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下十六)
那晚刘煜喝得倒在李小雅身边,还是李小雅把他拖着送回家的。
王春暖跟夏冰是彻底决裂了,隔日去上学见了面,完全是水火不容的架势。好在快期中考试了,一切事情都得暂时放下,众人都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
王春暖照例给江豪补课,他认真起来,学得倒是挺快。有这么一个好老师教学,江豪史无前例地在考试中,全科及格了。众人看到他的成绩单,都跟吞了鸡蛋一样,江豪乐得炫耀,把成绩单拿给王春暖看,模样像极了考一百分的小学生。
“有什么好得意的……”叶逸看他得瑟就想捶他。
王春暖却看着江豪的成绩单道:“我也没想到他考得这么好,而且其他成绩都是六十几,数学竟然能考到快九十分。”她抬起头,自言自语,“搞不好他是个数学天才呢。”
“什么数学天才,”全科挂科的许凡酸溜溜地走过来道,“他数学一直都很好啊,初中还去参加区里的数学竞赛,拿过二等奖呢。”
“啊?”王春暖吃惊不小,还以为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学习过呢。转头去问江豪,他也只是笑着打哈哈:“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什么?”
夜深,尧市东郊的别墅区,李小雅坐着车回到家里,到家门口就发现来人了,进去发现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的,赫然就是江宏业。
“江叔叔!”李小雅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好久不见了,听说叔叔家里添了个小妹妹啊,恭喜叔叔啦!”她把书包递给保姆,自己在江宏业身边坐下来。
江宏业笑了笑,看看坐在茶桌那边的李校长,不由夸奖:“你这侄女也太会说话了,来,拿去买点好吃的吧。”掏出一个红包就塞进了李小雅手里。
李校长看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摆摆手让李小雅上楼去,李小雅却没走,站起身来看着江宏业道:“叔叔家添了小妹妹,江豪没回去看看吗?”
提起江豪的名字江宏业就来气,随手把烟头按灭,道:“别提他了,他要有你一半听话,我能多活二十年。”
李小雅却笑嘻嘻地道:“叔叔有空给江豪打个电话吧,听说他这次期中考试全科及格了哦!”
“就他?”江宏业吃惊,随即冷静下来,不信地道,“别是抄的吧。”
李小雅笑着说:“还真不是,叔叔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别说江宏业不信,即便是王春暖,也觉得他成绩进步太大了,原来还是加起来没有一百分的总分,突然就快接近平均分了,什么样的人会考出这种成绩啊。
叶逸听后却道:“你不知道吗?他最近都不打游戏了,闲着没事在家里都在念书呢,还报了个狗屁的英语班,就为了英语成绩好看点。”
王春暖震惊:“我怎么不知道啊?!”她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有所谓的英语班,而且江豪不是最讨厌英语了嘛!
叶逸听了就笑,往栏杆上一趴,看远处江豪跟人打篮球:“他就这么个脾气,有些事藏着不告诉人。还不让我告诉你呢,你知道了就当不知道吧!”
王春暖怔然,半晌后才释然地叹了口气,学叶逸的样子趴在栏杆上看他们打球,突然想起之前江豪身上的疤,随口问道:“你知道他腰上的伤吗,那是动手术留下来的吗?”
“你说他腰上那个吗?”叶逸点点头,“知道啊。”
王春暖问:“你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爸爸为什么要把他打成那样呢?”她知道这是江豪心里的死结,解开了或许他就能够跟他爸爸和解了。
叶逸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呢,当时学校处理得挺隐晦的,有的说是江豪打死人了,有的说是牵扯到了教育局,反正他是停学了,后来好不容易复学了,跟他爸就闹掰了。”
“哦……”王春暖若有所思,远远地看见江豪往这边看过来。他很潇洒地给她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王春暖失笑,觉得他最近心情的确不错。
江宏业在徐海平那里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确定了跟他儿子谈恋爱的女生,就是那天给他写信的小姑娘,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满意来。
他抹不开面子打电话,拐弯抹角地让江惠媛给江豪打了电话,让他有空回家一趟,看看他那出生还没满一个月的妹妹。
江豪挂断电话后沉默了很久,这边王春暖仰着头问他怎么了,他却什么也没说,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一口,心想回去就回去吧。
推开江宏业的别墅大门的时候,愣在门口的是从没见过他的月嫂。
江豪什么话也不说,换了拖鞋就往客厅走,正好碰上他奶奶端着水果盘子出来,喜出望外地喊:“小豪回来啦!”又一叠声地把江宏业从卧室喊了出来,父子俩在客厅一对眼,彼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地在沙发上双双坐下。
正是等待吃午饭的时候,江宏业垂眸等不来江豪一句话,不耐烦地点起烟想抽,又一想里屋躺着刚出生的女儿,只好反手又摁灭了。
江豪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总算道:“房子挺大啊,看来你这几年没少赚钱啊。”
江宏业一听就来气,压着气性道:“那是你不回来,你早回来看看,不就早知道了。”
江豪道:“我不回来看,是怕把你气死了。”
江宏业忍不住在心里骂,这他妈是我儿子吗?!
