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她知道了你是男子,杀了她!
送走嬴纵,沈苏姀返身朝帝宫而去,待到了天圣门之前,却发现今日的帝宫似乎有几分诡异,禁卫军们也就算了,来来往往的宫人总是目光闪烁的低声议论着什么,倒是让人觉得宫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难道是在议论太后的病?
沈苏姀心底有些疑惑,直接乘着马车入了宫,在内仪门之前下车,径直朝景阳宫去,刚走到御花园之外便瞧见几个宫女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那般紧张又眸带鄙夷的模样让沈苏姀心头一紧,在距离那宫女十步之外站定,忽然轻喝一声,“你们在说什么?”
此言落定,聚在一起的几个宫女豁然转过了眸光来,一见站在不远处的是沈苏姀,几人的目光齐齐一变,紧张的垂下眸子去,面色煞白的相互看了两眼不语,沈苏姀见状便能肯定她们适才所言必定是见不得光之事,唇角扬起两分冷笑,沈苏姀步履徐徐的朝那几人走去,双眸微眯,语声虽然温婉,却又隐含着叫人畏怕之意,“大秦帝宫宫规严明,禁止宫婢私下里议论朝堂内宫之事,你们几人适才交头接耳是在说什么?”
噗通几声,宫女们齐齐朝沈苏姀拜倒,双手紧张的撑在青石板地上,口中却仍是一言未发,沈苏姀蹙眉,忽的寒声,“你们不说,可是想去司礼监坐坐……”
“司礼监”三字落定,几个宫女更是吓得一颤,其中一人见状便小声的开了口,“洛阳候恕罪,适才,适才奴婢几人只是在说……在说三公主年纪轻轻便如此委实可惜。”
沈苏姀眉头一扬,倘若是这么寻常的事,这几人的面色又怎会如此惊惶?!
笑意一深,沈苏姀抬眸看向司礼监的方向,“看样子,是一定要叫人请李公公来了……”
沈苏姀口中的李公公乃是司礼监的管事,宫中的宫婢奴才犯了错都是这位李公公负责惩罚,话音刚落,适才那说话的宫人面色更白,其余几人更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可无论沈苏姀怎么威胁,这几人却都是不开口,沈苏姀自然不会真的将这几人交去司礼监,见状却只是满腹疑问,到底是什么事,叫这几人宁愿触怒与她也不敢说出口?
“侯爷不必为难她们,我知道她们议论的是何事。”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沈苏姀转过头去,赫然便看到了一身银甲威风赫赫的申屠孤,眉头一挑,沈苏姀自是不曾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想了想他话中之意,沈苏姀回身挥挥手让那几个宫女散去,几个宫女见状如蒙大赦,赶忙朝沈苏姀和申屠孤扣头,“多谢侯爷开恩,多谢辅国将军……”
一番谢恩之后方才起身离去,沈苏姀便看向申屠孤,“许久不见,不知七妹妹在将军府可还好吗?早前府中六姑娘出事七妹妹曾派人过府,只是六姑娘的事到底不好对外宣扬,因而才未让七妹妹回府参加仪式。”
八月中旬沈菀萝出嫁,至今已经有一月多,沈苏姀并不知二人如何了,可想到沈菀萝的性子,却至少不会惹申屠孤这等男儿生厌,两人若是相处的时日长些,日久生情想来是肯定的,沈苏姀心中这般做想,申屠孤却只是淡淡道,“七小姐在将军府中很好。”
已经成婚一月,可这称呼却还是“七小姐”,沈苏姀下意识的便觉得不妥,可想了想又觉得申屠孤的性子不是个会苛待自己夫人的人,再加上此乃别人家事,她到底不能多言,因而便不再多问沈菀萝,只看着申屠孤手中的黄绸奏疏道,“这些日子君临之中不甚太平,将军必定十分辛劳,却不知此番入宫是为了何事?”
申屠孤比早前所见略有清减,可人却是比往日看着更为凛冽威慑,只是那一双似秋泓般的澄净双眸依旧波澜不惊,闻言便道,“此番入宫正是为了君临城数位旧臣被杀之事,此事虽然一直被卫尉营压了下去,可这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内朝外都走漏了些风声,百官心中惶恐,坊间更是传言纷纷,今日入宫,正是向皇上禀报最新的进展。”
沈苏姀眸光一凝,“卫尉营早前便在追查那无名氏一案,现如今君临之中的变故可还是那无名氏所为?卫尉营那里是否查出了什么呢?”
