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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陪王共枕,君临杀机!


  “且不知王爷心中的‘其人’到底是谁呢……”
  沈苏姀看着走上楼的嬴纵挑眉一问,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两分莫测之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更有两分簇闪的冷芒,深长的话语带着两分怀疑,嬴纵唇角漫上两分苦笑,一言不发的掀帘而入,眸光微冷的落在了沐沉的身上。
  沐沉对上嬴纵的眸子,暗色盎然的眸子有片刻的冷凝,随后到底不敢在嬴纵面前放肆,复又低下了头去,嬴纵看了看他手中之物,唇角微抿,语声低寒,“退下吧。”
  沐沉顿了顿,颔首退出两步下了楼。
  嬴纵看着沐沉的背影步步走出,眼底的冷芒一散,随即带起了两分无奈的兴味,转过身来,沈苏姀白衣明媚的站在书案之前,一双眸子看着嬴纵略带两分深思,嬴纵上下打量她两眼,忽而将目光落在了她的发髻上,墨色的发簪隐在发髻之间并不分明,因是他用的,那形状更是古朴而简单,此刻牢牢嵌在她乌黑的发丝之间,一时也将他的心缠了住。
  嬴纵就那般好整以暇的站在帷帐入口处看着沈苏姀,目光一时悠远而深长,好似透过她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沈苏姀眉头又是一皱,“王爷这位门客对王爷回护至极。”
  嬴纵因她此言回过神来,不过片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唇角扬起两分淡笑,眉目一舒,笑意愈发愉悦,抬步朝她走过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剥茧粗粝的指尖无意识的在她腕间细嫩之处磨挲一下,准确的落在她跳动的脉搏上,沈苏姀因他那小小的动作手臂陡然绷紧,却见他笑意愉悦的看着她道,“你不喜沐沉?”
  沈苏姀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看他一瞬,点头,“不喜。”
  嬴纵眼底的笑意愈深了,指尖落在她腕上不愿放,“本王花了许多力气才让沐沉若如今这般俯首,沐沉虽是本王的门客,至今却不愿认本王为主,在他心中,主子只有一人。”
  沈苏姀被他那话说的心头一跳,他眸光透亮,墨蓝色的光晕似晨光微曦的天穹,沈苏姀转过头去,唇角紧抿成一条锋利的薄线,“王爷御下的手段素来高绝,这位沐先生现如今全心为王爷打算,俨然已是王爷臂膀,实在是让人羡慕的很。”
  嬴纵挑眉,“羡慕?你若羡慕,本王大可让他留在你身边。”
  沈苏姀抬睫看他一眼,冷笑一声,“留在我身边?王爷难道没看出沐先生对我心存敌意吗?沐先生心知王爷心中有人,现如今只怕在为王爷心中的那位姑娘抱不平,我岂敢让沐先生为我驱使,何况沐先生乃是王爷门客,沈苏姀怎敢嚣想王爷之物?”
  沈苏姀说着便将手腕从他手中滑脱出来,嬴纵也不阻她,收手抱怀眸色深长,“对你不敬是沐沉之错,至于本王心中之人,你若是吃味儿……本王可与你解释?”
  沈苏姀一愣,皱眉冷笑,“王爷不如先告诉沈苏姀‘吃味’二字为何物?”
  嬴纵看着她这模样眸色微深,点点头并不纠缠这个话题,眸光一转落在她发髻之上,“说是不敢觊觎本王之物,却敢私用本王之物,沈苏姀,你说话从来口不对心。”
  瞧见嬴纵的目光,沈苏姀骤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今日本是用了簪的,醒来之时却未找见,总不能就那般出门是以才随手抓了他的簪子,嘶,实在是大意,沈苏姀心中暗自腹诽,抬手便将发髻间的簪子抽了出来,抬手在他面前,“还你。”
  嬴纵看着她这模样眼底生出两分明亮笑意,如瀑的墨发因她这动作如墨色绸缎一般流泻而下,瞬时落了她满肩,那张尚未恢复红润的小脸让那墨发一遮顿时变得楚楚可怜,连那逼人的冷厉之气都淡去不少,嬴纵看的眸光微狭,将那墨色的发簪接过放在她身后案几之上,点了点头,“也好,本王爱看你散发。”
  嬴纵说这话时语气随意,好似这于他而言不过寻常,沈苏姀闻言却立时将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抬手将颊侧的墨发拢至耳后,眸光一转看向了别处,面上热意氤氲,她只得想着非礼勿听,再想到适才沐沉之言,更告诫自己他这花言巧语当不得真!
