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婚(一)
五月初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本就明媚的初夏之日在这一天似乎变得更加灿烂起来。
嫩柳抽芽,柳枝轻舞,粉色的桃花在这一日鲜艳绽放,香气飘满了整个金陵。
云曦早早的就起来梳洗打扮,王府和宫里派来伺候的宫人都围着云曦转来转去,看得云曦都有些微微头晕。
楚国的规矩是新娘在成婚前要在百花之中沐浴,意在洗去烦忧,如同那百花一般娇艳芬芳。
浴桶之中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水气袅袅,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云曦脱下了身上的内衫,缓缓迈入浴桶之中,看着水中飘荡的花瓣,云曦的思绪也渐渐朦胧起来。
今日之后,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吗?
云曦将自己沉在温暖的水中,温暖的水雾映的云曦的身影有些朦胧,却依稀可见她那粉若朝霞的脸蛋。
云曦拨弄着水中的花瓣,竟是忽的有些紧张起来,今日之后,她将不再是夏国的长公主,而是锦安王府的世子妃!
他将不再是冷公子,而是她的夫君!
云曦的脸更红了,前些日子她虽是表现的一如往常的淡然,她的心里却难掩欢愉和期盼,可今日终是到了,她竟是怕了!
“公主,水是不是太热了?”喜华见云曦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似的,便连忙开口问道。
云曦抿嘴摇了摇头,喜华见此就为云曦梳洗长发,“公主,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花膏吧!”
喜华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排精致的瓷瓶,云曦拿起来闻了闻,最后选了一个兰花香味的花膏,因为这味道与冷凌澈身上的味道很像……
云曦突然双手掩面,觉得她都无法直视自己了,她现在就开始“夫唱妇随”了吗?
喜华将那兰花味道的香膏小心翼翼的擦在云曦的长发上,一边轻轻揉搓,一边开口说道:“安华姐正在忙着琐事,乐华在帮公主看着嫁衣呢!”
喜华突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笑着说道:“公主,奴婢觉得乐华以后都可以当门神了,她蹲在那两口箱子旁,所有人都绕着她走,就像躲瘟神似的!”
“喜华,谢谢你们,若是没有你们我的日子真的不敢想象!”云曦轻声喃喃说道,若不是安华她们几个护着自己,她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挺不过来。
“公主说这些做什么?奴婢们都无父无母,若不是皇后和公主,奴婢们还指不定过得多悲惨呢!”
喜华小心的为云曦冲洗掉长发上的花膏,递给了云曦一条干净的毛巾,眼神坚毅清明的说道:“公主,您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便是奴婢们最大的心愿,不论是夏宫还是王府,奴婢们都与公主不离不弃!”
等到云曦回到内室时,那些嬷嬷和丫鬟竟是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本有些昏暗的房间在云曦进来的那一瞬间竟变得明亮起来。
众人连忙围住了云曦,小心的为她穿上了鲜红如火的嫁衣。
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捧着嫁衣,只觉得这轻盈的衣裙在她们手中似乎有千斤之重,因为这嫁衣实在是华美异常,让她们觉得自己的触碰都算是亵渎。
正在众人忙着为云曦穿衣时,有一个人端茶的小丫鬟竟是绊住了脚,那茶壶直直的朝着云曦砸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以为这嫁衣不保之时,一直守在云曦身边的乐华一脚飞过,将那茶壶猛地向后踢了过去。
茶壶砸在了墙上,顿时碎裂开来,一个宫里的老嬷嬷立刻说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云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那呆若木鸡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感觉到云曦冷戾的目光,立刻跪在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你是哪里伺候的?”云曦冷冷开口问道。
“奴婢是王府中人……”
“乐华,将她绑起来随意找个地方先关起来,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云曦说完便重新坐在镜前,神色淡然,仿佛对刚才的事情并不在意。
那位宫里来的老嬷嬷淡笑的看着云曦,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便指挥着其他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云曦任由这些人鼓捣着自己,心里却早已经飞到了别处,看惯了他一身白衣的模样,不知他穿起红色会是什么样子呢?
云曦这般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笑意,让所有人都不由惊艳,想必所谓的“惊为天人”便是这番模样吧!
折腾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安华才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公主,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了!”
屋内顿时又乱了起来,云曦倒是冷静了下来,喜华将那绣龙凤呈祥的盖头覆在了云曦的头上,她的眼前便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红色和其他人忙碌的双脚。
门外传来了喧闹之声,云曦的双手骤然握紧,是他来了吗?