申屠孤看着沈苏姀唇角几动略有几分思忖之意,似乎牵涉到什么秘事不可轻言,沈苏姀见状了然的一笑,“将军不必为难,有些事外人不可知道,我明白的。”
申屠孤眼神一暗,当即摇头,“并非如此。”
沈苏姀闻言便有几分意外,申屠孤左右看了看便朝她走近了两步,两人原本隔着五六步远,眼下他一走近便只隔了两步之遥,距离一近,沈苏姀便愈发能看清他眼底的澄明,可那澄明之中似乎又隐藏了些什么东西,叫她下意识的皱眉。
“并非不能告诉侯爷,只是此处人多眼杂并不好多言,早前我们一直以为君临之中的案子皆是无名氏所犯,直到一月之前又死了人还是以为那是无名氏所为,可到了半月之前,我们已可以肯定这新犯案的并非是无名氏。”
申屠孤可以压低了声音,沈苏姀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何以见得?”
申屠孤看着她这样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眸光一沉道,“杀人手法不同,早前虽然死的人也很多,可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一样,且那位无名氏下手狠辣果决,更是张扬无比,而到了一月之前,虽然还是接二连三出了人命,杀人的手法却是大不一样,若说大半年之前的无名氏乃是一人,那么一月之前的无名氏,便应当是一伙人,说得明白点,那些杀手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大肆屠杀和苏阀旧案有关的朝中旧臣,这幕后,必有一人统筹指点,这个人或许是真的无名氏,或许是旁人,可无论如何,几乎可以断定有苏阀余孽存活于世!”
眼瞳一缩,沈苏姀的呼吸都轻了三分,定了定神才问,“将军向皇上禀报之时也是此言?”
申屠孤点点头,“那是自然。”
眸光一垂,再抬起头来之时沈苏姀面上的笑意便带着了感叹,“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有苏阀余孽存留于世,敢问将军,可找到了那苏阀余孽的蛛丝马迹?”
申屠孤眸光微暗,浅叹一声,“还不曾。”
沈苏姀点点头,眸光一转又想起了适才的话题,凝眸看了看这宫闱四周道,“适才将军说让我不必为难那些宫女,将军当真知道那些宫女议论的是何事?”
申屠孤眉头微蹙,点了点头。
沈苏姀心底有些不安,定定道,“还请将军告知。”
申屠孤双眸微狭,眸光一抬却是看向了景阳宫的方向,沉沉一叹才道,“华景公主之死对外宣称是公主在几日前的夜宴之上不甚落了湖,而后引发了伤寒不治而亡,本来朝内朝外都已经信了此事,可不想昨天晚上宫中忽然出了乱子,景阳宫中,华景公主的随身侍女忽然疯癫,在为公主举行的超度法会之上大放厥词,称公主根本不是因伤寒而亡,而是因为……因为其人与忠亲王相恋,无法忍受忠亲王另娶生子才绝望自缢。”
沈苏姀听到此呼吸一滞,拢在袖中的粉拳蓦地紧握,她今日一早便送嬴纵出城,而后又不曾去别处的直接入了宫,便也没有知道这消息的机会,既然是为公主超度的法会,那宫女又怎么会忽然疯癫,还说出那等惊世骇俗之语……
申屠孤见沈苏姀眸色凝重顿了顿才道,“那法会乃是礼部和钦天监一同承办,还请来了永济寺的主持法师四十九人,乃是这三日丧仪之间最为重要的一场法会,彼时在场的官员宫人侍卫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百多人,俱是听清了那侍女之言,虽然那侍女被极快的拖下去处死,可那人乃是华景公主的亲随,说的话无论如何都有几分可信度,当时在场的人宫人侍卫都还罢了,可那些官员和永济寺的主持法师却是动不得,如此一来,自然是封不了口,不过一夜,不仅是宫中传遍了此事,便是坊间也已经流传起来!”