  她这一转头立时将身后挡着的书案露出来少许,嬴纵一眼便看到了那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字,他眸光微亮的上前两步,而后又走到了那书案之后去,沈苏姀见他如此豁然转身,眼见得是如何也瞒不住的,索性便由他去看,反正,他早知她的身份。
  两边皆是铁画银钩的疏狂泼墨,唯中间几字是绢花小楷,嬴纵的眸光在那帖子上扫过,而后抬眼看了看沈苏姀,眸光之中含着两分意味不明的深邃,她分明知道他认得她的字,却依旧毫无顾忌的写在他面前,她难道忘记掩藏自己的身份?
  良久嬴纵才点了点头,“绢花小楷虽则迤逦清隽,却还是草书更适合你些。”
  他眼底有不加掩饰的赞赏之意,可那两边的草书相较之下仍是他的更好些,笔力雄浑刚劲有力,虽则如此却含而不露张弛有度,实有大家之风,相比之下她写的那几笔则更存了比较之心,锋芒实在太盛了些,嬴纵的眸光久久落在那字帖之上不移,眉目几舒几皱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一抬,骨节分明的十指竟徐徐描画开来!
  此刻这厅堂之中一片幽寂,窗外是无星无月的漆黑苍穹,藏蓝色的天幕之下王府之中的灯都亮了起来,云烟湖被映照的一片五彩斑斓,秋风徐来,湖光忽而一皱,斑斓的灯火被那微波荡碎,骤然变作了一池的星子,转眸看向室内,嬴纵墨袍威慑依旧,此刻却正垂首看着那一纸浓墨,专注的模样让他周身凌人之意稍淡,刀削斧刻的侧脸动人心魄,叫人忍不住想把目光多留在他身上片刻,忽的回神,沈苏姀眼瞳猛地一缩,再看了看自己散发玉立的模样,拢在袖子里的手狠掐了一把掌心……
  她和他不该如此风花雪月!
  霍然转身,沈苏姀朝窗边走去,那骤然而生的凌人之势太急,惊得低头看字的嬴纵抬起了头来,只见沈苏姀在窗棂之处站定,借着那带着凉意的微风浅呼出口气,而后语声冷冷的开了口,“王爷助我为苏阀平反,我助王爷夺位,你我权衡利弊,各取所需!”
  冰冷而坚决的一句话落地,嬴纵墨蓝眼底的氤氲薄光顿时一碎,他落在那疏狂大字上的手缓缓地攥紧,目光暗芒簇闪的看着她的背影,不过片刻,攥紧的拳头又展了开来,眼底的沉暗消失,他唇角微沉的朝她走了过来,堪堪站在她身边,唇角微扬。
  “怎就觉得我会与你联手呢?”
  嬴纵淡而深沉的话语一出,沈苏姀当即眸光半狭的看向了他,樱唇微动肃声道,“同厄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放眼大秦,王爷可能找得到与沈苏姀目标一致的第二人?王爷尽知我的底细,我亦明王爷图谋,王爷的阻碍亦是我的阻碍。”
  沈苏姀眸色漆黑,看不出她眼底半点情绪,墨发如瀑落在她颊侧,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面色坚定而倨傲,嬴纵看她片刻眉头一挑,“分明不信本王,却又如何改了性子?”
  沈苏姀被他这话问的一怔,而后转将眸光落在了云烟湖的方向,抿了抿唇,语声趋冷,“王爷或许骗我千言城府万钧,可王爷想要那九五之尊之位却是真的,沈苏姀现如今相信的是王爷的野心,而非王爷此人——”
  沈苏姀话语直接而刺人,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正在一点点的变冷,本以为嬴纵闻言应会有所不虞,却不想他竟然看着她忽的笑了,那笑意低沉而充满磁性,恰好和这秋夜的凉风融在一起,“你总不会叫本王失望,你既然想如此,那本王便……应了你!”
