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镜跟在队长斜后头，盯着他的侧面瞅，莫提宁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身材高大挺拔，走路虎虎生风，有一点非洲的血统，整个人透着深邃和粗犷，其实队长粗中有细，做事张弛有度，身上透出的坚毅和男子浑然的血性，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硬汉。小镜暗叹一声：好男人哪！

                  薛子棋揉着后脑勺把一个带着啤酒瓶底厚眼镜的女孩从隔间的小茶室里喊了出来。四个人鱼贯从门内走出，经过的时候，小镜侧头看了眼那块牌匾，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旧的东西也不换。”莫提宁闻言笑道：“不识货，别看这东西丑，老古董了，几千年估计也不止，咱们这里就数它最值钱。”

                  他们四人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小镜神使鬼差回头看了一眼牌匾，原来这样久远啊，她觉得肃然起敬，这个名叫“地下室”的公司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半个月前她从法国回来，还有一年她就可以毕业获得工程师和硕士学位，这次想趁着暑假的2个月时间好好实习，她学的是化工设计，本来想进知名的喾丹的研发部门，简历和动机信发出后很快有了回应，结果当天报道的时候被前台的小姐告之没有她这个实习生，她疑惑地拿出通知书后，前台小姐微笑地指了指那个不起眼的侧门。到了地下室后，小镜打开门看着纸张漫天飞鸡飞蛋打的混乱场景时脑子一片空白，张大了嘴久久合不起来。

                  她该马上走人的，她的理想不是呆在实验室里研发新产品么，她申请的不是喾丹的研发部门么，怎么就被派发到这个看起来更像是文职工作的混乱场所。不过我们的小镜是一个知法守法的好孩子，既然合同签了，专业不对口也该留下干活。

                  随后几天，小镜惊恐地发现她的办公桌会在头发发梢不小心碰到桌面时嘶哑地大声抗议：“姑娘，老朽痒死了，劳烦你收收头发，一个女孩子整天披头散发真是不成体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云云云云；被她不小心泼到茶水的女同事脸上迅速出现了可疑的鱼鳞，吓得她随手抄起抹布胡乱往人家脸上擦去，女同事顶着妆花的脸冲她甜甜一笑：“不碍事，这是正常生理现象，谢谢你。”然后带着一大条尾巴蜿蜒而去；早上最忙的时候，会有人因为瞬移到复印机旁，但因为不知道早已有人占位，结果俩人因为完全弹性碰撞而搞得纸张飞舞；而清闲的时候，会有人睡着睡着就漂浮到了半空中，口水一滴一滴地从上方掉落……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实在在发生在小镜眼前。

                  莫提宁带着她走到大街上，指着空着三五成群的小家伙们告诉她：“它们叫褫鸬，你能看见的对不对，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灵之一，它们见证了历史的发展。”他顿了顿，大手一指不远处熙攘的人群：“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到它们的，你看得到，小镜。”他最后搭着小镜的肩膀俯下身，说得意味深长：“你懂的。”

                  随后小镜淡定了，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受了她看到的，感受到的和悟到的信息，她很快可以神色自然地处理被钢笔咬破的手指，踢飞躲在椅子下面偷看女孩子****的色闹钟。

                  所以合同当然不是小镜留下来的主要目的，而是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和她一样的“同类”。

                  和同事渐渐熟悉后，问题也随之而来。比如队长莫提宁其实是一只混了大半人类血统的非洲狮，据说还是已经灭绝的好望角狮，又比如薛子棋是一只死了几百年又活了几百年的老僵尸，据说是被盗墓贼从棺材里拖出来的，好像生前身份还不低，但是他自己说是不记得了，再比如那位慈祥和善的七婶，好像是一株月季来着，还有其他同事……总之大家就没有一个是纯粹的人类，小镜开始思索，她其实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特异功能而已，但她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也没有可疑的第二形象，她左想右想，还旁击侧问地试探过父母哥哥，连祖谱都向上推了几百年，她还是确定自己是非常纯粹的人类。

                  那为什么她会在“地下室”呢？想不通。

                  小镜把这个疑问和莫提宁说了出来：“队长，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啊？我爸妈还有哥哥都是很普通的人类啊。”

                  莫提宁笑道：“傻丫头，我要不告诉你我不是单纯的人类，你看得出来？不要以为看着像人类就是人类了，不过如果你父母兄长都没显露过异能，那基本就是人类了，但万事无绝对，谁也不知道你祖宗干过什么。一般的类人血统都是从父母身上直接遗传过来的，而且都是胎生，与普通婴儿无异，但总有人会告诉孩子他该如何收敛自己的天性，这是我们界里的既定法则，像我就是从我父亲那里传来的，我母亲什么也不知道，至今也没想到她儿子不是人，当然也有被告之的人类，可惜大部分都接受不了。像你这样长到20岁才糊里糊涂撞见来的我真没见过。”小镜一脸期待又纠结地望着队长：“那快说，我到底是什么？”队长说：“我闻着你身上味道还真弄不明白你是什么生物，能力虽然很菜，但是特殊，”顿了一顿：“没准是返祖现象。”

                  返祖现象……小镜囧然，不过她又像松了一口气，莫提宁看着不解，她乐呵呵地说：“队长，你想啊，我当了二十多年的人类，要是突然被告之我其实只是掺着人类血统的其他生物，就像苹果削了皮就成了橘子一样让人崩溃，虽然你说了等于没说，总好过告诉我其实和一只会阶段性发情的母狮子很相似，幸好幸好。”

                  莫提宁揉了揉她的脑袋：“死丫头，找打，老子的玩笑你也开，不过你把心放宽，这世上莫名未知的事情多了，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的。”

                  小镜眨了眨眼睛，真是好用的队长，然后就真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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