稍稍一停,申屠孤又道,“大秦皇室虽然不比南国崇尚礼仪,可这等有违人伦之事还是为人诟病,华景公主已死,忠亲王便成了众矢之的,今日一早便已经有御史台的言官上了奏疏弹劾忠亲王,更有人直谏忠亲王属意亲妹人畜不如,请皇上将其废黜从天家族谱之上除名,皇上本已卧病在榻,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可流言不胫而走,却也是没了法子,皇上本来便要将忠勇军重新交到忠亲王的手上,可眼下却是绝无再让忠亲王掌军的可能了,我手上的奏疏便是皇上的口谕,忠勇军还是天子直统,至于忠亲王,短时间内只怕无法露面了。”
沈苏姀听着申屠孤这徐徐之语掌心早已沁满了冷汗,昭武帝斩杀了那么多宫人想将此事压住,却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而那点起这大火的人是谁沈苏姀不必想就知道,眯了眯眸子,沈苏姀几乎就要为苏瑾叫一声好,好一个连环之局,好一个人伦国法,忠亲王素有贤明,哪怕是早前深陷镇南军通敌之罪也未曾让他的名声受损分毫,可惜,他这一世贤明终究是败在了嬴华景对他的旖旎心思上,凭着这有违人伦的名头,立储无论如何都不会选他!
沈苏姀心中忽然一紧,嬴纵已经从出了君临,他刚一走嬴珞便出了这等变故,嬴珞出事对于嬴纵来说当然不算是坏事,然而苏瑾又岂会是为嬴纵做嫁衣的人,不用多想沈苏姀几乎就可以肯定,嬴珞未曾脱身,那嬴纵也必定跑不掉,只是出了君临,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一颗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揪住,想到苏瑾那与苏皇后酷似的面容,想到昨日里苏瑾对她所言的“为太后求药的名声可比兄妹乱伦的名声来得好”沈苏姀唯有在心底苦笑,原来在昨日她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这个如此会筹谋设局的人,当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四姐姐了。
见沈苏姀面色多变申屠孤也跟着皱了眉,想了想方才道,“到底是损了皇家的脸面,何况三人成虎,忠亲王对此流言只怕是难以洗清,此事对于秦王而言并不坏,只是皇上如今卧病在榻,秦王却离了君临为太后求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申屠孤此言恰好和沈苏姀所想的契合,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只幕后推手,嬴纵出君临求药亦是凶吉难卜,储位,如今似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沈苏姀苦笑着一叹,又问,“将军适才既然见过皇上,且不知皇上眼下的病情如何了?”
申屠孤凝眸一瞬,“我瞧着不是很好。”
沈苏姀眯眸,难道苏瑾已经对皇帝下手了?
若是她已经对皇帝下手,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心思一收,沈苏姀当即想快些见到嬴华庭,便抬眸看着申屠孤道,“将军有事在身,我便不多耽误将军了,我还要去景阳宫,先告辞了。”
申屠孤看着她沉暗的面色欲言又止,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沈苏姀便转身朝景阳宫的方向去,申屠孤站在远处看着沈苏姀走远,直到沈苏姀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离去。
一路至景阳宫,仍然是哀声四起缟素若雪,沈苏姀进的景阳宫大门,当即便有小太监将她往嬴华庭面前领取,嬴华庭正坐在偏厅之中,沈苏姀推门而入之时只看到她满是冷沉的面色,听到动静嬴华庭当即抬眸,一双眸子里本来满是沉凝,见是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挥挥手让众人退下才问道,“七哥已经走了?”
沈苏姀点点头,嬴华庭便又看着她一叹,“看你这面色,必定也是知道了。”
嬴珞是嬴华庭的亲哥哥,眼下这个场面分明就是要将嬴珞陷于万人唾骂之地,她自然为嬴珞担心,沈苏姀眉头微蹙,“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华庭闻言眯了眯眸子,“华景身边的侍女,只怕早前就知道了华景的心思,华景自缢之后那侍女早前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在昨夜的法会之上忽然发起疯来,说起来此事也怪我没有想个周到,华景那心思既然已经存了多年,必定不会没有人知道,她身边亲近的宫女便是最有可能的,却是被我疏忽了!”