  嬴纵分明答应了她所求,可沈苏姀的面上却并没有分毫喜意,她甚至将眉头微微一簇,唇角亦是紧紧抿了起来,嬴纵笑意不改的看着她,“既有今日之言,往后可莫悔。”
  沈苏姀因他之语眼睫微颤,却听嬴纵又补道,“亦不可对本王倒戈。”
  冷眸半狭,眼前骤起一片血海黄沙,沈苏姀尚自怔愣,他的大手已落上了她的肩,语声低幽而郑重,“镇南军通敌之案已有眉目,本当由忠亲王属意,此番却有人出来为他代罪,本王不欲将他逼急了,只打算先缴了忠勇军的军权以图后续,苏阀之事既然已出便静观其变,此事非同小可,莫论父皇,便是申屠与西岐都绝不愿苏阀之事有什么变故。”
  窗口凉风习习,嬴纵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她整了整衣襟,沈苏姀深吸口气转过身去,语声漠漠道,“王爷不必万事告知与我,王爷自有自己的主张,若要沈苏姀出力再说便是。”
  “你素来不信本王,本王便告知与你你也不会尽信,这些事,你听听便是。”
  嬴纵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微微一顿,眼底不怒不讶,因这才是真正的她,她口中虽说与自己联手,可实则却并不想与他牵扯过深,亦因不信他,因此才不愿知他更多,见沈苏姀面色沉凝,嬴纵再次开了口,“苏阀之事,大可由皇祖母出面。”
  沈苏姀一愣,看着嬴纵的眸色有两分讶然,眸光几变,终是冷冷的道,“连太后娘娘都可算计,王爷心性果然非常人。”
  嬴纵闻言唇角一扬,“与本王相比,你沈苏姀半分不差,这两年你在皇祖母身边苦心经营,难道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让皇祖母站在你这边?当年沈家二爷贪腐案一事,沈家二小姐三小姐之事,还有那窦家的小公子,你哪一件都足以让本王刮目!”
  满意的看着沈苏姀眸色几变,嬴纵又狭了眸,“恰是如此心性,才配与本王联手!”
  听着嬴纵之语沈苏姀心头微松,这世上若论权衡利弊谁能比得过眼前此人,他能如此做想倒是叫她安心几分,沈苏姀眉头微皱转过身来,眸色平静的看着他微白的脸,“沈家之财尽可由王爷调遣,天狼军既然从南境归来,只怕要再添军备……”
  沈苏姀的意思分明,嬴纵当然听懂了,他看着沈苏姀郑重的样子唇角一勾,禁不住抬手替她拢了拢发,沈苏姀本以为他必定会应下她的情,却不想嬴纵竟然摇了摇头,他眸光深邃的看着她道,“不必了,你已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沈苏姀微怔,皱着眉头有些不解,正要再问之时嬴纵的眉头却陡然一皱,面色寻常的他忽然轻声咳嗽起来,沈苏姀怔怔的看着他那薄唇上不正常的青紫之色有些诧异,见他退后两步似乎有些疲累的坐在了临窗榻上,沈苏姀犹豫几番才上前去,“可是王爷心口的旧伤又犯了?已经有些日子了,按说应当愈合大半了。”
  嬴纵听她之语紧皱的眉头一舒,却也没说他这模样到底如何了,沈苏姀见他陡然之间精神大为不振,心中一时有些担忧,刚上前一步准备探探他的脉搏却被他一把拉了住,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拉着她朝榻上倒去,沈苏姀毫无防备被他拉着随他倒下,刚准备撑起身子却被他一个翻身箍在了怀里,沈苏姀眉头一簇他的声音已有气无力的落在了她耳后,“昨日自你走后便去了刑部,已是连着几日未眠了,眼下实在抵不住了,陪本王睡……”
  陡然四字让沈苏姀心头一跳,嬴纵感受到她瞬间的紧绷唇角微扬。
  “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话音落定便再没了声响,沈苏姀娇小的身子绷着一条直线平躺在那里,嬴纵侧身揽住她,下巴堪堪落在她头顶,几乎立刻便陷入了沉睡似得没了声音,更有甚者,似乎连那呼吸都弱了不知多少,沈苏姀本落在他手臂上的手微微一滞,眼底光彩明灭,保持这个姿势良久将无奈的将手落了下来,嬴纵周身冰冷,虽是睡着了落在她腰上的手却半分未松,沈苏姀抿了抿唇,紧绷的身子极缓极缓的放松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王府之中亮着的灯火缓缓地变暗了两分,沈苏姀迷迷糊糊之间只觉一道灼热的气息落在了自己颈侧,尚未反应过来,腰间忽然被勒的一疼,仿佛一道电光在脑海之中炸响,沈苏姀猛然想起了自己所处何处,如何也没想到连她自己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眉头一挑,沈苏姀骤然抓起自己腰间的大手猛地一折,手肘朝后一捣便坐了起来,下榻站好,转过身来时嬴纵已经屈肘撑起上身,正眸光兴味的看着她!
