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神明脚下（3）
上天似乎是和陈山南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自从他们的飞机今天一大早进入到古尔班通上空的时候，一片积雨云就悄然在他们的身后的天空中形成，并且跟随着他们的航迹不断的移动。
一开始还只是很小一片的雨云，但是到了现在，已经遮住了半边夜空，黑漆漆的蒙在他们头顶的夜空中，月亮和星星艰难的从云层之后投射出一丝光亮。
而在他们的另一边，就是白虎墓穴的背后，一场巨大的沙暴正在酝酿，气压骤然降低，极低的气压让人觉得喘不过气，远处，肉眼可见的沙龙卷已经在慢慢的成形，它就像是一个新生的怪物那样，张牙舞爪却艰难的挣扎着。
似乎这一切都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营地前面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就是停放那头老虎尸体的地方，老虎的身后，就是那座鲜红的高塔。
四周黑漆漆的，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味，周围很安静，除了微弱的风声之外，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巨大的尸体静静的停在那里，虽然它已经死去，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仍然叫人觉得喉咙发紧，六米多，将近两层楼高的身体挺立在沙地上，粗壮的四肢支撑着它的身体，它的毛皮上似乎有明光闪动，银白色的绒毛下流淌着丝丝翡翠般的翠绿光芒。
而那个跟随陈山南一道来到这片沙漠的女人，现在正站在这头怪物的面前。
她还穿着白天那件白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腰带，腰带上面小小的绣着几朵花，脚上穿着一双晶蓝色的高跟鞋，上面点缀着一颗颗价格不菲的蓝钻。
她的皮肤很白，脖子修长，形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巨大的裙摆被风吹动，飘荡在身后，上面的牡丹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向世界挥洒着自己的美丽。
白天里，一直高高盘起的发髻也已经被她解开，改成了一个长长的辫子，漆黑如瀑的长发直垂到腰边，她本来已经美的令人眩目的脸庞，在这一切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惊心动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高天上的神女那样神圣。
不过，这位神女却不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柔弱。
她的左手上拿着一柄短剑，标准的女性用的短剑，四十多厘米长，装在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美的剑鞘当中，看不到剑身，但是从她手握着的剑鞘来看，这也不是一柄普通的短剑。
剑鞘用一种名贵的毛皮制成，上面镶上了一层翠玉，吞口处用刀轻刻出了一颗咆哮的虎头，剑柄上镶嵌着几颗精致的宝石，整把剑看起来浑然一体。
比起神女的身份，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剑客。
现在，这位剑客站在这头怪物的尸体面前，抬头仰望着它巨大的身躯。
和老虎巨大的身体比起来，女人就像是一只站在狮子面前的小白兔那样娇小。
但是，女人的眼中却充满了同情，她在同情这个倒霉的家伙。
她慢慢的抬起右手，放在了它的前爪上，然后闭起了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一股熟悉的感觉顺着她的右手传到了她的脑海当中，脑袋里就像是过电影一样的开始闪过一幅一幅的画面，似乎是在讲述这头怪物的生平。
它是睚眦，它是地位仅次于四位妖祖的大妖，同时它也是其中一位妖祖的贴身护卫，这是它的骄傲。
千年前，它跟随着自己的主人征战天下，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强者，千年的岁月过去了，自己的主人也已经不知道在这片沙漠之下沉睡了多长时间。
它依旧忠诚的遵守着主人的命令，守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直到主人再次醒来。
可是它等来的却是一场入侵，几千年了，第一次有人类胆敢踏足它的领地。
它开始和他们战斗，人类一向是弱小的，但这次的对手却好像不一样。
他们爆发出了差不多可以和自己对等的力量，最终杀死了它。
可是，那又怎样？
它死了吗？
主人马上就要醒了，它会复活所有逝者，重新组成自己的大军，再次君临天下。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女人收回了手，抬头看着睚眦，她似乎了解它的内心一般，轻轻的笑了一下，说不出是蔑视还是同情的笑。
“你，还在等他啊？”女人拍拍老虎的爪子，就像是抚摸一只家猫，“和我一样呢，我也在等他。”
“可是，我等他……是为了杀了他啊。”女人笑容的背后是一股怎么也无法掩盖的悲伤。
“你知道吗，我的身体里面也有着他的一部分，我感觉得到，他看到我了，他很开心。”
“可是你就比较可怜啦，你等了你主人几千几万年，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人来杀他，所以说，你还要不要再一次的醒过来呢？”
“我知道的，你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即使真的那个人摧毁了你的身体，但是你还是有办法醒过来的。”
“但是，万一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呢？”女人的声音渐弱，似乎是在陈述一件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女人的话音刚落，老虎的身体忽然像是颤抖了一下，原本已经失去了光泽的毛皮似乎重新包裹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芒，它们像是一群光的精灵，围绕着这具巨大的尸体旋转，源源不断的将能量送进它的身体当中。
“咚咚。”
心跳声毫无征兆的响起。
就像是沉重的战鼓声。
女人猛地抬起头，看着那张带着骇人面具的脸，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
“果然，你还是不死心的啊。”
她重新将手放在了老虎的身体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它体内产生的变化。
一股巨大的能量正在它的身体里面重新孕育，那颗原本已经被孙江彻底粉碎的年老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全新的，年轻有力的心脏。
它充满着新鲜的血液，它在不安的躁动着，一声比一声沉重，就像是重新响起的战鼓，隆隆作响。
女人感觉到了老虎的意识，它在愤怒，愤怒于区区一个人类就可以伤到它，更愤怒于眼前这个女人刚才所说的话。
它是白虎忠诚的部下，它绝不允许有任何忤逆自己主人的言论，即使她是主人在乎的那个人，那个人类。
“看样子，你在替它感到惋惜？”
忽然，陈山南的声音在女人的身后响起，紧接着是靴子踩在沙子上发出的细小的摩擦声，和一个男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女人睁开了眼睛，收回了按在老虎身体上的那只手，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换上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一样的表情，转过了身子，面向陈山南。