沈苏姀明白,即便是嬴华庭处置了嬴华景身边亲近的宫女苏瑾也还是会有其他的法子将此事闹大,想到此她便问,“太后娘娘怎么样了?皇上呢?出了这样的事,只怕都不好。”
嬴华庭摇了摇头,“皇祖母那里还是十多个太医轮流守着,势必是要等到七哥回来的,至于父皇那处,精神瞧着不太好,这几日又是怒又是哀的,引得旧病复发了,瑾妃在那边看着,总之啊,这几日宫中不只是怎么了,一件连着一件的出事!”
沈苏姀心中抽紧,面上神色却还算从容,又问,“皇上那边的太医可靠吗?太医怎么说?”
嬴华庭点点头,“父皇身边的太医都是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是心腹,自然可靠的,父皇的病情素来都是秘事,便是连我都不甚清楚。”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凝神思虑苏瑾的打算到底为何,两人正沉默着,外头忽然有脚步声急急而来,门扉半开,嬴湛一身蓝衫入得门来,看着沈苏姀和嬴华庭眉头微蹙,而后直直看着沈苏姀道,“七哥走了?七哥当真去柳州为皇祖母求药了?”
沈苏姀和嬴华庭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沈苏姀更是道,“今日一早便出发了,此去恐怕至少得有一月,早些出发早些回来,怎地,你找他有事吗?”
嬴湛抿了抿唇,十三岁的少年面上到底还有几分稚嫩,看着沈苏姀欲言又止半晌到底是负气的哼了一声,“早知道我昨日就不该去虎贲营,怎么……怎么就走了呢!”
沈苏姀眉头一挑,“十殿下有什么重要之事?”
嬴湛看了沈苏姀和嬴华庭一眼,眼底闪过两分明显的不信任,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厅门,沈苏姀和嬴华庭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嬴华庭无奈道,“只怕又是虎贲营又怎地了,他能有什么要紧之事,随他去吧,等七哥回来再说!”
沈苏姀闻言觉得也有道理,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嬴华庭便又是一叹,“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哥哥便是百口莫辩,莫说是重掌忠勇军了,我看留在君临都万分不如意,傅凝又怀了孩子,当真是叫人为难,流言猛如虎,外头还不知要如何传呢!”
沈苏姀闻言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安慰道,“也就是这几日,流言传的快散的也快。”
嬴华庭一叹,“希望吧!”
至此便是无话,没多时外头又有人来找嬴华庭报备嬴华景的第二场法事,出了昨夜之事后今日嬴华庭显然小心万分,所幸今日里两个时辰的法事并无异样,沈苏姀一直伴在嬴华庭身边,只等法事结束之后才去了寿康宫,只寿康宫,路嬷嬷面色却是比前几日好看些,朝二人温声道,“公主可侯爷来之前瑾妃娘娘刚走呢,瑾妃娘娘今日里特意亲自送来了乾元玉魂丹,当真是……当真是一片孝心!”
对于瑾妃,早前不知为多少人诟病,经过为太后赠药这一遭,宫中大多数人却都对其转变了态度,例如路嬷嬷和嬴华庭便是,沈苏姀闻言心头一阵酸涩,嬴华庭已在旁问道,“那乾元玉魂丹可是真的?让太医们看了吗?”
路嬷嬷闻言一笑,点头道,“是真的是真的,几位太医都看过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言中的奇药,很是激动。”
嬴华庭闻言才长长的呼出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多亏瑾妃!”
路嬷嬷也跟着点头,“正是呢,瑾妃娘娘早前处置下人很是利落,倒叫人误会了她的性子,太后早前将她认错待她十分之好,她这会儿必定是存着报答之心。”
嬴华庭点点头便和沈苏姀一同入了内室,陆氏刚喝完药正睡下,面色看起来还是煞白,呼吸亦是微弱,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好,嬴华庭一叹,面色更是发苦,路嬷嬷见状便劝,“公主放宽心,秦王殿下一定能为太后娘娘求药回来,到时候太后娘娘必定会好起来!”
说到此嬴华庭面色便是一晴,点点头道,“我信七哥!”