  他墨发只是半束,此刻几缕晃晃荡荡的落在他肩头,随他的动作悠悠打着旋儿,他上下看了沈苏姀两眼,忽然眸光半狭略有叹然的道,“本只是随意说说,没想到侯爷真的留了下来,如此乖觉实在是让本王感动——”
  沈苏姀眼底恼色一闪而逝,却是容色漠漠的冷笑一声,“王爷那副睡相好似时刻都会死掉,本候大发慈悲留了片刻,只是怕王爷死了都没人知道……”
  话音落定她便要往外走,嬴纵听见她那话一怔,随即唇角浮起两分意味不明的苦笑,而后起身下榻朝书案边走去,抄起书案上的墨簪身形一闪便拦住了沈苏姀的去路,沈苏姀步子一顿抬睫看他,嬴纵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其实本王王府足够大,侯爷便是留——”
  “做梦!”
  嬴纵话尚未说完便得沈苏姀冷冷一啐,看着她眼底隐隐有怒的模样嬴纵唇角微扬,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忽然抬手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便是要回沈府,也不当以这般模样回去。”
  嬴纵站在沈苏姀身前,她的身量只到他胸口,他双手一抬十分轻易的便落在了她脑后,肩上的发丝被他尽数拢起,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他这般一来好似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一般,沈苏姀只觉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所有头发被他收起,间或被他扯得有些生疼,沈苏姀咬了咬牙忍了,而后便有一物擦着她的发根斜插了进去。
  嬴纵顿了顿便退了开来好整以暇看着她,沈苏姀眉头紧蹙的抬手朝自己后脑上一触,竟然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发髻!
  沈苏姀满眸讶异的看着嬴纵,嬴纵却面色如常的让开了路,“侯爷好走。”
  心头莫名的情绪被她强压了下去,沈苏姀抬步便朝楼梯口而去,背后的嬴纵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背脊上,看得她一颗心狂跳不止,一路脚步极快的下楼,刚走出天枢阁的门边看到等在一旁的沐沉,沐沉也看到了她,依是眸色平平的一弯身。
  沈苏姀眸光微暗,一言未发的转身朝府门的方向而去。
  沐沉眸光深沉的站在原地看着沈苏姀一路走远,正准备转身进门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一转身,嬴纵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直直走出门,目光落在了沈苏姀背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瞬,嬴纵转过头眸光微冷的看向了沐沉,“对洛阳候不满?”
  沐沉垂着眸,语气不疾不徐,“小人不敢。”
  嬴纵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片刻,语声忽然变得玩味,“你与你们少将军一样,次次都说不敢,却根本是胆大包天!”
  沐沉闻言语声也冷了两分,“王爷记得少将军便好,小人以为王爷已将少将军忘了。”
  嬴纵双眸微狭,并不就着这个话题多说,又看了沈苏姀离开的方向一眼,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你们少将军若是还活着,若是不知当年之事,她心中可会恨本王?”
  沐沉听着嬴纵忽然沉下来的声音一愣,默了默才道,“只怕恨不能杀了王爷!”
  嬴纵唇角微抿,语声愈发沉缓,“可她若是对本王下不去手呢?”