她看不见眼前的场景,只隐约听到司辰的为难,殷钰的周旋,还有周围人的哄闹,可她却唯独没有听到那期盼已久的声音。
依照礼数,新郎自是要受到娘家人的苛责方能娶到妻子,寓意让新郎懂得珍惜呵护。
可是她知道,她的选择绝不会错,他便是她独一无二的良人!
外面有许多少年的笑闹声,在云曦毫无准备时,她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双红色的锦靴,还有屋子里所有人的抽气之声。
她的心猛地一颤,仿佛是一根紧绷的弦突然被人拨动,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冷凌澈长身玉立,他本就容颜极俊,可他往日里他都是一身白衣,气质绝尘高华,仿若九天仙人一般,让人见之只有膜拜仰望之心,不敢生出半分妄念。
可是今日他一身红衣如火,将他从九天之上拉下云端,让人得以仰望他那清远的眉、深邃的眸、挺立的鼻和凉薄却甚美的唇。
他融合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仿佛上天将所有的垂爱都给了他一人,让他完美到近乎无暇,完美到让人心生惭愧。
云曦看着那一双红色锦靴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她知道,今日只有他一人才会穿红色的靴子,眼前的人便是要成为她夫君的冷凌澈!
“云曦!我来了……”他的声音不若往日清越,似乎这句话已经萦绕在他心中许久,却在今日才得以出口。
在这一瞬间云曦竟是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他等了她十年,她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去与他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她能做的只有握紧眼前的手,与他走过未来的岁月。
两只玉般的手紧紧相握,喜娘说着吉利话,一众小丫鬟也都纷纷道喜。
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对新婚夫妻彼此执手,可只有云曦和冷凌澈才知道,他们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
下一瞬,云曦只觉得身体失重,耳畔传来了众人惊讶又欣喜的呼声,冷凌澈将云曦抱在怀里,他虽是看不见她的容颜,却知道盖头下的她定然极美。
“云曦,我再也不会放手了!”他吐气如兰,在云曦的耳畔轻轻说道。
云曦嘴角一扬,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同样轻声的说道:“我亦永远不会离开!”
抱着云曦的手紧了紧,他已经抱过云曦多次,却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么激动而欢喜,因为今日之后,她便彻底的属于他,任何人都没有可能从他身边抢走她!
门外的殷钰笑得双眼紧眯,他揽着司辰的肩膀,自来熟的说道:“司辰将军,我这个人最是仰慕少年英才,一会儿我们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啊!”
司辰的目光一直望着屋内,殷钰的声音根本就无法落进他的耳中。
突然他的瞳孔一缩,怔怔的看着冷凌澈抱着云曦走了出来,殷钰找来的年轻公子顿时都嬉笑起来,有拍巴掌的,有大声叫好的,一时间热闹非常。
然而司辰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了,周围明明是初夏之景,他却只觉得冷的发抖。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可今日他才知道,有些伤痛并不能随着时间而消失。
他看着冷凌澈抱着云曦一步步走向那金玉琉璃马车,看着云曦的身影被彻底的遮掩,他知道,今日之后他们相隔万里,便是相见都是奢求……
殷钰和身边的人一直起哄,直到马车行驶,他才转身看着司辰,嘴角漫起一抹笑意。
“司辰将军,世子妃的嫁妆就有劳你了,你忙完之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喝几杯!”殷钰亲切的说道,仿佛两人是最为熟识不过的好友一般。
司辰只麻木的点了点头,殷钰见他这般便抬步追了出去,跟着凑热闹去了。
云曦坐在马车里,心里却还是狂跳不止,想到自己刚才被冷凌澈公然抱在怀里,她的脸颊就羞得滚烫。
迎亲的队伍环绕一圈才能驶进王府,云曦的气息渐渐平稳,想到刚才发生的变故,只怕这一路也很难太平。
可云曦这次却猜错了,这一路上平顺无比,金玉琉璃马车顺利的行到了锦安王府。
王府门口早已围满了人,都翘首期盼着新嫁娘。
马车稳稳停下,冷凌澈站在马车旁,牵过那只伸出来的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众人都满眼惊艳的看着云曦,他们自是看不见云曦的面容,可她身上的嫁衣却是极其华美,将云曦那纤长玲珑的身姿勾勒得聘婷袅袅。