沈苏姀在寿康宫逗留片刻,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那般见到瑾妃,何况眼下她并未和瑾妃相认,估摸着瑾妃亦不会因她之语做什么改变,想了想,沈苏姀还是出宫去了学堂,谁料去了学堂之后孟南柯却不在学堂之中,问陈叔,陈叔亦是不知,万般无奈,沈苏姀只好先回了沈府,沈府之中沐萧正在等她,见她归来当即上前汇报这些日子所得。
“主子早前让属下去查瑾妃的身份,倒是不曾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只是有一点,这个瑾妃早前在南煜之事离开过昭郡王府一段时间……”
“因为患病而离开,后来回来之后便有人说她相貌那些发生了变化,对不对?”
沈苏姀打断沐萧之语如此一问,沐萧当即一鄂,随即点头,“主子说的不错。”
沈苏姀闭了闭眸子,嬴纵安插在各国的线人自然比她要多得多,她得来的消息又怎会比他更多,只是眼下他人已出了君临,却不知南煜是否还会送消息来,正这般想着,沐萧却又道,“除了这一点之外,属下们还发现了一些不妥。”
沈苏姀精神一振,“什么不妥?!”
沐萧凝眸道,“属下们派人去查南煜昭郡王府的时候顺带着将那皇室宗亲也查了一查,这一查才发现南煜的朝政之事并非是皇帝做主,南煜这一代皇帝乃是从宗室之中选上来的,自从被立为皇帝之后没过多久就患了病,之后便甚少上朝,眼下国事虽然都是送入皇帝的寝宫,可实际上掌权的却是南煜国师。”
沈苏姀眼底意外之色一闪,这么多年来南煜偏安一隅,因而才未吸引众人目光,当年南煜女帝英年早逝,南煜国力大大降低,南煜不仅向大秦求和,便是对其他几国也是分外安顺,传言当年从宗室之中选上来的小皇帝不过还是小小婴孩,既然是个小小婴孩便能登基,其后必定少不得有力的幕后推手,必定是那南煜国师!
眉头一扬,沈苏姀又问,“可曾查到那南煜国师的消息?”
沐萧面色一苦,“不曾,不仅是属下等人查不到,便是朝中文武百官都甚少有见过那位国师真面目的,除却南煜朝中的几位权臣之外,其余人皆是不得见国师之面,国师掌控几个主要权臣,再由几个权臣出面控制整个朝堂。”
沈苏姀皱了皱眉,倒是没想到南煜朝中竟然是这个光景,既然如此,那南煜小皇帝必定只是个傀儡,这么说,苏瑾此番的和亲乃是那国师的意思了?
沈苏姀缓缓闭上眸子,“想法子查那国师。”
沐萧点点头,又问,“那瑾妃……”
沈苏姀睁开眸子摇头,“瑾妃暂时不必查了,眼下还有另一件事……”
沐萧眸光一凝神情专注,便听沈苏姀道,“从岭南那边调些人手过来。”
沐萧有些讶然,“主子要做什么吗?”
沈苏姀深深一叹又闭上眸子,“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沐萧还是没懂沈苏姀的打算,见她不打算多说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去,沐萧刚出去香词便进了屋子,看着沈苏姀道,“主子有何吩咐?”
沈苏姀想了想道,“派几个人去盯着孟南柯。”
香词眼底闪过讶色,点头应是,稍稍一顿又道,“主子,还有一月多便是您和秦王殿下的大婚,可诸般事宜都尚未妥当,您这几日是否有些轻慢了……”
沈苏姀陡然坐直身子,面上怔神一瞬才苦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轻慢了。”
此一言后沈苏姀便移至了临湖的水榭之中,那大红的嫁衣还未完工,她当然不能轻慢,一边为大婚做准备,沈苏姀第二日复又入了宫,宫中嬴华景的丧仪到了第三日,午时之后其棺椁便被送到了城外的殡宫之中,因是未出嫁的公主,这三日的丧仪便就此结束。
整一日瑾妃都不曾露面,沈苏姀更是无法探听她的预谋,后听嬴华庭说瑾妃衣不解带在天寰宫照看昭武帝,昭武帝的身子亦是渐渐有了起色,沈苏姀心底有些不安,可连着三日入宫却都不曾碰见瑾妃,瑾妃好似在天寰宫中生了根,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忠亲王兄妹不伦的传言不仅没有消弭下去反是越来越烈,有年轻学子们写文抨击,有平民百姓与府门之前怒骂,更有人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在忠亲王府门前泼洒朱砂写下血字,忠亲王府不堪其扰,嬴华庭万分忧心,终是在五日之后嬴珞带着傅凝离开君临到了骊山行宫安心养胎!