  沐沉垂眸,良久才轻声道出一句,“如果那般,少将军必定还是爱着王爷的——”
  嬴纵听着这话良久都未接言,陡峭削瘦的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可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是紧紧攥在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点了点头抬步朝主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深长道,“往后对洛阳候如同待本王一般,否则你定要后悔。”
  话音落定,沐沉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两分讶异之色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册子,又看了看嬴纵沉缓的脚步,犹豫了一瞬到底未曾跟上去,回廊上灯火已暗,嬴纵的身影变得有些消瘦单薄,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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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两次沈苏姀都是在晚上回来,前一日回来的时候穿着别个的披风,这一日回来的时候索性连衣裳都换了,因为如此,香书看着沈苏姀的眼神除了那么一点点的兴奋之外,更多的变成了担忧,可瞧着沈苏姀此刻喂马的表情,香书又有些吃不准。
  沈苏姀对早前的赤焰便十分上心,此番对绝影更是从不马虎,按她的身份,整个沈府的人都想来为她喂马,可她谁也不要,看着今日回来便站在绝影旁边又是刷马又是换马粮忙不个不停的沈苏姀,香书忍不住上前了两步,“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苏姀此刻的面色并算不上好,唇角紧抿眉头微皱一副遇上了什么难事的样子,听到香书这问话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什么怎么了?我有问题吗?”
  香书一愣,“侯爷您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好,一回来就来喂马刷马,您这马粮已经换了三次了,绝影都不吃了,这马您也刷了两次了,侯爷,你走神走的太厉害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又是一皱,扫了马厩一眼,又拍了拍绝影便转身走了出去,香书跟在她身后,语声有些担忧,“小姐,您这几日日日都和秦王在一起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苏姀脚步微滞,而后径直进了内室,香书一边服侍着沈苏姀洗漱一边小心翼翼的道,“小姐,秦王有没有……有没有对您做什么不好的事……”
  话音尚未落定,沈苏姀便皱眉冷眸朝她看了过来,香书被那眸光看的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即不敢再说,沈苏姀一言不发的洗漱完毕,这才躺到了床上,待香书退下整个屋子安静下来,沈苏姀才缓缓地呼出口气,平静的面容之上忽的闪出两分懊恼之色,她怔然片刻,忽然狠狠一拳砸在了床边,她不过是权衡利弊各取所需而已!
  滑进被子里,沈苏姀却一时不敢入睡,生怕再做了那荒诞的梦!
  一双眸子大睁的看着黑漆漆的帐顶,不由得又想到了嬴纵今日之行,他虽然对她动手动脚,可却又不是那般打算,他虽然口中说着权衡,可到底对她做的太多,意念一动,沈苏姀已经伸手将枕边的那枚发簪握在了手中,她更没想到他竟会替她绾发!
  在秦王府时再如何不同的情绪也总是压着的,现在再想到他今日所为顿觉讶异又震撼,心头一时之间更满是五味陈杂,再想到她自己,沈苏姀面上骤然忽冷忽热,心头那隐隐有些畏怕的感觉又来了,一次心软并不代表什么,可若是她次次都是如此,岂不就是……
  沈苏姀狠狠一闭眸,使足了力气也没将这些情绪赶出脑海去,夜晚的时光总是难熬,沈苏姀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然而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索性她这几日都不准备进宫,洗漱之后用完早膳便进了书房。
  刚开始临帖香词就到了,沈苏姀挥退左右,听香词之语——
  “皇上对这件案子十分上心,今日一早已经有人去宿州了,幸好咱们早前就有准备,否则这一次必定要载个大跟头,坊间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可是一来苏阀之事隔了这么久已经被人们淡忘,二来,苏阀乃是禁忌老百姓们也明白,第三,君临城中布满了暗探,我们的人不敢太过张扬免得惹祸上身,先前散出去的消息本来已经被传了开,可是后来却又不声不响的没了,小人想着必定是有人在遏制流言蜚语的发生,生生要将苏阀之事掩下去!”
  香词有条有理的说完,沈苏姀的面上已经凝了一层冰,眸光微狭,她一边垂眸临帖一边缓缓的道,“不想让消息散开,便是不想让当初苏阀的事情再度被扯出来,看来君临城中有人已经开始心虚了,消息既然没有散开,看来是咱们的力度还不够。”
  沈苏姀话头一顿,手中之笔也是一停,她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愈显娟秀的小字唇角一抿,蘸了蘸墨又曲臂倾身写起来,“既然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那咱们偏偏不能叫他们如愿,一个皇子遇刺尚且不够,咱们的动作恐怕要更大些才是!”
  “主子打算怎么做?”