江豪又道:“反正你现在也有女儿了,以后我就更不用回来了吧。”
江宏业喝了一大口水压火气,指着里屋道:“你妹妹在那个屋,你去看看她吧。”
江豪还磨磨蹭蹭不愿意去,里屋却传来姜芸的声音:“是小豪吗?过来看看呗。”江豪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迈着不太开心的步子进去瞧了一眼。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奶味,姜芸头上缠着发带,一脸虚脱发白的模样,仿佛病入膏肓一样,笑起来也苍白得很。他从没想过,之前那个妖艳如花的女人生完孩子,竟变得如此憔悴。
姜芸指了指摇床,扯出一个笑:“那是你妹妹江欣,你看看呗。”
江豪不情不愿地出了口气,走到摇床边探头看了一眼,里面那个粉粉嫩嫩的小东西正睁着眼睛,像小鱼一样吐着泡泡,半蜷的手还在空中手舞足蹈,好像在做什么动作一样。
很奇异的,江豪突然感觉心里的那份抗拒消退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来之前他还很讨厌这个孩子。
姜芸还要他抱一下那小孩,江豪摇摇头说该吃饭了,然后趁机走掉了。
一顿饭在沉默不语中吃完,饭桌上的气氛沉闷得像山雨欲来,姜芸在坐月子,不跟众人一起吃饭,江豪的奶奶努力活跃气氛,也不能让孙子露出一丝笑容。
饭后,月嫂把甜点摆到桌子上,江豪奶奶不吃甜点先离开了,父子俩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江宏业总算忍不住点了一支烟,烟熏缭绕里他咳嗽了一身道:“听说你最近考试考得不错啊。”
江豪吃了口甜点,唔了一声。
江宏业抽了一口烟道:“我听说是你们班那个女同学教你的。”
江豪又慢吞吞地唔了一声。
江宏业就往他面前扔了一张卡,江豪一愣,抬起头来,听得江宏业道:“听说你之前去医院看病,还是人家小姑娘帮你付的钱,你给人家把钱还了。”
那张储蓄卡就那么明晃晃地在灯光下摆着,江豪看在眼里,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最终二话没说把那张卡拿起,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知道了。”他说,然后又开始低头吃甜点。
江宏业还不放心,看着儿子吃东西没个吃相,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要傻了吧唧地就把钱还了,带着人小姑娘到处去玩玩,买点好东西送她,知道吗?”
江豪抬起头:……
自从白宇表白失败后,就再也不来广播室了,他跟楚舒月之间如何无人清楚,但楚舒月休息了两日总算是出现了,只是成日里阴着脸,见到人也不太高兴,就更别提见到夏冰的时候了。
期中考试结束,王春暖仍旧在广播室帮忙。
这天傍晚,她刚写完稿件,抬头一看天却很晚了。江豪白日里就神神秘秘地说晚上要来接她,王春暖看他一脸眉飞色舞,知道他可能有什么安排,怕误了跟江豪约好的时间,她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走。
只是广播室却在这时闯进来几个不速之客。
而这几个不速之客说的话,彻底毁了她日后的好心情。
为首的是怒气冲冲的夏冰,她推门奔进来,眼眶都是红的:“王春暖,是你跟刘老师说,不让我在广播室播音吗?!”
王春暖一愣,随即坦白地点头:“是啊。”
夏冰气得咬唇,那模样真像是大小姐快要动手打人了:“你怎么能这样?!你凭什么跟刘老师说这种话?!”
“凭什么?”王春暖把书包拉链拉好,抬起头看向她,“凭你一周五天有三天都请假,你请假的时候都要楚舒月帮你代播。我拜托你了,你既然舞蹈音乐绘画播音忙不过来,就不要每样都占着嘛,你那边排练抽不出空,我建议老师让你退出也是为你好,你说是不是呢?”
夏冰道:“你怎么知道我抽不出空,你跟刘老师说这话,不就是想把我挤走吗?!”