大红色的束腰广袖长裙越发凸显了云曦身姿的优势,嫁衣后面是一只展翅的金凤,凤尾正好直达裙摆,凤凰的羽毛是用各色的宝石绣成,行走间熠熠生辉,妙不可言。
腰间绣着一圈如火般的桔梗花,更衬得云曦的腰身不盈一握,宽大的裙摆使得云曦看起来宛若仙姝,清风荡过,广袖随风而舞,仿若她即将乘云而去。
云曦曾问过冷凌澈,为何不用牡丹或百合的绣样,反而用的是桔梗花。
他只淡淡笑言,桔梗花代表的是永恒不变的爱,正如他对她一般……
广袖之上用金线绣着华丽的图纹,行走之间众人才恍然看清,衣袖上竟是还绣着两只凤凰,那复杂的图纹在不同的角度看来便如同两只凤凰在空中飞舞盘桓。
再细细看来,那两只袖子上的图纹竟是也不尽相同,有人突然惊悟,“是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众人皆赞叹不已,只言不知是哪家绣坊竟如此手巧,可他们自是不知道,这一身嫁衣皆是那如玉公子亲笔所画。
冷凌澈牵着云曦的手一步一步走进王府,王府中间铺着红色的长毯,上面摆放着火盆。
冷凌澈弯腰将云曦的裙摆轻轻托起,轻声道:“不必担心……”
云曦嘴角一扬,抬步迈过火盆,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一众贵女都满眼艳羡的看着云曦,锦安王府的世子是与皇子一样尊贵的存在,更何况冷世子惊艳才绝,貌若谪仙,堪称世间最好的男儿。
可是还未等她们有所动作,这位冷世子便迎娶了夏国的长公主,怎能不让她们扼腕叹息呢!
欧阳若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冷凌澈,他今日一身红衣,少了一分缥缈的仙气,却是更加的俊美,这般完美的男人竟是娶了一个败国的公主!
欧阳若的眼中泛出了阵阵寒光,她满怀敌意的看着云曦,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天底下就没有她欧阳若得不到的东西,就算云曦占得一时先机又如何,她一定会将冷凌澈夺过来,让云曦彻底的输给自己!
正堂之上,锦安王和秦侧妃坐在左右两侧,锦安王因为昨夜之事,神色仍有些冷淡,秦侧妃却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慈爱的看着冷凌澈两人款步而来。
礼官正要开口,冷凌澈却是一抬手臂,制止了礼官。
锦安王诧然的看着冷凌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正欲开口询问,玄宫双手捧着一张牌位突然走进了喜堂。
秦侧妃瞬间变了脸色,锦安王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勉强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怒气沉沉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自是要拜会母妃!”冷凌澈声音淡漠如水,透着如冰的冷意。
云曦第一次听到他这般冰冷的声音,她握了握冷凌澈的手,冷凌澈也同样回握着,示意她不要担心。
云曦看不见堂上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冷凌澈的母妃已经故去了,想必他请出的定是王妃的灵位。
云曦不但不会怪罪他,反而深觉如此,若是她也一定会这般来做!
“胡闹!还不快命人将你母妃的牌位送回去!”锦安王大怒,念及此时王府中都是金陵权贵才勉强压抑着怒火。
冷凌澈只看了锦安王一眼,便转而看向了秦侧妃,“秦侧妃今日既是坐了高堂之位,想必也是为了要替我母妃受这一拜,那么便请秦侧妃跪接王妃灵位吧!”
一向贤淑的秦侧妃,此时脸色难看至极,她只觉得尴尬无比,周围众人那火辣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
“放肆!”锦安王一拍桌案,怒声斥责道。
冷凌澈却仍是站立原地,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冷凌澈,你这是做什么?秦侧妃如何也是你的长辈,你公然让她难堪,这是什么意思?”
冷凌洵因为冷凌澈做上世子而积怨已久,当他得知他要迎娶那貌若天仙的长公主便更是嫉妒憎恨。
秦侧妃是冷凌洵的姨母,他见冷凌澈为难便立刻开口斥责。
“妾室对正妻行跪拜之礼有何不妥?”冷凌澈淡漠的瞥了冷凌洵一眼,眼中的寒光让冷凌洵有一瞬的怔然。
“再则,这是锦安王府的事情,还请二殿下慎言!”
冷凌洵被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将目光投向了锦安王。
秦侧妃泪眼朦胧的看着锦安王,锦安王眉头一蹙,正欲开口,却是只听外面有人来报——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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