在陈山南出现的一瞬间，心跳声骤然消失，整具尸体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惋惜？不至于，我只是同情它的遭遇。”女人表情不变。
“它已经活了几千年了，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陈山南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他换掉了本来穿着的那一身精心裁剪的西装，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十分贴合他的身体，也勾勒出了衬衣下面他那强壮的身体，外面罩着一件大大的黑色风衣，下身穿着一条西裤，脚上是一双精致的皮靴，手里提着一件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英俊。
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这根本不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该有的样子。
“你是说它死的理所应当？”
“让它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这已经是对它最大的仁慈了，否则，它面临的将会是不沉山上那群近乎于变态的学者对它的研究，你知道那些人的，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陈山南也把视线投向了面前的老虎，他细细打量着这具大妖的尸体，感受它那令人愉悦的压迫感。
“它等了那个人上千年，可最后，却没有把它等来，它等来的只有一群可恶的入侵者.”女人的语气愤愤不平。
“可是它已经拉着我整整一个小队，二十五个人为它陪葬了，其中包括我的一位精英老师。”
“你觉得这该是白虎的侍卫的真正实力吗？这虽然是白虎的身体，但是，使用它的，确是一名护卫，但即便是这样，它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的死去。”
“可我派出的绝对是最精锐的一组人，他们的实力不比这个怪物弱。”陈山南对孙江他们充满了信心，“更何况其中还有我的一位老朋友。”
“可是他已经死了，还有一群可爱的年轻人。”陈山南的语气低沉。
“你们的价值观真可怕，我没有从你的话语当中听出来一丝悲痛，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事情而已。”
女人侧过头看着陈山南，眼中满是厌恶。
“悲伤这种东西，不知道已经被我丢掉多久了，也许是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也许更早。”
“但，我的目的就是彻底跟根除掉妖族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我都可以舍弃。”陈山南的拳头紧攥着。
“包括你的亲人？”
陈山南猛地回头，看着女人，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熊熊火焰，这句话好像是刺激到了这个男人，他暴怒了，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雄狮。
不过下一秒，陈山南深呼吸了一下，表情重新缓和了下来，又换上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穿这么少，不冷吗，现在这里的温度可在零度以下。”陈山南将之前一直拿在手中的一件披风递给了女人。
“你居然在关心我？”
女人接过披风，不过没有穿上，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就算是吧。”陈山南看看她，”不过，这很让你费解吗？”
“你之前对我可是不死不休的，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你曾经满世界的追杀我？”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不可能对每一件久远的事情都那么记忆犹新。”
“七十二年，很久吗？”女人反问。
“也许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不也是吗？”女人看着陈山南。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忽然都放声大笑了起来，之前的针锋相对瞬间烟消云散，两个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那样开怀大笑。
“一个拥有着白虎的一丝生魂，一个是已经活了将近两百岁的老狐狸，不过我觉得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陈山南叹了一口气。
“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赶回到那个世界去，如果不行，就全部杀掉。”
“你的执着该放一放了，其实它们没你想得那么坏。”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它们就像是救世主，但对我而言，这些都只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不过，幸运的是，我可能已经掌握了可以彻底杀掉它们的力量。”陈山南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你是说那个年轻人？”
女人看了看陈山南，他的眼中现在满是狂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狂的信徒。
“虽然我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可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吧。”
“不，他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家伙，他的身上可能同时兼有多种力量，那是足以毁灭掉四位妖祖的力量！”
“这么宝贝的人，你居然舍得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只有他才能抵抗这个家伙的干扰啊。”他拍了拍面前的这具尸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祝你可以等来你想要的那个人，即使之后是同他的死斗。”
“你就不能说一点好听的吗？”
“我说过了，那种多余的东西早就被我丢掉了。”陈山南迈开了步子，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我先回去了，那些小家伙别我不在一会儿就给我整出麻烦来。”
女人目送着陈山南离开，然后转过了身子，看着远处的高塔，视线却落在了高塔之后的那座矮山上。
山腹当中，两个年轻的孩子正在不断摸索着前进，一步一步接近着那只传说中的生物的埋骨之地，接近着一个神迹。
“希望你们遇到的是善良的那个他。”女人默默说到，“那样你们活下来的几率还大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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