人总归是孤单了些。
无可奈何，没有什么人乐意和他交朋友，自从大家见识过一个垂髫孩童能够徒手揍趴三大汉后，就纷纷警戒自己家的小孩远离齐清淮这个怪物，尽管齐清淮是为民除害，那三个大汉是专门挨家挨户上门抢东西的大土匪。
对上齐清淮一脸伤心像是准备着要号丧的小眼神，陆程迁“啧”了一声，赶紧收敛了自己扭曲的表情，装作满不在乎道：“小看谁呢？骗你的，我不疼。”
齐清淮明白他现在说的这话才是骗自己，便闭嘴不说话默默地靠近了陆程迁些许，陆程迁不明白他这般投怀送抱的用意，便呆滞了两秒。
这是……使用美男计求原谅？
他和齐清淮的脑回路简直是南辕北辙，见陆程迁一脸木纳不动弹，齐清淮便小小声地提醒了一下：“帮我束发吧。”
……原是他误会了。
陆程迁想揉揉心口处，缓解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不敢，怕惹得齐清淮多想，便老老实实地继续帮他绑头发。
与此同时他的嘴巴也没闲着，正打算一箩筐一箩筐地给齐清淮灌输人情世故。
“这个世界的人并不是非黑即白，他们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大多数人都是矛盾综合体，好坏都是互相容纳于一身的，眼睛要看清，交友需谨慎。”
“那我要看不清怎么办？”齐清淮有些闷闷不乐，他不想接受这种现实，但这也是他在异界存活的必要方法，这里没有田给他种了，他必须得出门讨生活。
讨生活就避免不了人情往来，万一又碰上一个跟陆程迁这样一般不要脸的呢？又或许那人还比陆程迁不要脸千万倍呢？
这些都是未知数。
陆程迁有些无奈，齐清淮是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一根筋，跟他说多了他也不明白，只能待到日后由他自己慢慢体会，反正现在还能顾得住他一时，别的什么以后再说。
……算了。
陆程迁破罐子破摔道：“看不清就看不清，我来帮你看，总而言之你就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小心被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把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齐清淮诚心发问：“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
“那必须的啊，你不信我你信谁？”陆程迁怕不是忘了他怎么教训齐清淮的。
齐清淮摇了摇头，“非也，你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人，你刚刚也骗了我来着。”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这里了，陆程迁再次叮嘱到：“信不信由你决定，反正你记住了，除了我就没人是值得相信的，这就足够了。”
齐清淮听的半懵半懂，陆程迁也不指望他能听懂，给齐清淮绑好了高马尾，他还小孩子般地恶趣味给齐清淮编了两条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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