忠亲王一走,整个君临便只剩下了嬴华庭和嬴湛姐妹,嬴华庭在寿康宫侍疾,嬴湛还是来往虎贲营和宫廷之间,而这五六日之间嬴纵日日有信送来,倒是让沈苏姀的心安了不少,眼见得瑾妃半分动静也无,沈苏姀便在沈府之中准备大婚之事,一转眼便入了十月,宫中传出消息说皇帝已经大好,然而瑾妃那处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半分动静。
不知怎地,苏瑾越是平静沈苏姀心底越是不安。
这一日沈苏姀正将嫁衣上的最后一处绣样绣好,香词忽然急匆匆的朝水榭而来,至沈苏姀身前沉着面色道,“主子,孟先生这几日的行踪查到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一皱,“去了何处?”
香词面色微暗,语声低沉道,“入宫。”
手中丝线一滑,沈苏姀看着香词眼底露出不可置信,“入宫?!”
香词点点头,“不错,入宫,孟先生早出晚归不是去了别处,正是入宫,孟先生知道有人跟着,次次都能将我们甩脱,直到今日里才侥幸跟了上,而后便看着孟先生在永安门被人接入了宫,至于入了宫去了何处,属下便不得而知。”
沈苏姀深吸口气,一颗心咚咚跳将起来,怎么会入宫,怎么会入宫?!
沈苏姀面沉如水,香词在旁见状便问,“主子可还要去见孟先生?”
沈苏姀将手中丝线放下,而后便朝临窗的敞椅走去,缓缓落座,凝着眸半晌未语,孟南柯为何会入宫呢?!他以何种身份入宫呢?又是谁接的他?!
沈苏姀心底满是疑问,却觉即便去见了孟南柯他只怕也不会据实相告,沉默半晌她摇了摇头,“不,不去见他了。”
香词在旁点了点头,沈苏姀却又道,“去准备一身衣裳。”
香词一鄂,沈苏姀又补一句,“夜行衣。”
想此女眉头一皱,“主子要去何处?”
呼吸一滞,沈苏姀轻轻道出四字,“夜探皇宫!”
白日里见不到瑾妃,可即便是见到了又如何,而孟南柯早已说过不再信她,既然如此,她便也只有这般兵行险招,无论如何,只有知道苏瑾的打算她才能应对才能相助,只是倘若苏瑾要杀了嬴华庭和嬴纵她又当如何阻止呢……
夜深人静,泼墨般的苍穹之上一颗星子也无,沈府伽南馆的高墙之上,忽然有一道身影一闪而逝,那身影极快,快到连风声都未曾带起,快到守在院外的容飒半分都不曾发现。
出了沈府,沈苏姀一路朝帝宫而去,孟南柯之所以从永安门走是因为永安门素来都是冷清之地,并没有天圣门那般戒备森严,这一点恰也适合沈苏姀,从永安门而入,沈苏姀顺利的一路向东南方向的栖梧宫而去,远远看去,此刻的栖梧宫灯火通明光彩夺目浑似一座美轮美奂的玉宇琼楼,沈苏姀轻松的避开来回巡回的禁卫军,沿着连绵起伏的殿阁斗拱一路到了主殿的上方,在屋顶之上伏好,沈苏姀讶异这主殿之中竟然一片平静。
等了半晌也没有发现底下有什么动静,沈苏姀正担心今夜苏瑾会留在天寰宫,远处栖梧宫宫门之处却有一道太监的高喝声传来,“娘娘回宫——”
心中一松,沈苏姀以绝好的地理位置已能看到从栖梧宫宫门口缓缓而入的轿辇,八个太监抬着高高的轿辇,轿辇上纱帐翩飞,隐约看得见里头坐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那轿辇一侧跟着个身着绿衣的侍婢,轿辇之后还跟着七八个青衣宫婢,从宫门而入,一路入仪门,没多久轿辇便停在了正殿之前,苏瑾从轿辇上走下来,一旁的凌霄赶忙伸手去扶,一边朝身后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吧,娘娘这里有我侍候,外面看紧点。”
“是,凌霄姐姐。”