  香词凝眉一问,沈苏姀手中的绢花小楷忽然变得有些锋芒乍现起来,她抿了抿唇角,“血腥味儿还不够,要大到他们挡也挡不住才好。”
  香词眼底幽芒一闪而逝,“主子的意思是……”
  香词本打算听沈苏姀吩咐,却不想沈苏姀笔下不停,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道,“这件事我亲自去,这几日君临城中必定戒严,我们的人都先不要动。”
  香词眉头一挑,“主子怎可亲身涉险?”
  沈苏姀依旧笔走龙蛇,摇了摇头,“只有我去才有十成十的把握。”
  香词眼底满是担忧,可瞧见沈苏姀不容置疑的样子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的应声退了出去!
  此后的两天沈苏姀都起的很晚,这一日沈苏姀尚在梦中外室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素来的警觉让沈苏姀立刻醒了过来,一转头,内室入口处沈君心正穿着一身玉白的短打手中执剑走了进来,看到沈苏姀睡眼惺忪还未醒来,上前一步就来掀她的被子!
  “五姐你还不起,外面都出大事啦!”
  沈君心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落在了她的被子上,可刚一碰到被角便觉得一股子巨大的力道从那被角之上传来,顿时让沈君心止不住的倒退了几步,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臂,沈君心苦着脸道,“五姐,真的不骗你,外头死人了,你还不起来啊!”
  沈苏姀却没有理他的打算,“出去等着!”
  眼看着沈苏姀一个翻身朝里睡去,沈君心唇角几动终是认命的走了出去,没办法,谁叫他打不过沈苏姀呢,沈小少爷百无聊奈的在外室暖阁之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沈苏姀等了出来,这几日沈苏姀身子一直不适,每日都躺在床上养病,虽然外头的太阳已经爬上了天空正中,可沈君心也没觉得多意外,上前几步将沈苏姀拉至贵妃榻上坐着,沈君心看了看她白的像鬼一样的面色和精神不振的样子摇了摇头,上前在她额头一触却疑惑的挑了眉,“也没发烧啊,五姐,你到底生的什么病?”
  沈苏姀一把将沈君心的手挥掉,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的迎枕之上,微微闭上眸子一副又快要睡着的样子,“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刚才大呼小叫的说外头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叫你如此惊讶,连剑都不练了,我看你是想偷懒!”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话说完沈君心立刻摆手摇头,眼底更是闪着两分骇人的光,“五姐,这两日你没有进宫,你要是进了宫的话可能你昨日就知道了,其实前天晚上就出事了,只不过咱们外面的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你知道吗?君临城之中出了个无名氏!一个两夜之间杀了七位朝廷命馆的无名氏!”
  沈苏姀眉心微蹙,一双眸子仍是闭着的,“怎么说?”
  沈君心见沈苏姀一副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顿时着急了,这件事这么大,现在已经轰动了整个君临城,他本想着由他说出来自家五姐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沈君心深吸口气,“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有三位朝廷命官死在了自己家中,这三人现在都在兵部任职,齐齐在家中死了,听说死相十分可怖,除此之外,这些人尸体旁边都被留了一份信,留这份信的便是这个无名氏!”
  微微一顿,沈苏姀还是没什么反应,沈君心见此不由讲的更为卖力了些,“一次性死了三位朝廷命官已经够可怕了吧?可是那位无名氏显然不满足于此,昨天一早卫尉营就派人去了那三位朝廷命官的家中,后来将那官员遇刺的消息封锁了,然后昨日里全城都在戒严,虽然全城都戒严,可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那位无名氏的活动,今日一早,又有四位朝廷命官死了,两个是申屠家的家臣,还有两个是刑部的,你猜猜这一次为什么卫尉营的人没有将消息封锁住?因为啊,这四个人都被那个无名氏吊在了安定门的城楼上,五姐你想想,今日一早所有的百姓出门的时候发现城门之上掉了四个死人该是多么恐怖,一早上不到这件事便传遍了,和前天晚上一样,昨个晚上死的那四个人身上也都有一份信!”
  沈君心讲的直喘气,沈苏姀却快要睡着了似得,沈君心眉头几皱,不由得扯了扯沈苏姀的袖子,“五姐五姐,你就不想知道那信里面写的都是什么吗?”
  沈苏姀被沈君心摇醒了过来,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问他,“写的什么?”