王春暖听后笑了:“夏冰,我们公归公私归私好吗?没错我是很讨厌你,但是还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就想办法把你挤走,实在是因为你的行为干扰了广播室的正常秩序,要不然刘老师也不能同意啊,你说是不是?”
夏冰却斜目看着她,双手抱胸冷笑不止:“王春暖,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都是故意的。替温以宁写稿子,现在又让她顶替我的位置,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想尽办法要我难堪!”
“那恐怕是你多想了。”王春暖捏起手里的书包带子,“说实话你要是不来这闹,直接退出,还没人觉得难堪呢,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了,你再指责我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大小姐还要跟我干一架,好让刘老师回心转意?”
王春暖的尖牙利齿驳得夏冰毫无还嘴之力,她站在广播室门口,一直盯着王春暖死命地看,好像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才罢休。
屋外这时又跑进来一个人,又是她的小跟班余峦,显然是不放心她的小姐妹,跑过来安慰了,只是她才说了一个夏字,夏冰就捂着眼睛转身跑出去了。
“王春暖,你真恶毒!”余峦抛下恶狠狠的几个字,跟着追出去。
外面晚霞如焰,夏冰凄然落跑,身后一个女孩子在追,那场景着实有些不一样的美感。王春暖感慨了一下,但很快就心如止水,单手拎起包,然后收拾东西锁门。
门刚锁到一半,又被一个人打断,王春暖一看,又是夏冰的好友韩亦萱。
不过这位相比于前面两位显然更适合文斗,她不疾不徐地站在王春暖身边,看着她关了灯锁了门,书包带子一半搭在了肩上才开口解释:“夏冰她为了广播室的事情,把舞蹈排练推掉了。”
王春暖恍然大悟:“哦~”难怪她那么激动,还骂她恶毒,原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一下子没承受住。
王春暖叹了口气:“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又不知道她把舞蹈排练推掉了,谁让她不早点跟刘老师解释呢,前阵子期中考试,楚舒月一个人播音播到嗓子都快哑了。”
她不能否认她的确是有私心的,她跟楚舒月关系更好,也同情她对白宇的感情打了水漂,所以也是使了点手段的。
韩亦萱道:“如果你去跟她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王春暖一听笑了:“你们一个二个讲不讲理啊,这整件事情就我最无辜了,还要我跟她道歉,凭什么啊?”
韩亦萱振振有词:“她生病了,现在还发烧着呢!”
王春暖道:“她生病了你不带她去看医生,找我道歉管什么用?!再说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她丢了舞蹈不能播音了,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难道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得给她留着才行吗?”
韩亦萱道:“王春暖,你已经占够便宜了,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吧!”
王春暖懒得再跟她费口舌,直接一句:“我不想听你说话,请你走吧。”说完她把书包甩在肩膀上,负气地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任由韩亦萱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看。
晚霞真好啊,王春暖走下台阶,看着半个天空铺满了红色,就像一地盛开的鲜花一般,用鲜艳的青春点缀了即将暗淡的天幕。这样的美景之下,如果跟没有必要的人生闷气,就太不值了。
她还等着去见江豪呢,等着去跟他碰面,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这一切到此为止都这么美好,谁还有空跟无聊的人在一起浪费时间呢。
周围安静极了,走得太晚了,教学楼办公室都是空荡荡的。
韩亦萱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王春暖你站住!”
王春暖没理她,自顾自往前走,就听得耳后一阵小跑声,韩亦萱过来拉住她的书包,带得书包差点落地。
王春暖简直想骂人了:“你到底想怎样?!”
韩亦萱冷冷地看着她,说话语气充满了敌意:“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吗,可以这样随意地伤害别人?!”
“我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既然伤害那就伤害了,能怎么样?!”
韩亦萱唇角却扬起了一丝冷笑,那笑容向来不属于这个沉默少语的女生,看上去瘆人极了。
“你为什么这么得意,是因为跟江豪在一起很光荣吗?不过是别人玩过的伎俩,自己现在拿来做反而很荣耀吗?”
王春暖转身,正色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韩亦萱却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江豪没告诉你吗?”
王春暖心头咯噔一跳:“说什么?”
韩亦萱看着她,背对着晚霞她的脸色阴暗一片,像电视剧里的反派一般扬起唇。晚风轻轻地拂过云边,拂过杨柳,拂过她的发梢,王春暖眼中她上下嘴唇轻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却像失音一样,令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听觉——
“江豪他原来,跟夏冰在一起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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