宫婢太监们闻言齐齐退至一旁,苏瑾便由凌霄扶着走了进去,苏瑾一身红衣身姿翩然,即便只是个背影也带着两分不拘傲然,刚一进殿,她便放开了凌霄的手大踏步的朝浴房而去,凌霄见状欲要跟上来,苏瑾却脚步一顿凉声道,“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话音落定,苏瑾大手一挥浴房门口的轻纱便已垂下,苏瑾一边走一边解着身上衣裙,不多时便入了汤池,万分疲累的面上因为温水的沁润而稍显酡红,苏瑾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斑驳的点点痕迹眼底闪出两分冷光,眼底快意一闪而逝,那些痕迹却因为热水的浸润变得更为明显,苏瑾眼底闪过两分厌恶,忽然撩起水狠狠的擦洗手臂胸前的痕迹。
她身上肌肤本就娇嫩,不多时身上各处就被她擦出红肿血丝来,虽是如此,那些青紫之痕却是被掩盖了下去,苏瑾深吸口气,正待再擦,肩头却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的腕子一把握了住,苏瑾一愣,整个身子下意识的朝水面之下沉去,待水漫至脖颈方才停下,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正在缓缓使力,苏瑾缓缓闭了眸子,“早就告诫过你,你却偏要进来瞧见这一身的脏污,也罢,叫你知道也好,免得你总以为我还很干净。”
腕上的劲道一松,凌霄放开了她的手,苏瑾牙关紧咬的靠在池壁之上,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的绷紧了背脊不发一言,忽然,附着剥茧的指腹带着一抹清凉落在了她颈侧,那被她自己擦洗的红肿的地方因为那一抹清凉的到来疼痛立减,苏瑾紧咬的牙关微松,唇角终是露出两分苦涩的笑意,手往后一伸,“药给我,你出去……”
凌霄不仅没有出去,反倒是抓住她的腕子为她手臂上的痕迹上药,而后语声沉静却又隐含着某种危险的道,“从此往后,再别叫他碰你。”
话音落定,苏瑾的手猛地从他掌中抽出,她刚放松的背脊再度绷紧,默然片刻才听苏瑾道,“我是大秦的瑾妃,受皇帝宠幸乃是理所当然……”
身后人呼吸一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有的是法子不叫他碰你!”
苏瑾冷笑一声,“便是不叫他碰,难道便会让你碰?当真可笑!”
话音落定,苏瑾尚未反应便有一只手落在了她肩头,劲力一起,纤细的身子已被他抓了起来,他将她身子一转面对自己,一把揽住她后颈低头压了上去,唇齿相贴,苏瑾面前的不再是沉稳清秀的栖梧宫大宫女,而是一头发狂发疯了的野兽!
唇上狠狠一疼,苏瑾低呼一声将他推了开,抬手一抹,血色赫然入目,苏瑾眉头大皱,抓起案边红裙便朝身上一裹,怒喝,“你疯了?!”
凌霄被她推离寸许,一只手却还抓着她的腰,狠声道,“我是疯了!”
见他又要欺身而上,苏瑾眼底闪过两分恼恨的光,正欲抬手阻拦,忽见凌霄身后寒光一闪,双眸一狭,苏瑾一把将凌霄推了开,大喝一声,“当心!”
寒光欺近之时凌霄已经发现不妥,借着苏瑾的推力侧身一躲,眼看着那匕首便要朝苏瑾划去凌霄心中正一阵胆颤,可来人竟然风头一转又朝他刺来,此举不单是凌霄,便是苏瑾都有些讶异,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人一身黑衣行着遇刺之事,却竟然未伤她?
浴室之中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水汽蒸腾之下苏瑾看不清这个黑衣蒙面人的眉眼,只将红裙一紧走出汤池,眨眼之间黑衣人已经和凌霄交上了手,苏瑾一双冷眸从黑衣人身上扫过,转而对凌霄寒声道,“她知道了你是男子,杀了她!”
------题外话------
多谢投票的姑娘!万分感谢!剧情如此设定步步想快点也只能一步步来,风雨之后就是彩虹,请大家一定坚持住,无论如何,纵子和苏苏都是真心相爱也一定会幸福美满在一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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