  沈君心被沈苏姀这样子气的是恨铁不成钢,可他已经开了头,怎么着都得说完,当即一边摇着沈苏姀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秘的道,“原来啊,这些死的人都和七年以前的苏阀之乱有关,信上面将这七个人在七年之前分别作了什么陷害苏阀的事情都写的一清二楚,五姐,那个无名氏是为了给七年前的苏阀和步天骑报仇的!五姐!苏阀和步天骑是被人陷害的!”
  沈苏姀被沈君心摇的头晕眼花,不由得睁开了眸子,眉头微蹙的道,“你怎么知道那信上写的是什么?又怎么知道苏阀和步天骑是被人冤枉的?”
  沈君心见沈苏姀终于感兴趣了不由得眸光大亮,唇角一勾道,“今天一早老百姓发现那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信,现在早就传开了,至于为什么觉得苏阀和步天骑冤枉嘛,都是听老百姓们私下悄悄议论的,说是当年威远侯一家在君临颇有善名呢!”
  见沈君心这模样沈苏姀摇头一笑,却并没有接话,沈君心一双眸子明光大亮的看着沈苏姀,“五姐,这还不够,听外头的人说在四日之前八殿下的遇刺也是这无名氏干的,只是朝廷不知为何将这原因封锁了,那位无名氏在信上直接说自己是来给苏阀众人报仇的,要为苏阀伸冤,还说若是苏阀众人不得昭雪平反,就一个个杀光当年陷害苏阀的朝廷命官,五姐,你说这个无名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苏姀轻咳两声,似乎有些不适,眉头微蹙的揉了揉额角,听沈君心之语便笑问回去,“你觉得无名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君心眸光微眯,想了想才笑意凛然眸光悠长的道,“我猜无名氏一定是一个武功高绝的世外侠客,劫富济贫以武济世心怀天下有情有义,可能和当年的威远侯有什么关系,时隔七年之后回来为苏阀众人报仇!因为没有势力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向朝廷示威施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这位无名氏十分聪明!苏阀之乱乃是一件大案,动辄牵连甚广,如果一个无名小卒前去击鼓鸣冤,只怕冤还未喊出口人就已经死了!”
  沈苏姀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沈君心眉头紧皱的看着沈苏姀,“有什么好笑,那无名氏能躲过全城戒严杀了四人还将四人都挂在了城楼上,难道就不是一个武功高绝的人吗?苏阀之事已经隔了七年,他还能回来为苏阀报仇,难道没有侠义之心吗?”
  沈苏姀一边笑一边点头,“不错不错,你猜的都对!”
  沈君心看着沈苏姀那模样心中滑过两分异样,沈苏姀缓缓收了笑意,“所以你知道无名氏最厉害的是什么了?”
  沈君心一挑眉,“就是他的武功啊!”
  沈苏姀点点头,“没错,所以你还不去练剑?!”
  沈君心怎么也没想到沈苏姀在这里等着他,面色不由得一苦,可瞧着沈苏姀那副随时都能朝他出手的架势他只得认命的走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幽怨的道,“没什么事可别往外跑,兴许无名氏一个不小心杀错了人呢。”
  沈苏姀听得这话心头一暖,见沈君心走了出去才微微笑起来。
  沈君心刚走出去,香词便走了进来,看着沈苏姀煞白的面色略有两分担心,眼见得室中无人,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看着不太好,还是找个大夫瞧瞧为好!”
  沈苏姀摇了摇头,“我明白,待明日再说。”
  香词有些担心,“主子今夜还要出去?”
  沈苏姀眸光半狭透出两分冷意,“你莫小看了他们的冷漠,我可不喜欢返工。”
  香词听得眸色微暗,末了只得沉声一叹。
  沈苏姀以生病为由将午睡一直睡到了暮色时分,晚间在书房临帖一阵又歇了下去,外面因为那无名氏已经炸开了锅,沈府却因为主子抱病在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月影西陲,夜色已深,一片漆黑的伽南馆中忽然有一道暗影急射而出。
  那暗影掠湖而过,直直从湖对面的沈府后门跃了出去。
  夜凉如水,整座君临城已经酣然入眠。
  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处处皆是杀机……
  ------题外话------
  电脑黑屏两次,陪伴了俺四年的小伙伴终究要说再见了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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